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在京城的东南一角。
十里荷花百里柳,山水相依清波漾。无数文人墨客在此留下清丽的诗篇。
如果没有东湖,京城会失去一半颜色,京城人也会失去一半的自豪感。
春夏秋冬,雨雪阴晴,京城人总喜欢在茶余饭后出得城门,一脚踏入东湖,或坐画舫游船,或走石径柳岸。
此时的东湖上,游船如梭,画舫往来。
叶小道与刘诗儿并肩立于船头,有湖间的风轻拂衣衫长裙,飘然若仙,惹得游人纷纷侧目。
犹豫再三的刘诗儿,并未出乎叶小道的意料,在自己与卫明霜游船将离岸之时赶了过来,将一众侍女护卫扔在了岸边,上了游船,而卫明霜却在游船离岸之时,飞身跃上岸去了。
叶小道看着人小鬼大的卫明霜,只好抱歉的对刘诗儿笑了笑。
刘诗儿摇了摇头,倒也没说什么,今日的刘诗儿换了身湖蓝色长裙,发髻轻挽,显得有些随性。
当然,游人的目光多半是追寻刘诗儿的,所以不时有哄笑与口哨声传过来。
刘诗儿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轻轻说道:“这微凉的湖风一吹,的确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之感,可惜这些人太过聒噪,实在坏人心情。”
叶小道笑道:“公主殿下先入船舱吧,凭窗望湖,也别有风光。”
刘诗儿轻轻点头,便欲转身入船舱去。wutu.org 螃蟹小说网
却听一年轻的声音大声吟道:“有木也是桥,无木也是乔,去掉桥边木,添女便是娇。阿娇休避我,我最爱阿娇。”
然后便是轰然的叫好声与起哄声。
叶小道眉头一皱,见刘诗儿停下脚步,脸色微恼,以为她要开口骂人,却见刘诗儿忽地对着那船男子嫣然一笑,引来一阵狂吞口水的声音。
刘诗儿笑意盈盈,随口对道:“有米也念粮,没米也念良,去掉粮边米,添女念着娘。世人皆敬母,那有儿戏娘。”
那船士子顿时满脸通红,一声不吭,在他人的哄笑声中,灰溜溜的将船划远了。
叶小道忍不住大笑,对刘诗儿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刘诗儿得意的哼了声,很傲娇的进船舱去了。
这么一闹,不少船舫陆续散去。
那年轻男女看衣饰质地不似寻常人家子弟,而那女子更是出口不凡,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才女。
大多数人都是不想沾染麻烦的人。
一下子便清静了不少,只是仍有三两只游船不紧不慢,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
二人靠得岸来,并肩行于堤上,指点湖光山色,便听后面有嘈杂喧闹之声。
回头看时,却是四五个年轻公子哥在七八个家仆的簇拥下,在如织的游人中横冲直撞,直冲二人而来。
“这是要唱戏吗?恶少凶奴恃强欺负弱女子?”
叶小道看着那些人,调侃道。
刘诗儿往叶小道身后一躲,可怜巴巴的说道:“明霜妹妹吹嘘叶哥哥道武双修,厉害得很,该是你英雄救美的时候了。”
叶小道没有看到刘诗儿正对着人群中的某个人轻轻摇了摇头。
自古骄横的纨绔子弟差不多都是一个德性,比如都喜欢当街调戏女子的恣意潇洒,但细节之处却有千差万别,有人霸得蛮,有人耐得烦,有人硬上弓,有人附风雅。
但今日这位却挺特别,公子哥中明显为首的这位直接便冲着刘诗儿挤眉弄眼的喊道:“娘,孩儿想吃奶。”
沉寂之后,是一阵轰笑,围观的人群有人开始大声起哄。
叶小道愕然无语,心道:“原来先前对对的人是你这么个货色。”
刘诗儿郝然,又羞又恼,脸色微寒。
叶小道看着刘诗儿,正担心她发怒时,却见她眼波流转,对着自己嫣然一笑,惹得那几位公子哥眼睛发直。
刘诗儿用酥软的声音嗔道:“孩子他爹,这臭儿子又调皮了,如此顽劣不堪,你这当爹的总是要狠狠打他一顿,让他长些记性才好。”
说完,对着叶小道抛了个媚眼。
叶小道嘴角微微扭动,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敢不从命!”
