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端着衣物悄摸摸走进来,就看见帐子四周拉得严严实实,自家爷坐在床边,眼圈儿都是黑的。
胤禛注意到苏培盛眼神,声音冷冷道:“少胡琢磨。”
苏培盛:【爷您怎么就知道奴才是胡琢磨呢。】
早朝后胤禛去后宫给德妃请安,还没踏进永和宫的大门就听见十四跟额娘说笑的声音。
胤禛走上台阶,门口当差的一位穿着松花色比甲的大宫女屈身行礼,转身就向门里说道:“德妃娘娘,四阿哥来给您请安了。”
胤禛听到他额娘温柔的声音道:“还不快请进来,不用做这些虚礼。”
十四小声跟德妃说:“四哥还是跟额娘和我生分,听说他跟着先皇后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这一套一套的礼数。”
话还没说完,胤禛走了进来,十四哼一声看房顶。
【跟爷抢额娘,你也得有那两把刷子才行。】
德妃看着规规矩矩的四儿子,心里想的却是:“老四的确是太守规矩了,以前老四媳妇跟他学的那一板一眼都让她这个当额娘的替他们两口子着急,好在老四媳妇现在改了性子,会灵活变通了。”
胤禛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亲额娘一眼,从来都是这样,额娘心里想的是疼他的,可是在外面表现出来的却正好相反。
额娘是他除了皇阿玛之外,最看不透的一个人。
德妃娘娘端坐着看着胤禛行了礼,说道:“起来坐着说会儿话。”
“是。”
胤禛起身,十四突然大叫道:“四哥,你今天的黑眼圈有点严重啊,不会是府上进了什么小妖精,把我一向自持的四哥都迷得忘了分寸吧。”
德妃低斥小儿子,“少跟你四哥贫嘴。”
十四不屑地哼了哼,硬要说那最后一句:“难道我说的不对?四哥以前就勤奋,可也没见过这副模样啊。”
胤禛是真不想搭理嘴贱的十四。
德妃也只好当做没有听到小儿子的话,询问胤禛:“你府上那个尹氏,怎么样了?”
胤禛双手放在膝盖上,自进来坐下都没有动过一寸,被额娘询问,他才微微侧身回道:“尹氏已经大好了,多谢额娘关心。”
德妃眉间带出几分不喜,道:“额娘并不是关心她。这个尹氏,也太不懂事了。”说着语气就严肃起来,“乌拉那拉氏也不是个容不下人的,她有了身子,竟然一直瞒着主母,伤了天家皇嗣,她也要受罚。”
胤禛恭谨道:“是。”
德妃又问直接害得尹氏没了孩子的姜氏,“姜氏怎么处置?乌拉那拉氏软面团儿似的,这等败家之妇她也只是禁足了事。有这个前例在,以后你府上的那些妾氏还不反了天了?”
德妃本来很不满意老四媳妇转述中的姜氏,却见儿子的神色在听到姜氏时动了动,一时间心里也有些拿不准。
胤禛起身,无形中就显得非常郑重:“回额娘的话,尹氏的孩子是怎么没了的,儿子还在查。姜氏天真娇憨,恐怕是当了什么人的挡箭牌。”
德妃闻言,有些沉吟,老十四的声音就插入进来:“额娘,还用你管啊,四哥这样肯定是不舍得姜氏啊。”
胤禛厌烦地瞪向老十四,十四立马指着道:“额娘你看,四哥他瞪我。”
德妃头疼地摆了摆手,说道:“老四,这是你府上的事,额娘就不多管了。姜氏,你想护着也行,但不管这次皇嗣的折损跟她有无关系,以后再有一次,你得听额娘的,把她赶出府去。”
胤禛称是。
“德额娘,”这时胤祥端着一盆莲花走进门来,半大少年捧着荷花半跪下来,“昨天听见说您想要好荷花看,儿子从御花园的荷塘里特选了几支,您先赏着,过两天儿子就给您换新的。”
德妃欢喜得不行,直说胤祥一个比胤禛和胤祯捏一块儿都强。
不过这话胤祥也就是听听,他对德妃娘娘的感激是真的,但从来不会把她当做亲额娘也是真的。
在永和宫逗留了一会儿,胤祥跟着胤禛一起离开。
走在宫里柳荫遮路的弯弯曲曲小路上,胤祥才注意到四哥的面色,唬了一跳:“四哥,你这是怎么了?憔悴至此。”
胤禛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就是一晚上没睡好吗?这么明显?
