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庄王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就一条:打你个晋国佬,不谷出兵三个多月,就为了今天。
他不知道的是,晋军准备撤退。他还不知道的是,晋军高级将领的意见并不统一。他更不知道的是,晋军下军佐先縠居然率本部兵马渡过了黄河来主动求战了。
先縠真是一个楞头青,他居然先引中军部分兵马渡河了!荀林父大急,此时,他的亲弟弟荀首、此时的下军大夫出来说话了:先縠这鸟人,居然敢违抗军令,那就让他去死吧,咱大军按计划撤退。
但他的建议立即被人反对掉了,军中司马韩厥冷冷道:如果先縠兵败身死,那元帅的责任可不轻啊。御下无方,负领导主体责任。明知属下将要战败而不救,更要负主要领导责任!
韩厥是谁?其他的先不说了,我们先记住他是战国时期韩国的先祖就行了。这样的一个牛人,当时担任军中司马。晋国的军中司马与其他诸侯的有些不同,军权是没有的,但有一个很重要的权力:军中执法官。
韩厥之所以讲这话,因为他们韩氏家族与赵氏家族、先氏家族、郤氏家族关系要好,自己与先縠私交也深。而且,他的话也是很有道理,作为军中司马,他的两个领导责任对荀林父来讲非常有份量。
对于无能的主帅来讲,往往谁的话都有道理,于是谁的话都要听,于是号令多变。这次荀林父又变了:快快,大家渡过黄河。
楚军这边,此时却有人建议撤军,道理很简单:楚军与郑交战愈三月之久,将士疲惫。而晋军则是以逸待劳,且已经出兵渡黄河,看来已作足了准备,楚军应避其锋芒。
提出意见的是令尹孙叔敖。楚庄王沉默了,他没有作出决定。伍参出列了,他冷冷道:“令尹大人,我们不能撤。晋军貌似强大,但兵力仅兵车六百乘,六万余众。且据我所知,晋军将帅意见不和,势必影响士气。而咱楚军虽与郑作战三月,但未有任何损伤,兵力与之相当。且我们有大王亲自指挥,难道还怕了晋军一个中军元帅?”
众人都吃了一惊,伍参,就是那个对楚庄王讲鸟故事的人,是楚庄王最信任的嬖人,他的话,往往代表楚庄王的意见。
是的,他之所以敢反对令尹孙叔敖,是因为他太了解楚庄王的心思了:好不容易等来了晋军,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能与晋国三军决战,怎么能够放弃呢?晋国是厉害,但楚国已经故意将自己的厉害隐藏了好多年了,甚至不惜屡战屡败以迷惑整个春秋江湖。此时不亮剑,楚国想要称雄,那真是不知要到何年马月了。
孙叔敖是一位治国理政高手,但他不是楚庄王身边的嬖人,没有研究过楚庄王对晋国的这盘大棋,他说的当然有道理。反倒是伍参,貌似是意气用事。
他不由心头不爽,便对伍参喝道:“你区区一介嬖人,也敢谈军机大事?万一这一仗我们不幸战败,那大王将面临凶险,这个责任谁负得起?到时,你身上的肉都恐怕不够大家分着吃的。”
孙叔敖确实是发火了:没有规矩的家伙,这是什么场合,你小小一个嬖人怎么敢随便发言?
伍参却没被令尹吓倒,他不卑不亢道:“如果我们不幸战败,那我伍参也一定是为了保护大王而战死在沙场上,我的肉,令尹大人决计是吃不到的。”
众人真的惊呆了,这个伍参居然对着孙叔敖较起劲来了。但众人很快又明白过来,伍参的意见,一定是大王的本意。
于是,众人纷纷发言支持伍参的意见。楚庄王笑了,他需要有人在前台为自己说话,这是保持君威最好的办法。就算是错了,错的也是别人。而伍参,就是这样的人。
孙叔敖不再说话了,他已隐隐感觉到了自己这一次是错了。后来,楚晋这次大战楚军胜利,人人都很兴奋,只有孙叔敖,虽然为楚国的胜利而高兴,但因为自己作为令尹,居然在关键时候未能按楚庄王的意思行事,心里就起了一个大结。史料记载,此后,孙叔敖郁郁寡欢,再加上楚国国内诸事辛苦,不久后,伟大的孙叔敖同志就因病而卒。
就这样定下来了,那我们看看楚庄王的排兵吧。
总指挥楚庄王。令尹孙叔敖任军师,前令尹虞邱任中军元帅,楚庄王的弟弟熊婴齐(即子重)为左军元帅,另一个弟弟熊侧(即子反)为右军元帅。
看出什么来了吗?这里,没有一个斗家人喽,斗家已经被灭族了。同时,这里的令尹不再担任三军中任何一军的主帅了,孙叔敖只任了一个军师。而三军主帅,都是楚庄王的弟弟们担任,也就是说,在楚庄王时代,楚国王室已经牢牢掌握了军队。
这是一场戏剧性的战役。主角是晋国和楚国这两个超级大国,还有一个配角,那便是郑国。
郑襄公是感激楚庄王的,虽然被楚国蹂躏得不成人样,但他相信楚国是郑国今后要紧紧追随的真正的带头大哥。郑襄公也是知道楚庄王的真实意思的,楚庄王需要晋国佬与楚国真正打一场,一战定胜负,从此决定谁是中原老大!
晋军迟迟不来救援,就是不敢与楚军真刀实枪打一仗,从而让郑国付出了整整三个月浴血守城的代价!郑襄公恨透了晋国佬,他决定助楚庄王一把。
他派出了两路使者,一路去了楚营,使者对楚庄王及众将说:无论如何,要趁此机会干掉晋军,如果不把晋国给打趴下了,待楚军一走,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到时郑国将面临灭顶之灾。
楚庄王当然不会撤退,但郑国人的话使楚军的决战之意更深,士气更盛,思想更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