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先生,是不是我……”
那侍应生刚要解释,李信便将一张十元面额的法币塞到了他的手里,“与你无关,我有事要跟你们经理说,麻烦小哥帮我去叫一下。”
“先生稍等,我这就去帮您把我们经理叫过来!”说完那侍应生便欢天喜地走了。
时间不大,一个戴着一副单片眼镜的中年人便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先生您好,鄙人唐绍基,是天福绸布店的带班经理,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原来是唐经理,你好!今天晚上七点我们要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宴会,服装方面唐经理能不能想想办法?钱不是问题!”
“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敝姓李,至于全名就不便相告了。”
听李信这么一说,那唐绍基便了然地点了点头,“抱歉,李先生,是我唐突了。不过时间匆忙,即便再怎么赶制也是来不及的,只能用橱窗里用来展示的样板装来进行改制,不知李先生是否介意?”
李信则摆了摆手,“无妨,就这么办好了!”
听李信这么一说,那唐绍基才终于松了口气,随即便招呼起了刚刚那个侍应生,“那个谁,小刘啊!还不快带李先生去量体?”
此话一出,那小刘便立刻应了一声,随即便带着李信进到了专门进行测量的量体室。
不得不说,这天福绸布庄不愧是南京最有名的成衣铺,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光景,便完成了量体。
可就在那个小刘准备将那张刚刚记录好的数据表格拿到制衣间的时候,却被李信给拦了下来,“等等。”
“李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再给我拿两张这样的表格过来!”
“这……”听李信这么一说,那小刘便瞬间没了主意,连忙求助似的看向了一旁的唐绍基。
面对李信这样的大客户,唐绍基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让小刘又拿了两张表格,随即一边看着他飞速地填写着各项数据,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李先生,您这是……?”
而李信直到把那两张表格全部填写完毕之后才开口解释道:“怪我,刚刚的话还没说完,我需要的衣服可不是一套,而是三套!没问题吧?”
“三套……哦,李先生是想替这位美丽的小姐定做晚宴礼服吧?没有问题,样式选定了吗?”那唐绍基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看到了那两张表格才恍然大悟地说道。
李信则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正是!两套男士正装,一套女士晚礼服。至于样式嘛!除了刚刚这位小姐选定那套以外,另一套就用这个展示柜里的三号款式就可以了,至于贵店的晚礼服样式嘛,实在是……啧啧啧……”
这话可以说是深深地刺痛唐绍基的内心,只是因为良好的职业素养才没有当场发火,但是态度比起之前却冷淡了不少,“李先生,我们天福绸布店的晚礼服绝对是全南京样式最多款式最全,同样也是最时髦的了,就连行政院的梁长官的正装西服都是在我们这里定做的。如果连我们这里的样式都入不了您的法眼的话,恐怕整个南京也再找不出任何一家能达到您的要求标准了。”
李信自然听出了那人的言语之中所透露出来的怒气和自信,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对他说道:“看不出来你对自己的设计还挺自信的。那我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差距!”
说着李信便不顾侍应生小刘的阻拦,大步向一间挂有“制版工作间”门牌的房间走去。
而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的宋雯婷则始终保持着微笑一言不发,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单手托腮静静地看着。
此时的工作间里,一位老师傅似乎刚刚才画完了一张纸样,听到有人进来便以为是那个侍应生,于是便点了点手招呼道,“小刘啊,你来的正好,王老板订做的那套西服的纸样已经出好了,你们晚上辛苦一下,明天就送过去让他试穿一下吧!”
可让他倍感奇怪的是,以往每次都会第一时间支应自己的小刘,今天却反常地好半天都没有任何回应。
抬头一看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个陌生的男子。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道:“这位先生,您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这里是制版工作间,会客室在隔壁。”
不想李信却直接脱口而出道:“那就没错了!”
说罢李信竟自顾自地在那老师傅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二话不说提笔就在上面画起设计图来。
“先生,您这是……”如此奇怪的举动直接就把那老师傅给看蒙了,听说过抢人抢钱抢东西的,这抢着画设计图的倒是头一次见,不由得一脸疑问地看向了随后追进来的那个小刘。
后者这才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
“你说什么?设计一款比我们现有所有款式都要好的晚礼服?唐经理竟然还默许了?简直胡闹!”
