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悬月醒来时,脑子还有些晕乎,只感觉怀里抱着个人,软绵绵的还带着点香,熟悉的很。
他勉强撑开眼皮,低头望去,乌黑浓密的秀发瞬间铺满眼帘。
师妹?
他呆了一瞬,随后立刻清醒过来,混沌的大脑顺了顺思绪,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和店里的伙计问完话后,他想回来泡温泉,结果师妹正在温泉里,还叫住他一起泡,之后又不明所以突然亲近他,他在被冲昏头之前忍住了马上出笼的欲望,强行当了人,可师妹后来说的那些……
他疲惫地闭上了眼,只觉心累。
过去的自己还真是畜生得不堪入目,造孽得罄竹难书。
简直是乱糟糟的一夜。
他叹出一口沉重的气,再一细看,应逐阳正靠在他怀里睡得香甜,她最近应该也是累坏了,一边带着他跑来跑去,一边还得腾出手处理公文,半点闲不得。
姜悬月扭头看了眼窗外,外面的天色显然已至辰时左右,换作平时她早该醒了,这会居然还睡着。
他蹙起眉,心疼地想摸摸她的头,可这么一抬臂,却让他注意到了点别的事情。
应逐阳昨天睡觉前身上仅穿着一件白色中衣,单薄得很,完全无法阻挡身躯的柔软触感,而他身上也一样。
他们现在正紧靠在一起,躺在一张床上。
过于美好的感觉在他意识到这个场景的瞬间,强势攻占感官,让姜悬月原地石化,某些男性晨起时十分常见的反应不负所望地出现。
昨晚应逐阳撩拨完后冲他吼了一通就走人了,留他自己在温泉池里消不下去,反复念了不知多少遍清心咒才终于好了些,可眼下这情况实在是……
姜悬月倒抽一口冷气,轻手轻脚地将自己从床上挪下来,随后迈开腿,悄无声息飞奔出房间,冲向浴桶。
温泉是不能再泡了,再泡他都怕身体里的火烧着自己。
他接了满桶的冷水,一盆一盆往身上倒,虽然这五月的天不至于让他觉得太冷,但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直到一桶水见底,他才总算是清心寡欲下来,擦干头发和身子,换上一套新的衣服,从遮蔽浴桶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应逐阳正靠在墙边看着他。
姜悬月面色凝固一秒,转瞬又笑颜灿烂地对她打招呼:“师妹早啊!昨晚睡得怎么样?”
这一声问候喊得中气十足,就好像他们不是刚在一张床上躺了一整晚,而是早上在菜市场买菜时偶然碰着面一样,阳光又开朗。
应逐阳也同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懒散回答道:“嗯,挺好。”
“那就好那就好,”姜悬月不自然地理了理头发,说,“你要不要吃饭?我正准备出去买点。”
应逐阳直起身,拍拍衣袖道:“我和你一起出去,看看这城还有哪里不对劲的。”说着她便向大门那边走去。
姜悬月猛得抓住她的手腕:“诶师妹!你、你就这么出去啊?”
应逐阳愣了下,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姜悬月尴尬地松开手,指了指她身上的中衣说:“这样……这样很容易感冒的。”来自一个大早上泡冷水澡的人的忠告。
应逐阳低头瞧了眼衣服,用一种很是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他:“我当然是要回房间换衣服,难不成在这里换?”
浴桶在靠近温泉的墙角一侧,而应逐阳的房间门在浴桶的斜对角,和大门一个方向。
姜悬月:“……哈哈,这样啊,那、那你先去换吧,我在这里等你。”话说到最后,快要被羞耻消了音。
幸好应逐阳也懒得理他这失智行为,自顾自回去换了衣服后,走出了大门。
“师妹等等我!”姜悬月急忙跟上。
清晨的城镇热闹得很,路边数不清的早点铺子炊烟袅袅,白汽飘飘,雪白的馒头包子被亮出几屉在外面,热气香味交杂,顺着空气传入肺腑,这个时候镇上的人显得格外多,纷纷聚在摊子前排队等着买早餐,姜悬月和应逐阳并肩走在大街上,时不时被挤到一起。
“师妹,要不你先去酒楼等我,我买完早点就去找你。”姜悬月知道应逐阳不喜欢吵闹的地方,这种人来人往的街道她应该会觉得厌烦。
应逐阳虽然眉头微皱,但还是拒绝了:“不用,我是来查探情况的,不至于那么矫情。”
“不是矫情不矫情的问题,这里实在有点乱,咱们想查也……”
话还没说完,应逐阳突然道:“这里是不是离昨天那个甜点摊子很近?”