“昨天想到黄河,愁得没睡好。”胤禛说道,“我这半年不在京城你都窝在宫里吧,有空去四哥府里玩,看看你弘晖小侄儿。”
胤祥心性赤诚,且最喜欢跟着四哥,是这么兄弟中胤禛唯一愿意真心相待的兄弟。
胤祥笑道:“我本来就想去看看弘晖的,既然四哥邀请,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下学了弟弟就跟你去府上了。”
“这值得什么?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胤禛话音刚落,前面响起一道打趣的声音:“四哥只有老十三一个弟弟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呢。”
说这话的是身材中等,容貌英俊中透露着几分阴鸷的老九。
有老九的地方就有老八老十,老十没脑子,从后面走过来看见胤禛就说:“四哥,皇阿玛刚才还问你呢,怎么你才从前线回来,脸色反而还不如在前线的时候好呢?”
胤禩笑得温文尔雅:“四哥,皇阿玛可能要召见你。你把弘晖从四嫂那儿带走事情,皇阿玛知道了。”
说着都替他四哥着急的样子。
老九冷笑道:“是啊四哥,跟自己的福晋抢儿子,你可要想好了借口啊。”
“胤禟。”老八跟老九摇了摇头,向四爷抱了抱拳,从旁边走开了。
胤祥说道:“四哥,我跟你一起去见皇阿玛。”
“你去上书房,学业不能一日废弃,”胤禛说道,“皇阿玛也只是问我差事,应该不会有什么。”
胤祥想了想,道:“好吧,四哥,我就先过去上书房了。你出宫的时候,叫苏培盛去喊弟弟一声。”
“一定,”胤禛目送他离开,才转身向乾清宫走去。
康熙今年四十,正值壮年,他也喜好骑马习武,处理政事之余不废弓马,年富力强就是对他最好的形容词。
胤禛进来先跪下来见礼,康熙正伏案批改奏折,闻言头也没抬道:“老四,李煦刚孝敬了几桶香露,你拿几瓶回去。”
胤禛谢恩,好一会儿也不听见皇阿玛指示,便主动问道:“皇阿玛,您叫儿臣来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康熙将回好的折子放置到桌子左边,随后又拿起一本道:“府里的事管不好就问问你额娘,别给人拿把柄。”
胤禛抬手低头道:“儿臣知道了,谢皇阿玛关心。”
康熙也没其他事了,摆了摆手让他忙去。
皇阿玛心里一直想的都是国家大事,胤禛也不欲多听,行了告退的礼节就出去了。
“四哥,弘晖这小家伙儿是不是又沉了?”四贝勒府前院,胤祥一到安置弘晖的养育院就把侄儿抱起来,惊讶地颠了颠他。
这可真沉手啊。
半岁的弘晖胖嘟嘟的,一双眼睛跟那早晨雾蒙蒙中的黑葡萄似的,咯咯笑着,伸着手叫他阿玛抱。
小模样令人心头发软。
胤禛把皇阿玛赏的香露交给苏培盛,让他安排着给后院送去,就洗洗手把弘晖接过来,弘晖立刻高兴地啊啊起来。
胤禛说道:“这小子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三十多斤了,你再不多吃点,可能就抱不动他了。”
胤祥捶着微微酸痛的胳膊道:“怪不得沉手呢。”
“苏培盛,”胤禛突然喊了一声,正念念叨叨的苏培盛赶紧转身听爷吩咐,“给姜氏的划掉。”
苏培盛:您不是昨天还跟姜格格如胶似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