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玉坠晶莹透亮,玉身表面有细细的蛇形纹路,做工之精致当属绝世。
北奚只看了一眼,便脱口而出道:“这不是琉移派制剑所用的流觞玉吗?”
南汣微微一惊:“这......你是如何知晓?”
北奚一时有些语塞:“我......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知晓......或许是因为我是习武之人,自幼便对这些江湖门派有所耳闻?”
南汣:“或许是因为你生母是琉移派先掌门人,你便自出生时心中就知晓吧。”
北奚一时间也没想出来自己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便道:“也许吧......有些东西,便是像这般命中注定吧。”
南汣未答,眼神却是久久停留在对面之人那双清澈的眼眸上,久久没能回神。
那双眸子在夕霞中衬得比平日里愈发的灵动。
北奚似是察觉到了对面之人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南汣......你的芦花鸡,似是已经熟透了......”
南汣瞬间回神,看了眼手中几乎烤到滴油的芦花鸡,意识到定是自己方才冒犯了人家,便不自在地笑道:“......嗯......哈哈,多谢北公子提醒......”
北奚也笑了笑,垂首轻轻咬下一口鸡肉,在嘴里细细咀嚼。
南汣接着道:“今日稍比前日暖和了些许,要不要沐浴?屋内还有个木桶,你若是不嫌弃就......”
未等南汣说完,北奚便一口打断:“不必!”说完就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在南汣面前并没有理由这么抗拒沐浴这件事,于是接着道:“我是说......不必劳烦用木桶了......还是同上次一样,我自己去不远处那条小溪洗洗便是。”
南汣见北奚似是极不愿意,以为北奚嫌木桶年代已久有些不干净,便道:“那......你不愿意便罢了。但是溪水甚是冰冷,怕是已经结冰了。即使今日被太阳晒的化了些,也仍是太过冰冷刺骨,你还需调养......”说着说着南汣发觉自己管的好像有些多了,便没再接着说下去。
北奚:“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又不是姑娘家那般娇气......况且,我已经调养好了,你不必挂在心上。”
北奚嘴上拒绝着,心里却有一股暖意淌过。
两人相视片刻。
这次,谁的眼神都没有躲开。
南汣想好好地看看北奚的眼睛。他越来越佩服北奚的胆识,也十分喜欢看北奚脸上那种自己从未曾见过的执着与纯澈。
北奚也实在是想好好地看看对面之人的那双眸子。只见那人的一双含情眼正随着笑意微微弯起看着自己,眼眸里透亮泛光。她好奇为何这人对自己这般上心,难不成是喜欢上自己了......可南汣分阴以为自己是男子啊......想着想着,北奚忽然意识到,莫非真如朝上众人所说那样,南参事喜好......
不行,自己阴阴是女子,若是让南汣继续以为自己是男子,那岂不是可能会坏了南汣的终身大事......
“其实我是......”
“方才冒犯了。”
同时出口。
“你是什么?”南汣好奇地看着北奚。
北奚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没想好就准备告诉南汣自己不是男子,便随意搪塞道:“啊......那个......我是说,其实我不介意的,你不必觉得冒犯了我......”
南汣松了口气,笑笑道:“那便好。”
那双大大的含情眼看上去甚有几分无辜,让人实在不愿辜负。北奚心道,这样一副眸子,怕是不论男女都迟早会为之俘获吧......
但北奚依然觉得,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告诉南汣自己是女身为妙。
两人在柴火旁吃了半个时辰,才将芦花鸡吃的七七八八。
夕霞已悄然褪去,一轮阴月已攀上山头。
北奚裹了裹外袍,抬起头,又对上了南汣那双眸子。那眼尾似是有些晶莹剔透的东西悬挂着。
南汣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不愿离开。
这里,他依旧是那个纯粹的霍纶,不需任何伪装。而外面,则有他不愿面对的东西,等着他戴上面具,然后去算计,去诛心。
“北奚,不知你可否愿意......长居于此?”说的是那般小心翼翼,似是生怕惊扰了此刻。
北奚一怔,继而答道:“我无此打算。我迟早一定会出去的。”
南氿素白手指在衣袍下一蜷:“为何执意要出去?”
“林川还在外面,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我们约好的要互相扶持,一起救济苍生。我也答应过他......”北奚忽然想起了自己曾许诺过林川的那个愿望。
有粥可温,有酒可醉,有你与共。
北奚垂眸,掩住了微微湿润的眼角。
不知林川近日如何。不知林川以为北奚已然殒命,是否会不吃不喝,是否会自此消沉。
“答应过他什么?”南汣的话拉回了北奚的思绪。
“啊......没什么......我一定会出去的。这个你不需再劝我。”
“北奚,你可曾想过,你要如何出去?现在外面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若是有人发现你没死,你可曾想过后果如何?”
北奚又裹了裹外袍,走进屋内:“不论如何,我都会出去。”
南汣便也跟着北奚后面进了屋,语气开始变得焦急:“你一旦出去被人发现,将再次性命难保。你难道要人家替你白死?”
“行刑场上代替我的人是何人?”
“是当时随征副将秦暮的儿子。他自觉父亲对不住你,主动要替你的。”南汣目光落向别处。
北奚在木凳上落座,沉默片刻。
南汣放缓了语气,站着继续道:“你若执意要出去,就需想个万全之法。现在外面对北奚二字,提到就会痛骂一番,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北奚垂下睫帘,眼尾微微泛红。
南汣双手在袍袖中握成拳,一双微湿的眸子里暗流涌动:“你可知,当初你在战场上救下的那些衍城百姓,一个个都恨你入骨?”
北奚抬眸:“那是他们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不怪他们。”
南汣咬牙,语气变沉:“是他们不愿知道真相。他们只知道相信呈现在自己眼前的东西,他们从来不分黑白是非,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口子。他们之中的有些人,根本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