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墩柱转头一瞧,眼前忽然一亮,差点被陶菁菁萌化了。
这小女道童太招人稀罕啦。
他欲要伸手摸摸对方小脸,却听上面清越的声音传下来。
“赵县丞,贫道师侄这小脸可禁不住剌。”
赵墩柱脸一黑,他早年干农活,后来习武练刀,手上全是老茧。
虽是这样,但在这凤栖县,已经多久没人带着斥责语气和他说话了?
哪怕县令孔令晖,和那些恼人的乡绅豪强,无论心里如何想,起码面上总是敬着几分的。
何况对方坐在树上,居高临下和他说话,半点客气都欠奉。
太没礼貌了!
赵墩柱刚想发脾气,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
玛德,小道士怎么知道我是谁?还知道我如何想的?
像他这种身份,自有奇物能隔绝阴灵窥伺,所以被看穿心思才显得奇怪……
其实很多事情只通过观察和推论,就不难得出事实。
就像李清源通过阎彪“行三”这个信息,以起名偏好,就能推测出他兄长的名字。
哪怕说错了,只要理直气壮,不明真相的人也会认为你说对了。
比如现在,王秀娥带着几个人气喘吁吁跟了上来,拉过陶菁菁,娇嗔道:“你这糙汉,可别吓到菁菁。”
说完扬头朝树上端坐的李清源盈盈万福,“道长,未曾通报拜山,实在失礼了。”
李清源平静地道:“无妨,施主道明来意即可。”
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一点都不想和这赵墩柱会面。
不是对他有什么恶感,而是此人造反出身,心中敬畏不多。
看着凶恶,实际面相憨直,十足一个没心眼的糙汉。
假如他在下面,这货为了验证自己本事,八成都能提出和掰手腕之类的要求。
那他应是不应?
所以他干脆在树上不下来,先用言语稳住再说。
王秀娥没等说话,赵墩柱即道:“昨夜俺去袁家举石,没举动……”
王秀娥赶紧拽了他一把,低低的声音道:“你是不是傻,提这个事情不是摆明质疑道长吗?”
举石?
李清源微不可察的嘴角一抽。
幸好没早会面,这货是真有点愣啊。
得想个办法把他拿捏住,不然他老是存着试探心思,自己早晚露馅。
他灵机一动,瞬间有了主意。
“赵县丞,你若想和贫道验证什么,正好此处不是讲话所在,便去陋观一叙,期间你我比比脚力如何?”
比脚力?
赵墩柱一愣,道士这是知道我的强项?
是了,刚才自己无意间露了一手绝顶轻身之法,让他瞧见了!
哼,若他以为那是俺的极限速度,可就大错特错了。
赵墩柱露出冷笑,别人都以为他是通脉绝顶修为,事实他确实是通脉绝顶。
常人通脉绝顶,指的是开通十二正经,通脉六重。
但他赵墩柱,是七重绝顶!
除了十二正经外,另开一阴一阳两脉奇经,不然凭什么让孔令晖对他如此忌惮?
而这两条奇经,就是阴阳两跷脉,司下肢运动。
比脚力?
哪怕对方早入先天,和他比脚力也是自取其辱!
想到这,赵墩柱一挥手,豪气干云道:“那道长便请先行一步吧。”
李清源莞尔道:“还是赵县丞先行吧。”
赵墩柱哈哈大笑,笑了几声忽然声音一收。
“那俺先去观里,煮茶摆酒,等着给道长接风洗尘!”
说完,也不顾其他人如何看待,双足发力,脚后跟磕屁股蛋,一溜烟没了踪影。
王秀娥赶忙赔罪,“道长,这,实在太失礼了。”
李清源泰然自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王夫人,有什么话便回观中再讲吧,贫道这师侄,就劳烦你看顾了。”
看着他不慌不忙的样子,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跳下来的迹象。
尽管深信对方绝非常人,王秀娥也不由奇怪。
道长是否太过拿大了?
要知道,这里距离上清观可不算太远,她们从观里到后山这,一共才用了小半时辰。
路上也不似登山时那么难走,赵墩柱真要全力爆发,盏茶功夫就能回上清观。
可站在这里瞧了半晌,李清源似乎也没有下来的打算。
王夫人心中一动。
是道长虚怀若谷,不在乎俗人眼中胜负?
还是……
想到世间剑仙御空飞行的传闻,王秀娥吓了一跳。
不会吧。
而和她一块来的几人,也仰着脖子注视李清源,纷纷好奇。
今天石疙瘩也跟着赵墩柱一块来的,他此刻也抱着膀子往上看。
不是他有什么倨傲心态,他这是昨天举石头,胳膊发酸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心里把柱子哥骂了个狗血喷头。
昨夜去袁家举石岂能没有动静?
人家又没聋,袁成瓒也是通脉绝顶的高手,五感远迈常人,想到他们一群人傻乎乎抱着石头往起托,正被袁成瓒站在墙头看了个正着,石疙瘩就觉臊得慌。
早上来的时候,还商量着见到道士别托大,老老实实说出来意就算了。
现在柱子哥又来这一出,真是怕现眼的事儿不够多啊。
他见道士如此做派,笃定对方必然胸有成竹,只是以看热闹的心态,等着赵墩柱如何丢人。
正出神时,突然表情僵住,脸上那种随意的神态不见了。
想象力丰富的石疙瘩,甚至琢磨过道士会不会把脚变长,迈着大步追上去,一脚踩死他柱子哥。
却万万没想到,一阵清风拂过,道士就如随风飘散一般,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神通?
当年随军的高真可有这份本事?
-----------------
上清观,祖师殿。
李清源起身走出殿门,走到单房唤了一声。
“绣娘,你在吗?”
正裁剪衣裳的滕绣娘闻声推门,表情讶异道:“道长回来了?刚才那位王夫人带人前来……”
“知晓了,绣娘,劳你去门口迎一迎客人,贫道煮茶待客。”
滕绣娘应了一声,款步走到观门口。
没等多久,她便看到远处一阵烟尘四溅,一个昂藏大汉提纵凌跃,不时回头张望几眼,速度却快如闪电,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她愣神的功夫,此人便已到了近前。
赵墩柱把身子立住,叉腰大口喘着粗气,瞧一眼破败的观门,忽然哈哈大笑。
“这位官人,何故发笑?”
来的时候见过滕绣娘,知道她也算这观里的人,赵墩柱把嘴一撇,神态有些傲然。
“你家观主和俺比脚力,他输了!”
滕绣娘道:“清源道长正在屋中待茶,官人还请入观吧。”
“……”
赵墩柱圆眼瞪大,满是不信的打量对方。
看着看着,他突然蹭地窜进道观,几步来到单房前,硕大的身躯趴着门缝偷眼观瞧。
却见屋中一个年轻道人端茶虚奉,语调平淡。
“赵县丞,陋观清茶,还望不要嫌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