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翮并没有急着上书朝廷,他虽然已经认可了薛蟠的建议,但是本着做事严谨的原则,打算亲自北上,视察一番黄河北宋故道的情况,进一步论证此议的可行性,确保万无一失,再向朝廷建言。
黄河北宋故道是自河南境内变向的,张鹏翮便要先从淮安北上到山东境内的梁山伯,再逆流而上,可以与林如海、薛蟠同行一程。
林如海便邀请张鹏翮与自己同乘一船,薛蟠为了让林如海进京路上,能够走到更平稳,特意找了一艘能在运河上航行的最大船,要比小船坐着舒适很多。
船上虽然有林黛玉这位女卷,但是张鹏翮德高望重,自然不需要避讳。
不过,张鹏翮被邀请上船的时候,林黛玉正穿着儒袍,作男子装扮,是这些时日跟着薛蟠上岸游览,穿惯了男装,感觉要比仕女装方便许多。
看到张鹏翮,林黛玉才羞怯地躲回房间。
张鹏翮诧异道,“这位小友怎么见了老夫,就躲了起来,老夫有这么吓人吗?”
林如海抱惭笑道,“此乃小女,被在下娇惯坏了,这几天又经常被文龙带着上岸游览,玩得野了,有所冲撞,还请宽宇先生勿怪。”
宽宇是张鹏翮的号。
张鹏翮听了林如海的解释,哈哈笑道,“文龙对妹妹倒是顾惜。”
薛蟠陪笑道,“妹妹天生聪慧,见识也要比小子高很多,如果能够入仕为官的话,做得一定会比小子好上百倍,只恨生为了女儿身,不过在小子看来,男女之别,并不应该决定一个人的所有。
“虽然受限于规矩,妹妹无法科举入仕,但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做一个行知合一的有才之人,却不应有所限制。”
张鹏翮点头说道,“文龙此见不凡。”
林如海便把林黛玉叫出来,正式向张鹏翮见礼。
从淮安启程之后,张鹏翮便时常拉着薛蟠,一起讨论黄河改道的相关事宜,薛蟠虽然不懂治河,但是在后世也曾看到过抗洪救灾的新闻,更重要的是,他会烧制水泥。
土制水泥的烧制方法并不困难,薛蟠在修筑西山工业基地、山间别墅的时候,就曾让工匠烧制过一些使用,只是暂时没有抽出空来大规模生产。
而要保障黄河故道堤岸牢固,用水泥灌注,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方式。
张鹏翮听到薛蟠描述了水泥的特性,叹息道,“如果让老夫早得知水泥此物,那么这些年整治黄河,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收效甚微了。”
薛蟠说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如今治河有了毕其功于一役的可能,若是功成,宽宇先生必能名留青史,堪称当代大禹。”
张鹏翮说道,“老夫治河,不是为了虚名,只希望能为万千百姓做些事情。”
薛蟠说道,“大人言行如一,是为晚辈楷模。”
张鹏翮与薛蟠讨论的时候,自然不会撇下林如海,林如海虽然不懂治河,但也能从其他方面,为他们查漏补缺。
甚至连林黛玉,都能在旁边旁听,虽然插不上话,但是听了他们的交谈,之后又随着张鹏翮、薛蟠上岸,实地考察运河河堤,也跟着涨了不少见识。
只有贾琏,处境有些尴尬。
张鹏翮倒没有看不起他这个国公府上的公子哥儿,只是他们谈论之事,贾琏一窍不通,实在是插不上话,陪坐难免煎熬。
直到在梁山伯与张鹏翮分别,张鹏翮西向去巡视,林如海、薛蟠一行继续北上进京,贾琏才又恢复了精神。
接下来的进京路程,走得波澜不惊,从六月中旬自扬州启程,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在七月下旬,抵达通州码头。
林如海、薛蟠等人乘坐的官船,船体太大,无法沿着河道直入城内,便在通州下船换车,随行的押解漕船,则被早就等着的户部官员,以及锦衣卫的人手承接过去,完成最后的清点入库事宜。
薛蟠、贾琏二人骑马,林如海、林黛玉二人则乘坐薛家商号在通州码头预备好、加装了减震装置的马车,从建国门进内城。
薛蟠陪着林如海,先去皇城外递了请见折子,又去户部衙门报道;贾琏则先护送林黛玉回荣国府。
林如海在户部拜见了现任户部尚书石淼文,领到户部右侍郎的官凭官印,算是正式上任。
这个时候,宫里传来旨意,要林如海立即进宫觐见,薛蟠一同前往。
薛蟠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情,这将是他第一次私下觐见永昭帝,得讯心里还有些小激动。
与林如海一起进宫,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永昭帝日常办公居住的大明宫,远远就看到戴权等着门外。
林如海也与戴权有过一面之缘,他上任两淮巡盐御史之前,进宫向永昭帝辞行,陪侍在永昭帝身边的,就是戴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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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和薛蟠先向戴权见了礼,戴权笑着说道,“林大人不需多礼,陛下得知大人平安进京,大为欣喜,收到你的请见折子,立即便传见了,请随本监进来吧。”
林如海、薛蟠二人,跟随戴权,走进大明宫书房,看到永昭帝正在御桉之后,批阅奏章。
戴权上前禀报道,“陛下,林大人、薛蟠二人到了。”
永昭帝闻言,从奏章上抬起目光,看向这边,林如海和薛蟠连忙躬身施礼,齐声说道,“微臣拜见陛下。”
永昭帝摆手说道,“爱卿免礼,赐座。”
便有内侍搬来两个锦墩,林如海谦辞道,“陛下面前,微臣不敢坐。”
永昭帝说道,“林爱卿为国效力,不避凶险,劳苦功高,怎么坐不得?”
