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贪墨

一如听雨所言,当晚狂风大作,刮到半夜,屋外“簌簌”作响,下起了大雪。

第二天起来一看,地上落满了雪,厚得能没过小腿。

萧云漪站在屋内,透过窗户,看向在院子里扫雪的婆子,吩咐道:“让厨房多煮些姜汤。”

听雨应了声“是”,又端来一碗药,“郡主,该喝药了。”

药是杜仲开的,萧云漪暗中派人查过,与太医院开的药并不冲突。

药的味道很奇怪,不能单独用苦来形容,里面夹杂着酸甜苦辣咸各种味道,凑到一起,着实难以形容。

饶是萧云漪喝了十几年的苦药,到现在仍有些不适应。

她皱着眉将药一饮而尽。

随后,她走到书案前,展开舆图,目光一路向北,越过边境线,落在边关之外广袤草原。

北蛮。

按孟夫人所言,今年年初,北蛮大举南下,虽然孟将军成功御敌于外,北蛮仍时不时地南下骚扰,给边关造成不少损失。

依现在的天气来看,只怕今冬还会有大雪。

这样一来,北蛮日子难熬,定会南下,边防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萧云漪低声一叹。

只希望边境州府能尽力配合,兵部也能保证粮草军饷的供应。

她转头看向只开了道缝的窗户,看见在寒风中摇曳的红梅。

“让人去趟益心堂,”她缓声开口,“问一下杜大夫还缺什么,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他研制一些适合西北边关气候的药丸。”

“是。”

她又叹了口气,提笔开始抄写经文。

大雪一连下了几天,与去年相差无几。

有了去年的经验,顺天府府尹提前做好准备,派人准备御寒衣物药材等等,只求千万别再闹出什么人命,被人在庆宣帝面前参一本。

顺天府府尹按部就班,而户部尚书每天上朝都皱着张老脸,生怕别人来找他要钱。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

月底的时候,户部右侍郎被人弹劾家教不严,家中子孙飞扬跋扈,当街纵马伤人,甚至还强抢民女。

这事去年便有御史弹劾过了,但当时被人压了下来,没闹出什么大风浪,右侍郎也只是被上峰训斥了几句。

然而今年御史的折子上加上了监守自盗,贪墨军饷,送往边关的粮草以次充好,枉顾前线将士性命,致使边境不稳,动摇国之根基。

这差点要了户部尚书老命。

部下贪污军饷,即使他没有参与,最后也会落个监察不力的罪名。

果然,弹劾折子递到庆宣帝案头的第二天,乾清宫急召内阁、户部、兵部等进宫面圣,自然还有那位右侍郎。

几人到的时候,内阁首辅、次辅、兵部尚书已经站在殿内,神情凝重。

“诸位怎么看。”

庆宣帝坐在龙椅上,目光一一扫过站在下首的臣子,让杨权亲自把折子递给他们看。

折子写得妙笔生花,引经据典,直言不讳,更重要的是证据确凿,难以抵赖。

内阁众臣一一看过,私下地交换眼神,暗暗摇头,兼管户部的阁臣更是面沉如水。

户部尚书抖着手,一列一列地细看,看到最后,他的额上冒出层薄汗。

杨权脸上带着笑,从他手中抽出折子,再次递到兵部尚书面前。

折子转了一圈,又转回到庆宣帝的手里。

“你们怎么看?”他淡声问,低头盯着手里的折子,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侍郎,“刑部先说。”

“回陛下,此事虽然已有证据,刑部仍需要和大理寺再核查一遍,以免伤及……”

刑部尚书正说着,忽然瞥见站在最前方的首辅,极轻地摇了下衣摆。

他顿时卡了一下,低头斟酌接下来的话语:“……然则边关粮草供应乃是大事,臣认为需要尽快核查这批粮草是否已经抵达边境,臣亦会率领刑部众位官员,尽快查明此事,严惩不贷。”

其余大臣依次说出看法,无外乎都是先查明实情,再行惩办。

轮到户部尚书时,他抬袖擦擦额头上的汗,先给自己定罪:“臣身为一部尚书,未能及时发现属下贪墨错事,未尽督察之责,实乃臣之罪过,臣将竭力重新准备军饷粮草,交于兵部,绝不会耽搁边防大事。”

庆宣帝没有说话,反倒让杨权把另一份折子给底下的大臣看。

除了提前看过的几人,后面来的大臣看完全都心中一紧,户部尚书更是双腿打起了颤。

“……今日凌晨边关急报,”庆宣帝缓缓开口,“北蛮举兵南下,孟士易率军出击迎敌,麾下将士却因粮草不济,体力不支,我军惨败,折损士兵近千人。”

庆宣帝每说一个字,户部尚书腿抖得更厉害,跪在地上的右侍郎更是直接瘫倒在地。

其他大臣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乾清宫内寂静无声,明明烧着地龙,很是暖和,在场众臣的背后却出了层冷汗。

“陛下,”首辅往前迈了半步,“臣以为眼下最紧要的是重新筹集粮草,尽快运往边关,以解孟将军后顾之忧。”

其他阁臣俱拱手道:“臣等附议。”

庆宣帝目光审视地扫过底下臣子,轻笑一声,“除此之外呢?”

话音刚落,他再次开口,如同惊雷劈落。

“户部年年跟朕喊穷,说这里要用钱,那里要用钱,国库不丰,天天盯着内帑,结果国库里的钱全都跑到你们的口袋里去了!如今更是连军饷的主意都敢打了,是不是要把国库搬空,你们才肯收手?!”

首辅径直往地上一跪,“臣失职,求陛下惩罚!”

大臣们呼啦啦地全部跪下,嘴里高喊“臣失职!”

庆宣帝闭了闭眼,不再看他们,一锤定音道:“内阁立即决议,重新筹集军饷,粮草药材每一项都不能出错,三日后加急运往边关;贪污一事,刑部主办,大理寺、都察院协办,朕要在五日内得到结果。”

“臣领命。”

大臣们重新站起来,庆宣帝盯着最前方的臣子,“内阁能做到吗?”

首辅当即拱手:“臣等必能做到。”

“那就赶紧回去办。”

大臣们走出大殿,彼此对视,都看到对方额头上的冷汗,而那位右侍郎早已被禁军直接押下去。

待大臣们一走,庆宣帝瞬间歪倒在龙椅上,胸口急剧起伏,压抑的咳嗽声从他口中溢出。

“陛下!”

杨权大步上前,手抚上庆宣帝的后背,为他顺气,压低声音道:“陛下何必动怒,太医才说要您少动怒……”

庆宣帝摇了摇头,只说:“叫太医院使过来,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庆宣帝亲自下令,内阁自首辅往下全都在盯着。

户部更是存了将功赎罪的心思,一刻都不敢耽误,全力配合兵部,把军饷粮草药材全部备好,迅速运往边关。

至于贪污一事,刑部和大理寺不敢懈怠,且不说内阁盯着,都察院也在旁协办,指不定就等着在此事上弄出点名堂。

最后,贪污的右侍郎判了枭首示众,抄没家产充公,举家流放,其他涉案大小官员,革职贬谪罚俸等一应俱全。

内阁里有人觉得判的有些重,但被首辅压了下来,光想想庆宣帝那天阴沉的脸色,就该知道只判右侍郎一人死刑,未波及家人,已经算仁慈了。

然而有人还跑到庆宣帝面前直言说判得太重。

“你再说一遍。”

“父皇,儿臣以为右侍郎贪墨一事属实,罪不可赦,然而判其流放即可,枭首之刑过于严苛了……”

庆宣帝盯着站在殿中间的太子,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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