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听不懂了,不理解地问:“他们骗我?骗我什么?”
陶睿叹了口气,“您老就没想想,我被送去国外十二年,家里都不闻不问,为什么突然把我叫回来和萱萱结婚?两家结亲的话,他们怎么没让陶慕江来呢?是因为我在陶家就是一个废棋啊,所以他们推我入赘,就是想利益最大化。”
“利益什么化?那是要干啥?”
“利益最大化,就是他们什么都不损失,还能跟厉家攀上亲,解决制药厂的危机,以后就背靠大树好乘凉,可以不停地从厉家捞好处了。您想想,今天他们带着礼物来看您,提过想要什么没?他们那礼物才几个钱?这是用便宜东西从您手里换好处啊。”
老爷子一回想,陶峰和他闲聊的时候,似乎是提过要帮厉佳萱的忙,说制药厂有一个稳赚不赔的单子,看在亲人的份上可以给厉佳萱。
老爷子把这事和陶睿一说,陶睿摇摇头,“爷爷,他们是看您不懂诳你的。厉家可是首富,陶家要排还排不进前五十,这差距就像你老家的同乡跟你说有个好处给你赚,你觉得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老爷子答得飞快,他早就是个富贵老头了,同乡那些穷苦的乡亲就算捞到什么好处,在他眼里也不值一提啊。
这么一比喻,老爷子瞬间懂了,不满道:“陶峰这就不地道了。”
“也是爷爷你太重情义了,才让他们多想了。其实当初我爸救了你,但你回头就拯救了他的制药厂,这恩情早就还了。后面两家联姻只能说是缘分,当正常亲戚处就行了,你可别再惦记当初的恩情,对他们无限包容了。”
陶睿压低了声音说:“升米恩,斗米仇,爷爷,别养条毒蛇咬着你。”
老爷子浑身一激灵,突然想到那天陶睿告诉他商场上那些人都是老狐狸,他自觉自己老实淳朴,像他这样的庄稼汉对上陶峰,还不分分钟被陶峰涮着玩?
今天是什么合作的单子,下次会不会来掏他棺材本?之前陶家可是差点破产啊,换成是他也会逮着机会就往家捞好处。
原本的恩人瞬间变成了对立面的奸商,老爷子点头道:“你说得对,啥恩不恩的我都报完了,这事儿往后就不该提了。”
陶睿状似高兴地笑道:“爷爷你能想通就好了,我生怕你被他们唬弄。说实话我是不太喜欢他们来的,他们从厉家捞到的好处,都是给小老婆的儿子继承,一分都没有我的。我现在是厉家人,应该为厉家着想,爷爷你别怪我多嘴说长辈的不是。”
“不怪不怪,你也是怕爷爷上当,爷爷明白,你是个懂事孩子,就是摊上个拎不清的爸,让后妈给你穿小鞋了。不过你也太软弱了,对你爸孝顺就算了,对那两个,呵,下次再来连门都别让进!”老爷子严肃发话,眼中隐带怒意。他活一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涮过呢,怎能不气?
陶睿见目的达到,就不在这茶言茶语了,起身道:“爷爷你快休息休息,别被他们气坏了身体。我也该去跟老师学画画了,我现在出门代表厉家,总得有一样能拿出手的,不想让人瞧不起。”
“去吧。你就是心思太敏感,谁敢议论厉家的事?”
陶睿无声笑笑,换了身衣服就去小楼那边了。老爷子暂时不能送走,那就给他找点事做,让他发光发热。也不知道江丽气疯了没。
江丽当然快气疯了,她小三上位十几年,早就是名正言顺的陶太太,哪有人会轻视她?这些年她在陶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看不惯前头的小崽子,也耍手段把人送走了,日子不知道有多舒坦,今天居然被人当面打脸!
回家的路上,她就脸色铁青地一直念叨:“陶睿那小子长能耐了,在厉家老爷子面前敲打我,他也不想想是谁把他叫回来的。要不是我想到这个主意,他能成为厉家女婿吗?”
陶峰皱眉道:“行了,你和陶睿向来不和,还能指望他孝顺你?”
“就算不孝顺也不能这么踩我吧?他不把我放在眼里,不就是打你的脸吗?我可是你正正经经娶回来的妻子,他直接暗示我是小老婆,那不就是骂你品行不端,欺负了他妈?”江丽没好气地挑拨,“你别以为你能置身事外,我看陶睿对他妈的事记恨着呢,现在他成了厉家女婿,如果不帮陶家反而搞针对,呵,陶家还有什么路走?”
