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
空旷的殿宇外,无一人。
火红的宫灯正倒映在光滑的地板上,一名宫婢脚步匆忙,身影划过走廊上一根根的朱红大柱,让地板上影影绰绰的宫灯倒影忽明忽暗。
宫婢来到大门前,巧手轻抬,迫切地推门而入。
“娘娘,娘娘。”气喘吁吁地来到里面冲着正端于妆台前安静梳发的绝色美人说道,“皇……皇后,她已经快到大门口了。”
一记不大的搁梳之音,让宫婢的心随之咯噔一下,她悄悄抬眼观察着绝色美人,不止一次地感叹造物主的偏心。
从侧面瞧去,美人下上纤长浓密的睫毛宛如被世上最温柔的唇瓣轻触,娇羞地弯翘两边,而眼皮上两条眼线就像她眼波中自然流出的最妩媚疏离的细致勾勒,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迷失在那勾勒的夹缝中。
也许就是因为太过完美,所以造物主急等着将她召唤回去好好把玩。
山雨欲来风满楼。
屋外恰逢事宜地刮起了大风,宫婢摸不透娘娘现在的心思,唯有在一旁干着急,要是想让她去给皇上通风报信的话,还来得及,但得尽快,再晚上片刻,只怕回天乏术。
而且,娘娘也应该清楚皇后对她是多么的恨之入骨,因为地位上的悬殊,再加上这段时间百官弹劾,民怨四起,皇后此次前来定会公报私仇,外面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就是最好的证明。
“娘娘……”宫婢急得再也按耐不住,她一直都知道梦妃是位心地极好的人,很多时候都很照顾她们这些奴婢,但就因为太善良了,总是免不了吃亏上当,然而这回与以往都不同,可不会摔摔跤磕磕绊绊就能了事,如果没有皇上在。恐怕性命堪虞。
“这个……”梦妃从小抽中取出了一个锦带递给了宫婢,温柔地微笑道,“拿上它走吧。”
宫婢望着手中之物,光是通过重量和触摸就已经知道里面是些银子。娘娘是想让她丢下自己,一个人逃命吗?
“娘娘?”宫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激动、感动、悲伤、不舍混合在一起,她知道自己留下来就如螳臂当车,就连最起码地拖延时间都无法做到吧。但是,让她一个人抛弃主人独自逃跑苟活,更是她做不到的。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宫婢语气坚决道,“娘娘,您等奴婢回来。奴婢这就去找皇上,您等我啊,一定要等我啊。”
宫婢将锦带还回梦妃手里,说完也不等梦妃回答,兀自就朝门外跑去。
梦妃很想喊住她。但人已经离开了。嘴角的笑意中慢慢有苦涩化开,“傻丫头。”
这样也好,只要她能离开,免遭那些人的毒手便好。
梦妃已经打理好自己的妆容,今晚的她就像一朵盛放至极的白莲,虽无意挣百琼之艳,却已傲然居魁。
裙裾翻动。袅步行至前殿,面朝大门跪坐于毡上。
外面渐渐有了攒动的火光,听声音应该快到了。
她从袖中拿出一只很小却精致非常的瓶子,打开瓶盖,仰头饮下,沁凉入喉。
砰~
大门被侍卫们粗暴的踹开。带有逼迫杀气的一行人站满了门庭。
那位总是雍容华贵带着不可一世的皇后娘娘率先踏进门栏,很快两侧的侍卫们纷纷涌入。
侍卫们的双目中充满了yin秽嗜血之芒,他们无礼又恣无忌惮地在梦妃身上做着视线游移,只等皇后的一声令下,即刻就会犹如饿狼般扑上去将梦妃撕裂蚕食。
梦妃波澜不惊的脸上无半点惧意。始终目不斜视地看着皇后,仿佛整个空间里只有她们两个。
她从皇后的眼里读懂了很多,也回想起多年来只属于她们两个女人之间的事情。
胜与败,生与死,这是任何一个人都会有过的经历,早在入宫前,她就已做好准备,所以她现在一点也不怕。
突然,她感到肺腑中逐渐蔓延开带有辛辣的灼热,看来刚才喝下的东西起效果了。
只见皇后抬手无声地一挥,那帮侍卫顷刻如洪水猛兽般涌了过来。
梦妃笑了,是比那十里荷花,百里桃林更令人永生难忘的美景,但令所有人窒息的,却是她嘴角正汨汨溢出的鲜红。
视线开始朦胧,听觉也开始模糊,意识被深深地拉进了黑暗中……
“就在这一带吧。”
“恩,应该再等会儿就能见到了。”
斑驳的树影中正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来了来了。”男的突然出言提醒。
女的立即看了过去,果然在不远处有几个行色鬼祟的人正朝这边走来。
只见那些人好像抬了只挺重的东西,步履蹒跚,一晃一晃地来到荷塘边。
不多时,就将那个重东西抛进了塘中,溅起了巨大的水花,秒钟不到的功夫就迅速沉了下去,还不断地朝塘面冒着泡。