那公子哥见叶小道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走向自己,不仅不怕,反而更加兴奋,一边伸手拽过家仆挡在前面,一边说道:“好胆!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那些家仆大概平时没少干这事,伸手挽袖,向叶小道冲了过去。
叶小道再次摇头,飞起一脚将首当其冲的那个家仆踢飞了好几丈远,然后一拳轰在了一名家仆腹部,当场就蹲了下去,半天没说话。
以这些只能欺负寻常百姓的下人身手,叶小道自然不费吹坏之力便将他们打倒在地。
那些公子哥禁不住变了色,叶小道也不客套,上前将那名纨绔拿住脖子,啪啪啪啪就是左右各两个耳光,然后一脚将他踢得弓了身子,跌坐在地上。
那公子哥双颊红肿,痛呼不已,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叶小道,兀自骂道:“臭小子,你等着,等下不打得你跪下叫爹,我就不姓曾。”
公子哥这话一出,便听围观人群中有人惊道:“这是汉京府知府曾惇的公子曾小布。”
围观人群一听,登时散去了绝大多数。
许是早有人离去报信,没多久便有一队兵丁跑了过来,为首一名武官上前扶起了曾小布,然后看了叶小道与刘诗儿一眼,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几位公子哥上前七嘴八舌控诉叶小道的恶行与残暴。
在他们的描述中,几位公子哥身为非富即贵人家的读书人,自然温文儒雅,知书识理,因倾慕对面那位小娘子才貌,故想上前结识一番,谁知那凶人一言不发便冲上前来,将众人打倒了这么多。
“鲁都尉,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至少,先把这凶人抓起来再说。”
鲁提辖颇感无奈,这几位公子哥什么德性他自然是清楚的,尤其是顶头上司曾知府家这位少爷,他再熟悉不过了。
鲁提辖靠近曾小布耳边,小声说道:“少爷啊,京城重地,众目睽睽之下,如今朝廷更是盯得很紧,若是御史台那些御史知道了,指不定朝堂之上怎么弹劾大人,大人若是被圣上责罚,丢官弃职,你想过后果没有?”
曾小布这人有一点好,知道利害轻重,听得鲁提辖这么一说,立时惊醒过来。
新皇帝登基后,几乎未动过什么人,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情形不可能持续多久,爹爹这个位置自然有许多人惦记着,自己真要胡作非为,被御史台的御史弹劾爹爹家教不严,纵子为恶,只怕立即有人大做文章。
想到这里,曾小布不动声色的扫了极力撺掇自己的那几位公子哥一眼,心中冷笑不已。
曾小布这种人素来光棍,想通其中关节后,上前对着刘诗儿揖手为礼,很诚恳的说道:“在下一时色迷心窍,得罪之处,还请姑娘原谅。”
刘诗儿与叶小道互相看了一眼,眼里满是困惑,很是不解,不知道那武官对曾小布说了什么,竟能让这位公子哥前倨后恭,态度迥异。
二人一起望向那武官,那武官只是笑着对二人拱了拱手,带着那队兵丁与一群公子哥走了。
二人不解其中缘故,谈论了几句也不得要领,干脆懒得再想这事。
一连数日,卫明霜不再出面,叶小道与刘诗儿在曲径处散步,于湖光间泛舟,赏烈日长空,白云悠悠,听鱼鸟虫鸣,溪水潺潺,叶小道能感觉出刘诗儿那些曾经深藏在内心的悲苦,终于冲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