这话让陶峰绷紧了神经,反应颇大,“他也是姓陶的,不可能对付家里。他入赘进厉家多少人笑话他?他以后想风光点还不是得靠我?只有陶家变强,他的身份才能水涨船高,真把陶家搞垮了,他也更被人笑话了?”
陶峰越说越觉得在理,深信陶睿不可能对陶家不利,对江丽就有些烦了,“你在这气有什么用?不让女人说话的是老爷子又不是陶睿,你有生气这工夫还不如好好琢磨琢磨去讨好儿媳妇。厉佳萱才是厉家当家的人,你和她搞好关系不比什么都强?陶睿那边你也笼络着点,对他好点不就完了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江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现在怪我?当初送他走不是你同意的吗?这些年你过问过他吗?这会儿来装什么好爸爸?你把什么都怪到我头上,你心里亏不亏?”
“不可理喻。”车子正好到家,陶峰甩上车门就去了书房,懒得搭理她。
当初再怎么喜欢的小三,过了十几年也腻歪了。像陶峰能干出气死原配这种事的人,哪会珍惜一个半老徐娘?他外头有年轻漂亮的情人呢,谁愿意听江丽念叨?
江丽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说陶峰几句,陶慕江也摔门走了,“吵吵吵,烦死了。”
江丽冲着儿子的背影气道:“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你现在是什么态度?”
然而陶慕江正觉得丢脸呢,一点耐心都没有,直接回房戴上耳机听音乐,隔绝江丽的声音。
只是他心里却还在想陶睿在厉家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明明以前一直是被他踩在脚下的,从来没在意过的,现在竟然对他不屑一顾,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一眼,仿佛他无足轻重似的。
这种落差让他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心里对陶睿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同时他也反感当初父母的决定,为什么把陶睿送去厉家联姻?现在他在外面玩,都会被人开玩笑说:“呦,你不就是厉家入赘女婿的弟弟吗?”
然后就是一通嘲笑。入赘在任何年代来说,都是会被很多人嘲笑的。陶睿入赘,他父母做的决定,凭什么要他跟着一起被嘲。
而且现在陶睿还小人得志,反过来羞辱他们,这步棋简直烂透了,对陶家一点用都没有。
陶慕江是彻底的小少爷,完全不懂家里的危机,反正刚听说要破产就被厉家老头摆平了。所以他对未来丝毫没有忧虑,只因为目前的烦恼厌恶着这一切。
这样的他当然不会去安慰母亲,最后江丽一个人被气得睡不着觉,半夜心脏疼,打定主意要走通厉佳萱那条路,到时候就有陶睿好看的!
江丽行动力十足,第二天就给厉佳萱打电话约见面,厉佳萱忙着呢,都没听她是什么事就一口拒绝,说要开会挂了电话。
江丽干脆去了厉家总部,她好歹也是厉家董事长的婆婆,她就不信她人都来了,厉佳萱还敢不见她。就算为了面子和名声,厉佳萱也得把她好好迎进去啊。
也是巧了,她到的时候正好是中午,陶睿在厉佳萱办公室呢。
秘书接到前台电话,敲门过来请示,厉佳萱就看向陶睿,“她找我好像有事。”
陶睿看她吃得差不多了,说道:“可能是走我的路子走不通,想缠着你捞好处吧。”
“什么?”厉佳萱没听懂,有些诧异他会直接说捞好处。
陶睿微微皱眉道:“我也是昨天刚知道的,陶家有个项目,想让厉家注资。他们说得好听是和你一起赚钱,但其实就是让你带着他们赚钱,利润大头都是他们的。
昨天他们特意去家里找爷爷说的,我已经让爷爷别管了,今天怕是来找你也是这件事。”
这还真不是,但管他呢,反正陶睿先要把陶家捞好处的路斩断,全方位斩断,从今以后他就是个铁公鸡。
厉佳萱果然对此很反感,说道:“你放心,你不喜欢,我不会和他们合作。”她看着陶睿,有些心疼,“你以前肯定受了很多委屈,要是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
陶睿笑起来,意味深长地说:“要真早认识了,我肯定会是你讨厌的人之一。我以前自暴自弃荒唐过好几年,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厉佳萱笑道:“我不信,你明明哪里都好。我叫人把她打发走吧。”
