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林如海无意仕途,薛蟠也会劝他进京去。
相比起王子腾、贾政,林如海的人品操守,自然更得薛蟠信赖。
在他尚未成长起来,能庇护于林如海的羽翼之下,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薛蟠虽然已经和史湘云定了亲,但是对林黛玉,也仍抱有觊觎之心。
林如海如果早逝,林黛玉的婚事,就将由贾母、贾政做主,薛蟠想要让她和史湘云两女共事一夫,没有任何可能。
倒是在林如海这里,凭借他对薛蟠的青眼看重,有让他点头同意此事的可能。
这也是薛蟠先是派吴洋来贴身护卫林如海,在得知他出事之后,又抛下京中一切,立即南下扬州的原因之一。
不过,林如海和杨硕,终究是已经在宦海沉浮多年的中年人,有各自的政治抱负,不是薛蟠能够随便摆布的。
所以,即便想到了薛蟠此举的用意,依然犹豫,无法立即像薛蟠这样,当场表明自己的态度。
郑昀先深深地看了薛蟠一眼,又对林如海、杨硕二人说道,“陛下闻知此事,大为震怒,立即便派本官南下,亲自来处理此事,离京之前,陛下特别交待,一定要确保林大人的安全;杨大人在此事中,虽有失察之责,但是陛下并没有降罪的旨意,显然是相信杨大人,不会在此事中有所牵扯的。
“现在,林大人身体无恙,,杨大人在此事处理过程中的配合勤勉,必定会让陛下感到欣慰,今后都是会有大用的。”
官场之上,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透,郑昀即便想为永昭帝招揽林如海、杨硕二人,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足显诚意了。
若真是把话说透了,反而会有逼迫他二人当场表态的意味,反倒不美。
杨硕当初科举,只考了个三榜赐同进士出身,初次授官,只是个从七品的偏远小县的县令,在地方上兜兜转转了十几年,才爬到正四品扬州知府的位置上。
如果没有大机遇的话,他告老之前,能任一省布政使司布政使,就是宦海极限了,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调入京城六部,做一做六部堂官,内阁更是想都不用想。
不想做首辅的官员,不是好官员。
杨硕当然也有一个做首辅的命,虽然内阁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潜规则,但是万一杨硕就是能打破这个潜规则的人呢!
而现在,薛蟠起头,郑昀跟进,向他展现出投靠永昭帝的前景,对杨硕而言,就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如果不是发生了林如海遇刺事件,杨硕一介区区扬州知府,也值不当薛蟠和郑昀,亲自来为永昭帝拉拢他。
所以,杨硕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很快就想明白了,尽管如今朝局,依然在太上皇的掌控之中,但是当今圣上永昭帝,毕竟才是名正言顺的天下共主,他献身投靠,不存在任何心理负担。
毕竟,杨硕在此之前,也并不是太上皇的人,而是两帝皆不靠的所谓“纯臣”。
其实,以他正四品的官职,连“纯臣”都称不上,因为根本参与不到朝局的核心竞争,还只是个旁观者。
真正的“纯臣”,是两帝皆不靠拢,但是在天下大局上,却也要有一定的话语权。
杨硕想做“纯臣”,得首先跻身刘汉帝国的朝局核心权力层才行。
想明白这些,杨硕也算干脆,直接向郑昀、薛蟠拱手说道,“本官入仕之前,常听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但是入仕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不敢越雷池一步,不要说十万雪花银了,现在家中连一千两银子都没有。
“承蒙郑大人、薛大人不弃,有这样的好事,没有忘记本官,那这二十万两银子,本官就厚颜收下了。”
既然收下了银子,自然要交付出忠诚。
在座四人,只剩下林如海仍未表态。
见三人都看向自己,林如海澹然笑着,问薛蟠道,“文龙,你认为这银子,我应该收么?”
薛蟠嘿嘿笑道,“自然应该收!小侄知道,姑丈家中豪富,不差这二十万两银子,而且真的想要从两淮盐政中捞银子的话,这两三年下来,几个二十万两,也尽有了。
“不过,这二十万两,却与平常的贪污受贿不同,就算圣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们的,郑大人,你说是不是这样?”