林如海见永昭帝态度真切,便如言在锦墩上坐了半个屁股。
薛蟠却连谦辞的话都不敢说,乖乖站在林如海下首,永昭帝见状微微一笑,道,“薛爱卿,你也坐吧。”
薛蟠陪笑道,“林大人劳苦功高,才在陛下面前有座,微臣寸功未立,还有不请圣命,贸然离京之过,哪里还敢坐?陛下不罚微臣的跪,已经宽宏大量了。”
永昭帝哈哈笑道,“朕不是已经追任你为钦差了么,而且你的差事,办得很好,与国也有大功,朕想来赏罚分明,你就放心坐下吧。”
薛蟠连忙拱手施礼道,“谢陛下赐座。”这才在锦墩上扎了个马步。
永昭帝说道,“林爱卿在两淮任上的盐政改革,做得很好,如今调入户部,希望能把两淮盐政改革的成功经营,推广下去,再立新功。”
林如海起身回道,“微臣定会专心用事,不负圣命。”
永昭帝又对薛蟠说道,“薛爱卿离京多日,煤务司却又搞出个大动作,据说在西山与京城之间,建成了一条铁路,朕怎么没有收到相关奏报呢?”
薛蟠也连忙起身回禀道,“陛下容禀,铁路乃是微臣从上年冬天的冰道中得到的启发,命人试着修筑的,微臣离京之前,路尚未修成通车,不知成效如何,不敢贸然进奏。
“微臣这次回来,会在最短时间内把铁路修筑的相关问题,汇总起来,上奏陛下的。”
永昭帝点头说道,“那朕就等着你的奏折了。”
永昭帝这次召见林如海、薛蟠二人,也没有什么正式的公务交待,只是因为林如海之前在两淮巡盐御史任上,遭遇刺杀,永昭帝必须要表现出慰问的态度,以示皇恩浩荡。
又知道林如海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一路进京也颇疲惫了,只说了几句闲话,便让他们退下了。
林如海和薛蟠辞出来后,又在内侍的引领下出了宫城、皇城,外边一直有薛家下人等着。
薛蟠服侍林如海登上马车,问了一句,“此次里小侄府上不远,姑丈可要先随小侄回府休息一下?”
林如海摇手说道,“就不叨扰贤侄府上了,想来家岳已经在荣国府等着老夫了,咱们还是先去那边府上,拜见了家岳吧。如今老夫已经进京入朝为官,今后在京城的日子还长着呢,日后再去贤侄府上吧。”
薛蟠闻言,也没强求,便骑马随侍着,护送林如海来到宁荣街,越过宁国府正门,停在荣国府门外。
贾珍、贾琏、贾宝玉、贾环、贾琮、贾蓉、贾蔷等宁荣二府的嫡脉子弟,早就在荣国府门外,等着林如海了。
林如海是发妻贾敏,是宁荣二府第三代中的唯一女儿,这便让林如海在宁荣二府地位不凡,再加上现在又升任了正三品的户部右侍郎,位高权重,贾珍、贾琏等人,自然要表现出相应的尊重。
林如海乘坐的马车刚刚停稳,贾珍和贾琏便抢上前来,把林如海从马车上搀扶下来,才率领贾宝玉、贾蓉等人,向林如海正式见礼。
林如海笑着说道,“诸位贤侄不需多礼。”
贾珍笑着说道,“小侄先恭贺姑丈荣升,府上已经摆好延席,大老爷和二老爷也都在厅上等着姑丈呢。”
林如海说道,“家岳近来可好?老夫要先去拜见她老人家。”
贾珍笑着说道,“老太太早前听闻姑丈有事,急得不行,好在后面又收到琏二弟传回来的消息,说姑丈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这些时日,京中天气燥热,老太太身体有些微恙,经过太医调理,已经没有大碍了,方才林妹妹回府,老太太已经高兴过一回,也在等着姑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