“不用,我去见她。你午休吧,我直接就回去了,下午约了老师画画。”陶睿推着她进休息室,看她躺下来才下楼。
江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见陶睿出来先是一愣,接着就似笑非笑地道:“这么殷勤?要是你对家里也这样,你爸肯定很高兴。”
“是吗?要是我让我爸高兴了,那可能你和弟弟就不怎么高兴了。”陶睿回她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上前道,“萱萱在忙正事,江姨你就不要打扰她了,不然厉氏有什么项目出了差错,恐怕股东会对打扰萱萱的人有所不满。”
江丽有点犹豫,说真的,她根本不相信厉佳萱一个小姑娘能扛起厉氏。那要是她非进公司,到时候厉佳萱搞砸了,可能怎会赖到她头上。
她一琢磨就转了口风,“我就是看着中午了,想找儿媳妇吃顿饭,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佳萱中午也要休息啊。”
“我们咖啡厅说。”陶睿留下句话就率先走了出去。
江丽不悦地沉了沉脸,还是跟上了。她倒想看看这小崽子要干什么。
两人在一个咖啡厅的包厢坐下,陶睿还没开口,江丽就先发制人,“你最近不接家里电话,也不给我们回信息,态度真是不合适。以前你在外头,没人教你,今天江姨就教教你,在上流圈子里,家族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你背后靠山够强,你就算是个傻子也有人奉承你。但你要是靠山倒了,那你就是再精英再厉害,也会受尽奚落。
之前你不懂这个道理,江姨不怪你,但你现在要明白,你在厉家想站稳脚跟被人瞧得起,靠得就是陶家。你多帮陶家,最后得好处的是你。”
陶睿笑了,“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有点像古时候嫁闺女,娘家想要好处,就口口声声说你只能靠娘家、靠弟弟,不然没人给你撑腰,你在婆家就会受欺负。”
他抬眼看向江丽,问道:“你嫁进陶家这些年,受委屈的时候让江家给你撑腰了吗?我怎么记得,你父母兄弟只会来打秋风呢?”
这个反问直刺江丽内心,她每年最烦的就是娘家人来打秋风,不但丢脸,还让陶峰看不起她。而且江家就是个无底洞,她给他们多少好处他们都不满足,别说帮她撑腰了,他们在陶峰这个金主面前,一个个都跟孙子似的。
这么一想,江丽忽然觉得陶睿在骂他们,他们在厉家人面前不也装得跟孙子一样吗?
江丽的脸色忽青忽白,咬牙道:“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家世悬殊吗?还是你以为陶家能和厉家门当户对,到厉家来撑腰了?”陶睿喝了口咖啡,慢条斯理地说,“我不是扶弟魔,也不扶渣爹、后妈。谢谢你们为我找了个好姻缘,以后有萱萱在,我是再不会让你们搓圆捏扁了,倒是你们,我很有兴趣看看你们破产的样子。”
江丽瞳孔骤缩,“破产?你疯了?”
她看着陶睿面带微笑的样子,再也感觉不到如沐春风,只觉得背脊发凉。她发狠道:“你得意什么?不过就是个吃软饭的,好意思在这耀武扬威?”
陶睿疑惑道:“那你吃的是什么饭?”
江丽一噎,她这辈子就没自己挣过钱,大学没毕业就傍上陶峰了,一向是伸手向陶峰拿钱的。但陶睿怎么好意思和她比?男子汉大丈夫说出这话也不臊得慌。
陶睿耸耸肩道:“不管我吃的是什么饭,我吃一天,你们就得老实一天,那这饭还挺好吃的。”
江丽冷声道:“厉佳萱被她爷爷逼着才结婚,等她翅膀硬了第一个就是踢了你,我看到时候你怎么落魄!陶睿,做人留一线,别赶尽杀绝也绝了自己的后路。”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觉得你应该操心一下陶家有多少属于我母亲的东西,你们占着用了这么多年,该连本带利的还回来了。我收利息很贵,不知道你们还不还得起。”
陶睿走了几分钟了,江丽还觉得有点冷。不知道为什么,陶睿明明一直笑眯眯地说话,但她就是觉得有种压迫感,好像遇到了凶兽。
这是陶睿第一次和她摊牌,毫不掩饰地告诉她要清算旧账。陶家有一半都是陶睿母亲的,是他们耍了些手段才没让陶睿继承到分毫。如果陶睿要清算的话,利息很贵不就是大半个陶家?
