10. 第 10 章

《青稚》全本免费阅读

几日后,天朗气清。

少年骑着自行车,一个急刹停稳在青北里的石狮边。

下一秒,便奔进了院里。

院里东角。

槐树的叶片片飘落。

而少女躺在秋千上,面容柔俏,正静静小憩。

他放轻脚步走近。

黑如墨的眸一寸一寸,温抚过她的姣好睡颜。

少女今日,不见高马尾。

却有一瀑较长的乌发从颈间、后背蜿蜒倾落。

一截延颈秀项露在外,弧度极其优美。

上方的槐枝,交错若金。

枝梢的叶片也似金箔镀就。

铜钱版大小的光晕,影影绰绰。

光晕流转缠绵,游弋在颈端。

好一会儿,盛怀理才回过神来。

小心拾起她眉心的一片槐叶,他从背包里取出历史书,把如金的叶片夹在首页。

“怀理?”

底下一声轻唤使得少年迅速合上了书。

他的视线抬起,只堪堪敢瞧少女轻松搭在膝上的小手。

试图滚了滚嗓,掩盖被抓包的尴尬。

“你体检报告出来了吗?”

“没什么事,就是血糖低,女生嘛,很正常。”

对于她不以为意的语气,他却是反常的肃色。

“从明天起,每天和我吃早餐。”

“好啊。”

他微微松了口气,原以为她会拒绝,特意买了个哄她的小娃娃。

看来经过这次体检,她也知道了身体健康的重要性。

如释重负地把书包里藏的娃娃脑袋往下压了压,他坐到她身边。

脚尖一蹬,秋千顺势高扬。

金叶,掉坠了满地。

少女在这场金色的雨里,花容失色,紧紧揪住他的胳膊。

“盛怀理,你疯了!”

盛怀理倒是气定神闲,在秋千落到最低点的一瞬,踩地刹住。

他偏过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少女的慌颜。

浓墨的瞳孔深锁,瞳光颤颤凝凝。

奈何少女稚气未脱,满眼的惊惶在他长久静默的注视下,渐缓成疑惑。

骤然,已经涌到嗓口的情绪生生压下去,盛怀理闷闷叹了口气。

失了心的疯算不算疯,或许他也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见他这般忽然懊恼,范晔叶松手。

而他那片衣角,已是褶皱丛生。

“怎么了?怀理。”

盛怀理摇了摇头,失意也如头顶的秋叶一瞬晃落。

“没事就好,我走了。”

察觉到他蓦然转变的情绪,范晔叶再次捉住他的衣衫。

“盛怀理……”

盛怀理侧头,无言凝视着少女。

后者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指了指身后的小院,凑到他耳边,小声商忖着:

“张姨酿了一壶青梅酒,你......想不想尝尝?”

地下酒窖,温度如室外,是秋日的冷飕。

范晔叶钻进去,眼疾手快抱起青梅酒,拉过门口放风的少年,便跑上了二楼卧室。

“砰!”

门被做贼心虚的少女一下关上。

盛怀理站在她身后,双手抱胸,一对桃花眼斜睨着,幽幽道:

“上次你就是这样喝到酒的?”

范晔叶缓了缓气息,无谓地答:“嗯。”

点了点食指,他眼底的促狭不减:“谁给你放的风?”

“……”

见眼前的少女垂着脑袋不答,盛怀理拿过两个玻璃水杯,搁在书桌上。

一声闷闷的响过后,是他的自问自答。

“是九九。”

被他猜到,范晔叶如惊弓之鸟。

昂起娇俏的下巴,她对着少年率先摆出据理力争的架势。

“我是你长辈,你不能指责我!”

少年散了唇边的冷峭,把水杯挨放在一起。

转过身,凝着她的虚张声势,他漫不经心地点头:

“对,我不能指责你,九九是我妹妹,我回家指责她。”

方才的虚张声势一瞬被掐灭,范晔叶拖着调子,语气不情不愿:

“……那你还是指责我吧。”

听出她话里夹杂的愧疚,盛怀理如愿勾起唇侧,见好就收。

“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这语气活脱脱的,像极她家那位远在瑞国的老爹。

范晔叶剜了他一眼,气呼呼地翘高小嘴:

“哪有小辈管着长辈的,你僭越了,盛怀理,再这样,我就给盛哥告状。”

话音落地,以为能敲打到对方。

谁料,盛怀理冲着大门一声高喊:“姑奶奶!”

真是,不知悔改的两面人!

范晔叶耸肩,摊开两手,轻松道:“她去朋友家了,你喊吧。”

“张......”

每逢柳珍出门,从小看管她的便是张姨。

范晔叶最怕张姨打小报告了,只好乖乖听话,打断他的话。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

深知她话里的虚情假意,盛怀理屈弯食指,敲了敲玻璃杯壁。

“叮——”

两人之间的气流震了震,他的嗓声也随之覆来。

“我不是九九,别想哄骗我。”

果然状元的脑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范晔叶决定再换一策,先是实打实地叹了口气,才惋惜道:

“那真可惜,我昨天特意给你买的钢铁侠看来得转让给别人了。”

见少年眉梢轻动,她佯装苦恼,继续说:

“要不就给现任学生主席吧?听说他很喜欢收集漫威,这样的话,下届主席选举,或许我有很大的机会。”

“可是......于拯也很喜欢,他说他家阿姨特别会酿酒,到底给谁好呢?”