郑昀哈哈笑道,“本官从小便跟在陛下身边,对他的秉性,自认还是有些了解的,陛下对待自己人,最为宽厚,林大人为了朝廷,改革盐政,惹到盐商,才有此一祸,不要说只是区区二十万两银子,就算再多些,陛下也不会怪罪的。”
当然了,郑昀敢这么说,也是因为这次从八大盐商家中抄没的财物实在是太多了,与之相比,被他们四人贪墨下来的几十万两,确实是小意思。
薛蟠说道,“姑丈尽管大胆收下,就权当是给妹妹将来的嫁妆添妆了。”
薛蟠提及林黛玉,林如海才露出几分笑意,呵呵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份银子,我就收下了。”
郑昀抚掌笑道,“好好好!本官就愿意与林大人、杨大人这样的爽快人一起共事!”
薛蟠笑着总结道,“那调拨银两,誊写账簿的事情,就拜托郑大人了。”
郑昀一口应承道,“好说好说,本官在离开扬州之前,一定把银子妥妥当当的给几位大人送过来。”
虽然四人都没有把话说明说透,但是经此一事,彼此之间却已经有了默契,从今往后,四人在官场上,就多了一份香火情,算是结成了一个松散的小党。
接下来,扬州知府杨硕,把大部分精力心思,都放在对八大盐商的审讯上,在已经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八大盐商都没有过多抵赖,尽皆认罪。
对作为首恶的八大盐商当代家主,杨硕判处的都是监斩候,秋后问斩,判决结果需要上缴到刑部复核,再递给内阁、呈给皇帝,请皇帝朱批定性。
生杀大权,是皇帝体现威严的重要所在,从不会假他人之手。
至于八大盐商的家人,根据涉事罪行多少深浅,杨硕皆有判决,这些就不需要上级衙门复核了,杨硕作为扬州知府,可以一言而决。
杨硕也按照薛蟠所请,对八大盐商涉桉不多的妇孺家人,判的多是流刑,而且选择的流放地,也听从薛蟠的意见,选择的是福建省治下台湾府的鸡笼山,也就是后世的基隆港。
现在的宝岛,开发程度虽然没有后世那么高,但是在郑家父子归顺朝廷之后,刘汉在那里设府,从土地贫瘠的福建就近移民过去,经过几十年的建设,也有了些成绩,不能算是蛮荒之地了。
刘汉朝廷,与华夏以往所有朝代一样,都重视陆权远胜海权,但是时间来到十八世纪,西方各国,早就开始了大航海时代。
就在刘汉帝国建国之初,就有荷兰殖民者,入侵宝岛,和原有历史一样,被郑成功赶走。
而与刘汉帝国隔海相望的东南亚各地,已经有多处,成为西方列强的殖民地,如果刘汉帝国不能尽早提升起对海权的重视,再过百十年,难保不会重蹈历史上满清的覆辙。
现在刘汉的朝廷里的掌权者,已经被内忧外患搅得头大,实在没有多余精力,把目光投向广袤的大海。
但是薛蟠却不会有这样的目光局限,开拓海疆,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只是因为手头的事情太多,在朝廷上的根基暂时太过浅薄,才一时无暇顾及这些。
不过,这次拜托杨硕,把八大盐商的家人,流放到宝岛鸡笼山,可以视作薛蟠开拓海疆的第一步。
薛蟠收了八大盐商家主的秘密藏银,承诺让留他们家人一条生路,只是让他们流放宝岛,只是完成了承诺的一半,还得让他们在宝岛能扎下根,活下去。
所以,薛蟠决定,回金陵去找二叔,让他安排几个可靠的族人,从福建、浙江、江西等地,招募失地贫民,移民宝岛,去那里拓荒。
在薛蟠的计划中,在宝岛开拓出几个立足点,只是第一步,后续还会把拓荒的足迹,扩展到琉球群岛、菲律宾群岛、马来西亚,乃至尚未被英格兰殖民的澳洲去。
开拓海疆,是一个长期计划,可能终薛蟠一生,都无法得竟全功,不过他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避免华夏大地,重演被列强的巨舰大炮打到家门口的悲剧。
