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神贯注地看。
突然,我看见那个保安又一次出现在镜头里,他拿着一个简易的刈草机,慢腾腾地从黑暗中走出来......
我紧紧盯着这个瘦小的人,看他下一步有什么举动,或者说,看编导让他接下来干什么。
他走到艺文的身后,突然停下来,认真地察看艺文的头发。艺文的头发很乱,像荒草一样。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继续讲着。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再也听不见他说什么了,死死盯住那个保安。
他定定地看着艺文的脑袋,没有下一步举动。
就这样过了好半天,他一直纹丝不动,我不由惊骇了。以前,我注意观察过几个装死的演员,中国的,外国的,都有破绽。而这个瘦小的人却高超,和一具站立的死尸一模一样!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别人家的电视能看到他吗?
我抓起电话,拨艺文的手机号。
电话还没通,门铃突然响了
半夜了,是谁按门铃?
我放下电话,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通过猫眼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是那个保安,
他爬到我家门口了!
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他来干什么?
我不想开门,但是,门铃一直在响,显然,他知道我在家。
我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把门打开一条缝。
"是......你?"
他站在门口,礼貌地笑了笑:"对不起,打扰你了。"
"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是艺文老师告诉我的。我可以进来吗?"
"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电视剧的事,上次我们还没有谈完。我回去想了想,觉得......我可以进来吗?"他又说了一次。
我只好把门打开,说:"噢,你进来吧。"
他就进来了。
"来之前,我还担心会打扰你睡觉,可是艺文老师对我说,你这时候肯定在看电视呢。"他一边换鞋一边说。
"这不,正播我的恐怖小说呢。"
他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
"你演得不错呀。"我说,同时,坐在了他对面。
"都是编导安排的。"他笑笑地看着屏幕。
我也看了一眼屏幕---这时候,另一个他已经消失了,屏幕上只剩下了艺文,他还在孤独地讲着......
"关于那个电视剧......"他把目光从屏幕移到了我的脸上,开始了正题。
"你等一下,我先去一趟卫生间。"
"......好好。"
我起身疾步走进卫生间,掏出电话,继续拨艺文。我要跟他核实一下今天的节目。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家。现在,是夜最深的时辰。现在,那个瘦小的人就坐在我家的沙发上......我越来越感到自己的处境很危险了。
电话终于通了。
"艺文,是我!"
"你又发现什么恐怖素材了?"
"今天的节目又让那个保安出场了?"
"没有啊。"
"我又在电视里看到他了!"
"你得去看看医生了,周德东!今天这个节目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讲,根本没有其他人出现!"
"他来我家了......"
"现在?"
"地址不是你告诉他的吗?"
"我都不知道你家住在哪儿!"
我忽然想起来,我从来没对艺文说过我家住在哪儿!
他又说:"而且,他就是一个保安,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完了!"
"什么完了?"
没等我说什么,电话一下就断了,我低头看了看---没电了。
......艺文不知道我家里的电话,他无法打过来。
我傻傻地站在卫生间里,不知道何去何从。可是,我总不能一直在卫生间里藏着,我还得出去。
我四下看了看,镜子,化妆品,电吹风,木梳,洗衣粉,手纸......卫生间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当武器。
最后,我在马桶后看见了一瓶杀虫剂,很粗壮,我把它拿起来,塞进怀里,怀里立即就鼓起来,一眼就可以看出揣着什么东西。
这是我最后的武器了。
我揣着它走出去,看到那个保安正拿着一串钥匙在摆弄。那是我老婆的,上面有个漂亮的钥匙坠儿,是一块圆形的有机玻璃,里面凝固着一条虫子的标本。
我坐下来。
他敏感地看了我的衣襟一眼,问:"你怀里装的是什么?"
"没什么,是个,是个热水袋。"
"就是,天有点凉了。我租的那个房子没有暖气,很冷,最近一直想搬家。"
突然,我感到耳朵有点痒,就用手抠了抠,同时不自然地看了看他。
他立即敏感地朝我的耳朵看过来。
这时候,电视屏幕突然一黑,我的小说讲完了。艺文在黑暗的屏幕里低低地说:"虫子就在你家里,祝你好运......"
我抖了一下,随即按了一下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我是在暗示那个保安,我要睡觉了。
他却没有告辞的意思,他像泥塑一样,继续看那黑糊糊的电视屏幕,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