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步骤,熟悉的幻境,不同的是这次季灭也一起跟了进来。两人都心事重重,无暇顾及对方。
幻境的地点就是当下时青他们所在楼层的走廊上。走廊地板干净整洁,隐约反射出两人的面容来。
此刻,走廊尽头的房间悄然打开一条缝隙,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中钻了出来。
时青的视线落在了那个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逐渐向自己靠近的张星河身上,而季灭在看到张星河的一瞬间,神情变得微妙,袭击自己的人竟然是幻境的主角,他又看向时青,对方镇定的神情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进入了。
张星河神情紧张,左顾右盼,宛如惊弓之鸟。好像一点动静就能吓得他魂飞魄散。一只手还掩耳盗铃的护住上衣口袋里面的东西。
这是个难得机会。就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张星河无意之间听到了那些大人的对话,好像是等一会儿会来什么很了不起的大人物,全院的老师都要去迎接。
张星河很幸运,也很聪明,他抓住了这个机会。
短短几十米,张星河用了将近两分钟才走完,当他到达时青所站的门前的时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张星河推门而入,轻车熟路的找到张梦月的床位,轻轻的把妹妹摇醒。
张梦月睡眼惺忪的醒来,神情迷离,声音软糯的问道:“什么事啊,哥哥。”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张星河从上衣口袋掏出饼子,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今天老师不在,快吃吧,我知道你今天中午没有吃饱。”
张梦月倒吸一口冷气,担忧又害怕,“哥。可是老师说不能私下吃东西的,上...上一次有个小朋友偷吃了东西就被关进小黑屋了。”说到后面,张梦月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害怕,眼眶含泪,又担心吵醒其他人,欲泣不泣。
她当然不是在害怕自己偷吃被发现,张梦月担心的是自家哥哥,偷窃在福利院可是大罪,是会被关进小黑屋的。
小黑屋三个字让张星河的身躯一抖,其实,它还有一个正规的名字——禁闭室。小黑屋是在孩子之间流传的称呼。
张梦月最终还是没能抵住诱惑,拿着面饼小口吃了起来,而张星河的记忆却被拉回了三个月以前。
禁闭室位于福利院的负一层,终年阴暗潮湿,是连四害都不愿光顾的地方。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从禁闭室出来的人的场景。
从前嚣张跋扈,常年霸凌自己的大孩子双脚双手并用的爬到自己脚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张星河只觉得自己的脚腕都要断了。
“对不起,对...对不起,我道歉,我....我求你,求你了,原谅我,我....我不想死....”
被一双充血的眼睛盯着,张星河幼小的心灵受到了直面的冲击,那里面承载了绝望、哀求和强烈的求生欲望,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了满地,哪里还有往日盛气凌人的模样。
小孩子到底还是心软,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一直站在后面的人悠悠问道:“星河,对于这个处理结果你还满意吗?”
就在话语被打断的一瞬间,地上的人失去了最后一次求生的机会。几个穿着实验服的人抓起地上的人把他拖进了未知的远方。
张星河愣在原地。
身后穿着标准西装三件套的人好似不在意他的沉默也好像没有发现手底下颤抖不止的身体,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慢慢靠近小孩儿的耳朵,轻轻问道:“想知道他的结局是什么吗?”
小孩儿的身体抖的更厉害了。
随着一个个字眼的蹦出,张星河的瞳孔逐渐放大,身后人说的话超出了自己的认识极限,充满恶意的世界第一次进入到他的视线中。
“哥哥?”
“哥哥?”
妹妹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唤醒,顶着妹妹担忧的视线,张星河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就着他发呆的这段时间,张梦月已经快速把面饼解决掉了。
张星河准备离开,他紧张的观察了一眼房门口,所幸还没有那些老师还没有回来。过去的人不在,但未来的时青和季灭却站在门口。
察觉到时青的注意并不在俩兄妹身上,季灭打趣道:“别告诉我,你主动进入幻境就是来看风景的。”
时青紧抿着唇,从进门那一刻开始,他的注意力确实不在张星河身上,而是在这间屋子上。
惨白的墙壁,反光的地板,穿着白色衬衫的小孩。视线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白。
白色,纯洁美好的象征。它代表世界上美好光明的事物,也可以用来代表一个人高尚的品德,但白色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层意义,它同样代表死亡和阴暗。
时青小时候经常生病,算是母亲上班医院的常客,就连因此熟悉他的医生都打趣说让他在医院办个VIP,所以在看到白色的一瞬间,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圣洁高贵的阿尔忒弥斯,而是举着镰刀的白色死神。
时青心头隐约对福利院的真相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下一秒,心中暗自思忖的时青明锐的捕捉到繁杂的脚步声,从声音判断,来人至少十人以上。可对此一无所知的张星河却还在妹妹的床边留恋。
不知不觉中,时青和幻觉中的人共了情,明知这是过去发生并且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但他的心脏还是紧张的加速跳动起来。
快走!