薛蟠作为永昭帝亲命的钦差,如果想要揽权的话,在处置林如海遇刺事件上,是能与锦衣卫指挥使郑昀分庭抗衡,强迫扬州知府杨硕俯首听命的。
不过,薛蟠却在行雷霆手段,把扬州八大盐商一窝端了之后,就把善后事宜,全部托付给郑昀和杨硕,他自己偷了空闲,回了金陵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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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是在去年的四五月间,举家离开金陵,北上京城的,此番回来,忽忽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一年的时候,对金陵这座千年古城而言,不过是转瞬之间,甚至感觉不出有任何变化。
但是,一年之后的薛蟠,和一年之前,变化却堪称天翻地覆。
一年之前,薛蟠侍奉母亲,陪护妹妹薛宝钗进京,虽然打的是送薛宝钗待选,进京探亲的名号,实际上却是因为薛父早亡,薛家的偌大家业,无法支撑,只能进京去寻求荣国府、王子腾的庇护。
在金陵的护官符中,薛家虽然和贾家、史家、王家并称“四大家族”,但是实际的地位,却天差地别。
薛家先祖在官场的人情人脉,在薛蟠父祖两代,已经消耗殆尽了,到薛父亡故之后,薛家已经彻底败落,如果不是薛母出身自王家,而王家又出了个王子腾,从贾家手里接过了京营指挥使的官职权柄,位高权重,只凭薛家剩下的孤儿寡母,早就被围猎,家业难保了。
但是,王家是非常现实的,当初把大小姐许配给荣国府二公子贾政,是看重贾家一门两国公的赫赫权势;把二小姐许配给薛父,看重的是薛家的豪富家业。
因为与荣国府联姻,王子腾才有接任一直被荣国府执掌了几十年的京营指挥使的机会。
荣国府第三代的贾赦、贾政,虽然在官场上,没有什么作为,但是祖辈留下的家底足够厚,凭借祖荫,依然能够力压崛起势头迅勐的王家,牢牢把持“金陵四大家族”的头把交椅。
薛父早亡之后,继承家业的薛蟠,一年之前,完全是浪荡纨绔的模样,没有半点支撑家业的可能。
于是在王家人的眼中,薛家的重要性,直线降低。
王家把第三代的大小姐许配给荣国府二公子贾政,现在成了荣国府的当家太太;又把第四代的大小姐,许配给荣国府长房嫡子贾琏。
犹不满足,还想要把荣国府二房,也拢在袖中,于是炮制出所谓的“金玉良缘”,打算撮合薛宝钗和贾宝玉。
薛家想要继续借重王家的声势,维持家业,只能乖乖配合。
这才是薛家举家进京的最深层次的原因。
薛宝钗待选公主郡主的侍读赞善,就算没有薛蟠出手,王夫人也会暗自出力,让她落选。
因为只有薛宝钗落选,才有促成“金玉良缘”的可能。
可是,王家人算得再精,也算不出来,薛蟠竟然会被后世灵魂夺舍!
薛家虽然在王家人的安排下进了京,薛宝钗也顺利落选,并和薛母一起,寄居在荣国府内,可以早早地和贾宝玉培养感情,等到时机成熟,便能顺势议亲。
却没有想到,薛蟠进京之后,立即借助荣国府的人脉,捐官谋缺,并在崇文门税关衙门这样的杂务部门,做得有声有色,显出了自己在经济之道上的特长,得到当即圣上的看重。
后来又被委派兼任新成立的煤务提举司提举,对西山煤矿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为朝廷增添了一处财源,彻底在官场上站稳了脚跟。
因功甚至为薛父薛母都请到了诰封,薛家因此彻底改换门楣,完成了由商到官的华丽转身。
令王家人气闷的是,薛蟠这一系列操作,因为王子腾离京外人,所以没有借重到王家半分,薛蟠进京之后,也明显表现出于与贾家的亲近,对正经的舅家王家,却表现得不冷不热、不远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