其中一人环顾四下,“走。”简单催促着其他伙人一同离去。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树影间的男人立即就跳入了塘中。
岸上的女人等得心急如焚,她一会儿趴在塘边仔细瞧,一会儿又起身踱来踱去。
呼啦一声,有东西破水而出。
她立即喜出望外地大步上前,“怎么样?怎么样?救上来了吗?”她边问边递出手去。
男人抓住女人的手,让她帮自己拖上岸。
上岸后,女人才发现男人的怀中正躺着一个人。
将那人的脸板正,又拨开被发丝掩埋的五官,当看到是那张他们要救之人的脸时,女人差点就放声大哭起来。
还是男人在此刻比较冷静,他休息了一会儿后,忙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带娘娘离开这儿。”
女人含泪点点头,“恩。”
距离京城大半日的路程。有一家简陋的茶馆。
馆子倒是稀松平常,就是老板艳福不浅,娶了两房夫人,其中一房据说貌比天仙。很多慕名前来的人士只为一睹芳容。
只可惜老板爱妻如命,从不让娇妻抛头露面,于是每日便多了无数的坐客在楼下仰望窗楣,在这一带盛极一时成为了佳话。
“姐姐身体好些了吗?”老板娘其实比梦妃大两岁,但因身份和现状,所以称她姐姐。她端来一碗刚刚熬好的鸡汤,搁到桌上。
里面应声出来位女人,“好很多了。”只见她穿着一身布衣,头发也简单挽做妇人髻,周身的气质跟出众的美貌使得她更像是一颗掩埋于泥沙中的宝石。
“说了多少次。叫我梦蝶便是。”梦蝶貌似有诸多抱怨,她亲切上前,拉住女人的手。
女人却被她亲昵的动作弄得不好意思起来,连连笑道,“好吧。梦……梦蝶。”
“欸。”梦蝶答应得快。
不多时,楼上就传来女眷惯有的轻细娇笑之音,声音中满是幸福及愉悦。
时间过得很快。
秋暑、寒冬已经走过这家茶馆,眼下正值暖春时节,万物升腾,生机盎然。
然而,茶馆的老板也双喜临门。二位夫人均怀胎数月,大概也就在月底的时候就将临盘了吧。
所以,老板最近忙地是不亦说乎,一来为了赚更多的钱养活家人,二来也想在孩子们出生后有更大的地方玩耍,近几日除了招呼客人外。每日黎明时,他就会去附近的林子里伐木,好回来做间屋子。
别看老板武将出身,木工的活计他也是尤为擅长,据他讲。爷爷那辈儿就是做这个的。
这天,老板趁天亮前,又带上工具准备外出了。
老板娘担忧地从屋里出来,挺了个大肚子,批了件外衣,每日必会在他临走前叮嘱道,“路上小心。”
老板帮老板娘肩头上外衣的衣襟合了合,冲她点头“恩”了一声,转身出门。
老板娘平时白天睡得多,所以一大早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于是习惯性地慢走慢脚摸上楼去看看梦蝶,之后才会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譬如煮煮开水,和和面什么的。
虽然他们百般阻挠,梦蝶平日也还是会帮忙打下手,知其是不愿游手好闲,老板跟老板娘才勉强同意让她做些最简单的活。
其实就算养她一辈子,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如果不是梦蝶,他们两口子绝不会活到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做起小买卖,幸福地一起生活,更不会有肚子里的小生命。
这些都是梦蝶给的,受人滴水之恩还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当初有钱在这里开起茶馆也是梦蝶给的银子,可以说,就算拿他们二人的性命,也一定会保护梦蝶一生!
就在老板娘挪步想去拿架子上的面粉袋时,呼啦一下,她感觉到下体突然涌出好多水来。
不好,好像是羊水破了,不行,腿好重,走不动路!
老板娘勉强扶着案台支起身子,想朝外喊人来帮忙。
“你怎么了?”梦蝶刚巧路过火房,她挺着大肚子笨拙地跑进来。
老板娘的额际鼻端满是汗珠,看上去极为痛苦,“要……要生了。”
“啊?”梦蝶一听,当时就乱了,她环视四周希望能找到人来,“对了,徐良他人呢?该不会又出去了吧。”
老板娘紧紧地握住梦蝶的手,紧咬下唇,‘恩’了一声。
梦蝶拍拍老板娘的手背,让她放轻松点。
怎么办?她自己都还是个即将临盆的孕妇,而且从来没有接生的经验,这是老板娘的第一胎,搞不好会死人的。
思前想后,梦蝶认为还是出去把老板喊回来好点,“你等等啊,我现在就去找徐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