于拯两字戳进少年心里,盛怀理的额心抽动了下。

望着自言自语的少女,他抿成直线的唇翕张,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以后我给你放风。”

呵。

明明和九九一样,还是很好哄骗嘛。

范晔叶憋住面上的笑,点了点头。

“那谢谢我家小侄儿咯,给姑姑满上吧!”

眼前的青梅酒应声倒入玻璃杯里。

如一块琥珀,未经风干沉淀,又软又溶。

她伸出舌尖,触了触液面。

液面,适时漾生起纹。

一圈一圈,回旋涟漪。

绽放在杯中,黏在她的唇边。

“好漂亮,好香哇!盛怀理,你快尝尝。”

对于少女的幼稚举动,盛怀理摇了摇头。

但伸手动作不停,也纵容自己端杯,饮了一小口。

范晔叶两眼放亮,满怀憧憬的光:

“怎么样?好喝吗?”

“酒与果香分层,这酒是新酿,最多只有一个月,再存放两月,味道会更好。”

听到如此低的评价,她撅了下嘴,双手爱怜地捧着杯子,说: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喝嘛。”

低头又抿了抿杯中的酒,她欢喜得眯起了两眼。

像只初尝到腥甜的小猫咪。

出落到空气的嗓音也饱饱胀胀,舒逸的糯。

“而且,你不觉得这种稚涩的味道真的很好喝吗?我很喜欢呀,你不喜欢?”

稚涩?

盛怀理怔住,看着说话的少女。

少女的眉眼与九九一样,因着年纪小的缘故,未完全长开。

就像是瓶中的青梅,小小圆圆的一颗,青涩稚嫩的一粒。

他骤时想到了刚出生时的她。

安安静静躺在襁褓里,软软绵绵的一团。

他当时都不敢抱她。

只敢用小拇指勾勾她的小手,戳戳她的手心,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叶叶。

一晃眼,他的青梅已然出落成一个标致的可丽佳人。

仍是他伴在她身侧,触手可捏。

想到此,盛怀理眸色一软。

避开少女的注视,稍稍偏头。

轻红的耳尖,却于声音先一步泄露他藏在眸里的情意。

“嗯,我也很喜欢。”

【叩叩叩——】

“叶子。”

一道熟悉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屋里的少年少女俱是一怔,火速收拾好桌面,范晔叶推着盛怀理到阳台。

“你自己爬下去,别摔了。”

“嗯。”

见他轻松落地,她挥了挥手。

立马返回到屋里,揉乱了发,又解开衬衫的两颗纽扣,才打开门,哈欠连连地说:

“妈,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甜品,”柳珍越过少女的肩,往里瞅了瞅,“咦?张姨不是说怀理也在吗?”

范晔叶接过小纸盒,又张大嘴,打出了个哈欠。

“他早就回去了,就是来问问我体检结果。”

“怎么不留他吃个晚饭?”

“他说他回家吃。”

拿着甜品,她故意杵在门口,也不让柳珍进屋,怕闻到酒气。

“妈,我还想睡会儿,晚饭熟了,您叫我……”

“范太太,怀理刚走。”

……

范晔叶哀怨地盯了眼专程上楼告状的张姨。

柳珍细眉一挑,扫视着眼前衣冠不整的女儿。

忽即,捂嘴咯咯地笑起来。

“乖女儿,你真没和怀理谈恋爱?”

“妈,晚饭我就不吃了,我睡会儿。”

“砰——”

范晔叶红着脸,关上房门。

靠在门后,她无力地垂懊着脑袋。

对于柳珍提的问题,今天已是第二次。

上午,拿到体检报告时,医生一项一项地解释各项参数。

然而当说到心率曲线,他指出第一天住院晚上十点起到次日六点半心率波动较大,问她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这一番问题下来,范晔叶的心羞惭得咚咚作响。

身旁的柳珍看着那波动起伏剧烈的曲线,惊讶出声:“女儿,你和怀理谈恋爱了?”

范晔叶的脑袋顿时摇得像似拨浪鼓,大声否认:

“绝对没有!我发誓,我和他就是纯洁的姑侄关系!”

“是吗?”柳珍点了点曲线的第一个至高点,“那你一点在干嘛?”

“一点……做了噩梦,醒了。”

“那这个时间呢?”

顺着柳珍指的峰值对下去,时间点落到凌晨两点四十分。

正是她打量着盛怀理,自豪说是她竹马的时候。

范晔叶咽了口唾沫,强忍住脸上的热意。

“我梦到了我历史考一百分,然后就醒了……”

“那三点半到四点这半小时呢?”

……

她竟然心跳加速,欣赏了盛怀理半小时。

“妈,那时候我梦见我当选了学生主席……”

“那六点起,这半小时持续不降的心率是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盛怀理起床,喂她吃早餐,还给她洗脸。

范晔叶的脸蛋不争气地红了,她急中生智找了个借口搪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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