“什么?”姜悬月微怔,转头看了一下四周。
“咱们昨天从酒楼出来后,一直在向正南方向走,然后转进了一个巷子,从巷子的另一侧出来,应当是从酒楼偏东南方向的位置往回赶路,在路上遇到了那个摊子,也就是说那个摊子相对于坐落酒楼正东方向一百米处的客栈来说,在它的西南方。”
修真之人步程一般比常人快上不少,他们用了小半天时间将酒楼附近的大致情况看了一遍,虽然走的不算远,但看到的东西也已足够。
姜悬月回忆了一下他们从客栈出来后到现在所处的方位,说:“可我们现在就在客栈的西南方。”
应逐阳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周围,低声道:“所以,那个摊子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没有多远。”
姜悬月牵住她的手,面色淡定地继续往前走,背后却隐隐出着细汗:“师妹,其实这里不止是那个摊子的问题,你应该也发现了吧。”
应逐阳垂着头:“很难发现不了,简直像是故意给我们看的一样。”
这整条街,都和他们昨天见的不太一样了。
“虽然变化很小,但我先前看得也算细致,这里有些地方处理得实在不仔细。”姜悬月撑着一个假笑,逼音成线,“比如咱们左手边那栋五层楼,第三层敞开的窗户里出现的还是一个正在晾衣服的姑娘,今天就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妪,右边街道上那个买幼童玩具的店铺,昨天还是个用木架支起来的小摊子,今天就换成了店面。”
应逐阳假作看风景的样子抬头望了一眼,左侧高楼第三层确有个支开的窗户,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婆婆正看向窗外街道。
她的眼球浑浊涣散,和任何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一样,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在想什么,可应逐阳却莫名觉得,她在看她和姜悬月。
目光专注得让她背后发寒。
应逐阳收回视线,曾经遇到的各种奇诡战斗经历,以及成为掌门后养成的淡然性子让她很快镇定下来,波澜不惊道:“一夜之间变化一条街的风貌和居民,还没有任何响动,真是厉害。”
“说不定,没有响动就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这里的创造者。”
“那你觉得他是用什么办法创造出来这种……”应逐阳深思片刻,别扭地措辞:“栩栩如生的景象?”
姜悬月笑了下,只是有点难看:“我一开始怀疑过会不会是类似于海市蜃楼的手段,可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了些,不管是人,动物,还是这些吃食,建筑,可见可触,可闻可感,显然他们都是由实物支撑起来的,并非虚幻,我们要想弄明白这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其实有一种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他的声音淡漠而无情,听得让应逐阳心头微颤。
又来了,这种感觉。
她完全能够猜到他的意思,但还是停下了脚步,直视着他:“什么方式?”
姜悬月立在她身侧,笑道:“抓一个人,放点血,看看他是什么做的,然后让我夺取他的魂魄审个干净。”
“……”应逐阳表情冷了下来,“为什么又是你?”
“姜悬月”牵着她的手轻捏了捏,亲昵地说:“惊喜吗?”
应逐阳:“我……”
姜悬月:“就是抓一个人来审审。”
语气又正常了。
瞧着他眨眼就从变态转为纯善的样子,应逐阳觉得自己也要精神分裂了,头疼地看着他。
只感觉眼前恍惚了一瞬的姜悬月不解问道:“怎么了师妹?”
“……没什么。”
这个事她实在说不清楚,那个人抑或那个人格,就像是戏耍她一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留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她抬眸看了姜悬月一眼,眼底满是想甩他一巴掌的冲动。
姜悬月:“?”
他慌张道:“不是啊师妹,我没打算用什么肮脏的手段抓人和审讯啊,要是你实在不愿意的话咱就不抓了,我们自己查,自己查也行!”
应逐阳气极却无可奈何,只好忿忿地转身,接着向前走:“用不着审,问问就行了。”
“问谁?”
“那个甜点摊子的老板,和酒楼老板。”
“师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现在好像就在昨天那个摊子的位置上。”姜悬月直直地盯着她脚下的位置。
应逐阳脚步猛然一顿,凝在原地。
她没有转头,目光望向眼前的长街,手心微微出了汗,嗓音干涩道:“姜悬月,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
姜悬月:“自我们踏出客栈之后,就一直有人在看。”
“不对,不是那种……”
背对着他的应逐阳不知不觉已面色苍白,她将两根手指搭在额角,片刻后,说出口的声音低哑战栗,难以听清:“我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