江丽再也做不下去,火急火燎地就去陶氏找陶峰。
陶峰那套理论根本行不通,陶睿根本不想依靠陶家,反而一心想利用厉家报仇。也许是她做贼心虚,她一点不怀疑陶睿的话,而这次陶峰也信了。
陶峰狠狠地骂了一句,“白眼狼!不想想这些年是谁供他吃喝留学的,我们还给他找了个富贵老婆,结果他调转枪头就对付我们。”
江丽心虚,她好些年没给陶睿打过钱了,供吃供喝还真谈不上,陶睿是自己在外头长大的。她遮掩似地说:“以前的事提起也没用了,我看陶睿不见得全是为了给他妈出气,他妈死的时候他才三岁,记得什么呀?他应该是为了制药厂,他想继承制药厂。”
这让陶峰更气了,“制药厂是老子的,他毛都没长齐还惦记上老子的东西了,逆子!”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找老爷子去。我救过老爷子的命,他才是我们最大的靠山。行了,你等我好消息吧,那老头好忽悠得很。”
陶峰信心十足,但这次老爷子对他的态度让他大为吃惊,没有对恩人那副好脾气的亲近了,只有居高临下的敷衍。
陶峰不相信地提起救人的事,很巧妙地说道:“按理说我们父子的家务事,不该拿来烦老爷子,但那天我第一次看见老爷子你,就有一种亲近感,好像看到父亲一般。要不是这一层缘分,那天我也不会去查看老爷子的情况。想起来真庆幸,幸亏您老没出事。”
他自觉提起救人的方法还挺高明的,没有直接说,完全是闲聊的时候无意间提到的。谁知老爷子对他异常防备,总觉得他是个老狐狸在忽悠自己,就听他每句话都带着深意,自然就脑补了很多。
陶峰话音刚落,老爷子就道:“陶峰啊,这也是天不该亡你,你家刚要破产,你就凑巧救了我了。我可是个重恩情的人,二话不说就叫佳萱拨款救了你的厂子,谁知道不赞我一句知恩图报?我老头子活了一辈子,这方面还是拎得清的,欠的恩情马上就还,还完了事,不然就会吃不下睡不香,总惦记这件事。”
陶峰一听就觉得不对,什么叫还完了事?这意思是救命的事了结了啊!
他打量着老头的神色,试探着说:“您老仁义,当然是人人都赞的,这也真是缘分,现在我们成了亲家。以后我叫您叔都比旁人更亲近点。”
老爷子摆手笑道:“是啊,现在小睿是我孙女婿了,一家人。不过陶峰啊,你别因为当初说小睿入赘就真把他当厉家人了,他还是姓陶的,这一家子尊卑不能乱。当哥的有出息了,才能照顾弟弟不是?小睿是个好的,你呀,要是看不惯他整天画画,就让他去你厂里帮忙,以后早晚不都是要给他的?”
这次陶峰是真的惊了,“制药厂早晚都要给陶睿?谁说的?”他脱口就把心里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老爷子眯起眼,“陶睿可是你的长子,我听说那厂子还有他母亲的功劳,难道不是传给他的?”
陶峰挤出笑容道:“这还早呢,我根本没想过这些事。陶睿一心画画,对公司的事一窍不通,我觉得还是支持孩子的喜好,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
这话老爷子就不爱听,什么支持孩子的喜好?孩子能懂什么?不过他也不傻,有点看出来陶峰是不想把厂子给陶睿,冷着声问:“你不会是想把家业传给那个小老婆生的吧?”
“老爷子,江丽不是小老婆,是继妻,正经的妻子。现在社会和旧时候不一样了,没有小老婆一说。”
“可你小儿子是她没进门就怀上的吧?那时候你原配不是还没死吗?”老爷子皱起眉,“这不是小老婆是啥?在我们那边都是要被人笑的,你可倒好,还当宝了。”
老爷子叹气摇头,“你真是拎不清啊,唉。得了,既然你听不进我老头子的劝告,就爱咋地咋地吧。我这喜欢清静,你平时忙,就别来了,好好管你的厂子,别再倒闭喽。”
说完他起身上楼,还刻意嘀咕一句,“幸好恩情还上了,不然我还要闹心。”
陶峰表情僵硬,喊了两声,老爷子都没停步,而管家已经来客气地请他离开了。
陶峰铩羽而归,回到家还有点不敢相信。他自以为抱上了首富的大腿,以后有靠山了,现在竟然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那他费劲促成陶睿和厉佳萱的婚姻是干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不痛快,别人就别想痛快。在家等好消息的江丽,才跟他说了没几句话,两人就吵起来了。无非就是互相埋怨,觉得陶睿这步棋走错了,怪对方没笼络住陶睿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