时青无力的半张嘴,劝说的话语停在喉间,不上不下,令人窒息。
大门被粗暴的打开,发出嘭的一声,穿着实验服的研究员鱼贯而入。走在最后面的是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男子和另外两个带着医用口罩,手上提着银色箱子的人。
张星河已经傻了,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被两个成年人反剪着手按在地上才反应过来。
“哥—!”
张梦月无力的和其他小朋友一起驱赶到房间的角落。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房间里的孩子受到了惊吓,所有人稍显神经质的尖叫着,颤抖着。
后知后觉的张星河被浓烈的恐惧所笼罩,手脚冰凉,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他徒劳的张大眼睛看向前方,而此刻,来自未来的时青就站在他五步之远的地方。
那群白大褂挡住了时青的视线,时青不得不走进包围圈,近距离观察这群不速之客。
扫视一圈后,时青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三个人的身上,季灭的视线同样落在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个,淡淡杀气萦绕在他的周围。
在一群白大褂中间,黑色西装显得格格不入,最重要的是他看向张星河的眼神,就像是一个猛兽看着一只羔羊在陷阱中无力的挣扎。
他笑着对旁边的人介绍道:“这就是这批里面最特殊的,自注药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排斥现象。”
话落,时青注意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同穿着一身白色大褂的两人在听过西装男的话后,眼神流露出来的情绪千差万别。
其中一双丹凤眼中夹杂着戏谑和惊讶,看向张星河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价值连城的稀世珍物,而另一双杏眼则是淡淡的失落和浓浓的担忧。
丹凤眼开口道:“有意思,这还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看来实验的突破口应该就在他身上了。”说完,款步走到张星河面前蹲了下来,打开了金属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注射器和一瓶透明药剂。
“放开我!快放开!你们要干什么?!”张星河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没有人比他更加恐惧针头,尽管每天都会被强制注射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药剂,每次被注射药剂后,身体都会出现奇怪的变化,年幼的他并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形容词去描述这种感觉,但他知道自己在变成怪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强烈的第六感让他有了一种预感,如果今天被注射了这种药,自己今后将会彻底变成怪物。
“小崽子劲儿还挺大!”因为张星河乱动的脑袋严重干扰了注射过程,所以他的脑袋被无情的镇压了。
张星河的脸跟地板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针头消失在视线中,可恐惧却成倍增加。他徒劳的重复着“放开我”三个字。
丹凤眼弹了弹针管,调笑道:“这小孩儿嗓门还挺大。”
西装男表情揶揄,语气意味不明的回道:“是挺大的,但没什么不好。”
凤眼男斜睨了看了他一眼,嫌弃的吐出两个字:“变态”
随着药水的推进,张星河的眼皮逐渐下垂,最终陷入了昏迷。
幻境的最后是以张星河被带出房间作为结尾,视线再次昏暗下来。
往事被尘土覆盖,明月当空的夜晚,时青站在黑暗中良久不语,就连一向多话的季灭也罕见的安静下来,各自思索着事情。
季灭变戏法般掏出一包烟,打火机短暂的照亮了他的愁绪无限的眉眼,尼古丁味扩散开来,钻入了时青的鼻孔。
“你还学会了抽烟?”
季灭缓缓吐出一口气,懒洋洋的说道:“怎么?不可以吗?”
时青嘲笑道:“好的不学学环的。”
季灭略微挑眉,反讽道:“烟是小事,我倒不知道人类对待幼崽还真当是别具一格。”
“哦?我倒是非常乐意从阁下这里取取经了。”时青破开黑暗和淡淡烟雾直视着季灭,季灭被整无语了,他总算是摸清楚时青的说话规律了,每当他要阴阳怪气和套话的时候就会用敬语。
但告诉时青也无妨,因为出了地球消息堵塞以外,这个事情在宇宙中不算是什么秘密。
“在你们人类社会中有一个词语叫做优胜劣汰,这个规则同样适用于宇宙和斯尔巴特星人。”
斯尔巴特?这是时青第一个接触到的宇宙种族,或者说这是人类的第一次,不得不说,没有人能抵抗这种诱惑,时青神情变得认真,仔细聆听着季灭的话语。一个未知的种族随着季灭的讲述在时青面前徐徐展开。
“斯尔巴特族中的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战士,在他们成年之前只需要学习两件事——战斗和生存。”
季灭语气一顿,满眼笑意的看着时青说道:“在斯尔巴特,我们也会和人类一样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庭,通常情况下一个家庭会有很多个孩子,据史料记载,迄今为止,有一个家庭中最多孕育过100个孩子。”
时青倒吸一口冷气,他无法想象这种情况出现在人类社会中会是什么样的状况。可他没有料到超乎常理的事情还在后面。
季灭眼中的笑意已经消失了,他语气平静的说出了令人胆寒的话,“但他们大多数在成年之前的归宿是大地,能顺利活过成年的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