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灭雁门山势力的任务,在陈清明的眼中,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雁门山势力这个概念,应该要如何去定义。
除却以宋史这个性命混进雁门山的自己,如果要把所有雁门山的弟子都包括在这个势力之内,那么这个任务目标明显是处于不断变化的状态下的。
从任务下发到今日,打算整体迁徙的雁门山既在不断地招收练气期作为弟子,同时也自然会有老弟子不远舍离故土而逃跑。
这就带来了最重要的一个提示,覆灭一个势力,并不需要杀光所有的人。
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当宗门无法提供更好的修炼资源时,择机离开几乎是所有修真者共同的利益选择。
否则又哪来的客卿长老这种职位?
另一方面,雁门山的这些弟子,如果按照原本的发展,在血魔道的那座石塔里定然是要全军覆没的,到时候可能仅仅只会剩下楚岩这个改头换面,成为血魔道一份子的原雁门山山主。
这种什么都不用做,最后自然能够完成的任务,自然也不符合逻辑。
再结合系统发布任务都有某些其他的深意在其中,所以陈清明大胆地假设,是不是要覆灭雁门山势力,主要的目标其实是雁门山?
就像龙国,当年有将近两百万其他国籍的人员随着整片国土进入了新世界,将近百年的时间里,他们不也是仅有龙国人这个唯一的身份吗?
既然雁门山都已经不存在了,那么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雁门山势力了不是吗?
所以陈清明费尽心思将雁门山炸掉,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同时也是为楚岩制造麻烦。
这就属于陈清明惯用的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招式了。
只要是敌人计划好的,上了日程的安排,肯定是经过周密的权衡,在某个智慧水平条件下能够达到的最精密,最优之解。
只要不是那种达到返璞归真,大巧若愚的布局水平,思考的条件越多,顾忌的细节越多,则越适宜采用陈清明的破局之法。
楚岩一早就安排了雁门山迁徙的时间,此时山崩地裂,人员损失惨重,再还有部分再外部招纳新人的队伍未曾归来,可以说直接就把他给干不会了。
现在的他只能充当缝补匠,竭力地将千疮百孔的现状维系在大方向上。
不过陈清明搞破坏也是事先分析计算过的,不能突破楚岩能够接受的极限,否则定然会是一拍两散的结果。
不管是什么样的计划,都只有一个目的,以及若干个达成这个目的条件。
楚岩的目的,是祭献练气期与筑基期的修真者。
至于他是帮助处于修炼关键时刻的血魔真君成功突破,还是要干掉他,甚至是取而代之,则并不在考虑之中。
这个目的是行动上要做出确定的某事,而不是某事会带来的具体后果。
于是围绕着这个目的,必须的条件就包括有数量庞大的练气期,以及不少于某个数量的筑基期,确定的能够进行祭献的时间和地点,如何让祭献在众人心甘情愿地条件下进行。
差不多就等于叙述文强调的“时间,地点,人物,事情。”这四大要素。
而把握的程度,就是绝对不能完全地去破坏这四大要素中的任何一个。
陈清明的行动造成的只是练气期人员的不足,只要筑基期人员这个关键因素没有受到损伤,那么祭献就还有进行下去的可能。
大概率的情况下,楚岩可能会拿出以往雁门山生产的魔道丹药来进行填补,最多就是钱袋子会伤经动骨而已。
另外就是时间上,提前离开雁门山,那么久必须要拖慢前进的速度,才能恰好在预定的时间到达血魔道的石塔基地。
看似并没有起到多大的影响,但细节上其实已经出现了大量计划外的事情。
预先安排的物资有没有受到损失,足不足够现有的人员抵达目的地?
如何安抚溃逃且遭受伤亡的练气期?
要不要等待未曾归队的弟子?
甚至陈清明还打算通过楚岩有没有下令寻找自己,来判断他拿那么多人祭献的最终目的。
只要他无所畏惧,那么雀占鸠巢肯定就是最终目的。
若他只是屈服于血魔真君的淫威之下,那么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与陈清明联系上,只要拥有一名元婴期的灵武战士的支持,未尝不能在老鬼手中逃脱。
陈清明可是非常的清楚,血魔道的功法修炼到第六层结出血茧之前,大致相当于化神期的修为,与穿着灵武战甲的元婴期战力相当。
雁门山的倒塌就如同是一道南北之间的阻隔打开了小小的一个缺口。
哪怕在场大部分的人都慌不择路地在躲避着落实,但那种天地规则突然之间产生变化的感觉,却真是无比地传达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一股心悸感无缘由地升起,就像是九天之上无情的天道突然将眼神看向了此处,仅仅一瞬。
但仔细感觉下来又似乎并没有半点的变化产生。
只有满地痛苦哀嚎,犹如深陷战场的炼狱景象。
落石发生得突然,也结束得很快。
除了四百多人直接被落石砸死,还有两百余名肢体残缺的重伤者。
在楚岩的吩咐下,留下了两名筑基期与千余名轻伤的弟子,适量的物质之后,整顿好的队伍直接踏上了前往“鹤真派”的迁徙之旅。
留下的人员,将在雁门山的废墟上等待未曾归山的弟子,并且妥善地埋葬死者,安排救助伤患,调整几天之后再另行出发。
大部队将在荒芜之地上的一处临时基地等待后续的队伍。
我们的筑基期修士宋史,自然是主动请缨地成为了留下来的两人之一。
他还有一套制的灵武战甲在龚天龚地的手中需要拿回来,同时他也想要弄清楚,炸掉雁门山的背后,到底还有什么具体的含义。
方才哪一个的心悸,是源自于什么。
大部队离开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左右,陈清明参与下挖出的大洞里已经堆满了死难者的尸体。
熊熊烈火从不知何处寻来的干草上冒起,不管是否还有亲属建在,他们都走向了相同的归宿。
身上带着伤,包裹着渗血的绷带,千余名伤者静静地看着火光冲天而起,眼中是迷茫与无助。
像是在思考自己,思考这个世界,思考未来。
当然这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的结果,伴随着阵阵烤肉的香气,作呕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在作为人这一生物的相互认同上,修真者其实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也或许,只是暂时没有什么两样。
大火一直烧到了第二天将近黎明的时候。
期间又有十几名重伤不治者被直接丢进了火中。
待到太阳升起,又开始了忙碌的填土工作。
化为灰烬的曾经的修真者们,随着落入坑洞中的泥土,缓缓地飘散在了天地之间。
如同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