说着那老师傅便不顾小刘的劝阻,气呼呼地凑了过去,想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资本敢夸下如此海口,可当他的视线落在纸上的时候,整个人却突然呆住了。
良久才不敢相信地在口中自言自语道:“这……这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其实也不怪他会如此惊讶,别的不说,单就李信这运笔用尺的熟练程度,没下过几年苦功练习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一点身为天福绸布店首席裁缝的老师傅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不仅如此,虽然才过了几分钟的光景,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却已然完成了草图的绘制,并且无论是外造型的轮廓剪影,还是内造型的构线、省道、领型、袋型,都是那样地和谐,在相辅相成,风格统一的同时竟然还能张扬出各自独特的个性!
若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会被误认为是哪位裁缝大家的精品之作!
他哪里知道,李信当初在德意志曾经受到过一个高手指点,并且在他的帮助下偷偷地进行了一系列被他称之为特战术的特殊训练,而这就是其中的一项,使得李信硬是被强逼着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学完了哈勒艺术和设计学院里的全部美术课程,为的就是练就一手“人肉相机”的特殊技能。
这样的经历可以说是李信迄今为止最大的秘密,就连在留学期间跟他关系最好的伊藤文昭也不知道!
然而就连李信自己都没有想到,第一次使用这个技能竟然只是为了给宋雯婷设计一套晚礼服!
仅仅用了不到十五分钟,李信便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而就在下一瞬,那老师傅便一把抢过了设计图,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之后便忍不住连声说道:“这是……何等精妙绝伦,又充满震撼力的设计啊!敢问年轻的小先生师从哪位大家啊?”
不想李信却摆了摆手,“老师傅过誉了,小子只不过在留洋的时候随便翻看了几本艺术设计教材罢了,并没有师从哪位大家,而且我这张设计图也取了巧,借鉴了楼下正中的那个橱窗里所展示的那件晚礼服的设计理念,然而稍微做了一些改良罢了!”
话音未落,那唐绍基的声音便突然从身后响了起来,“李先生真是太谦虚了,周老可是我们这资格最老,手艺最好的裁缝师傅了,能得到他的认可,就足以说明您在这方面的造诣之高了。”
说到这,那唐绍基便明显地有些犹豫,李信见状则很是配合地说了一句,“唐经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既然李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唐某就冒昧请问先生可否允许我们在给您做好了这套晚礼服之后,继续使用您的设计呢?”
“这个嘛……”李信听了立刻做出了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随后便指了指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的宋雯婷说道,“你还是问她好了,毕竟这套晚礼服是给她设计的。”
而宋雯婷面对着一脸迫切地看着自己的唐绍基和老师傅,则显得格外淡定和从容,“如果你们能在晚宴之前把我们需要的三套衣服赶制出来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
“三套……”那唐绍基听了连忙紧张地看了身边的老师傅一眼,见后者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才点头答应了下来,“好!一言为定!两位放心,我以天福绸布庄几十年的信誉担保,晚上六点以前一定会将三套舒适合体的上等正装送到您的府上!”
直到这时,李信的脸上才重新露出了笑容,“既如此,那改好之后就立刻派人送到贸易部部长办公室吧!”
那唐绍基听了立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贸易部……您是李……”
而话没说完,李信便立刻向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堪堪让他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几分钟后,李信和宋雯婷两人便在唐绍仪等人惊讶错愕地注视下离开了店铺。
然而出来以后,李信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宋雯婷的情绪有点儿不太对劲,于是便连忙试探着问道:“我说宋大小姐,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这么大的火气啊?”
此话一出,宋雯婷便忍不住哼了一声,“你说呢?给我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呀?”李信则立刻开启了装傻模式。
“还装傻?就是……就是我的量体数据啊!”宋雯婷微微有些脸红地说道。
“哦!你说那个呀!自然是用我这双眼睛目测的啊!”李信一边说一边竟肆无忌惮地给宋雯婷演示了一遍。
宋雯婷立刻抱起了双手,忍不住啐了一口,“呸!流氓!”
李信则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你不是一直都以我的未婚妻自居吗?不过只是看了几眼,怎么就流氓了?再说我可是很专业的,虽说是目测,但误差绝对不超过1厘。”
“你!”眼见自己说不过李信,宋雯婷没有办法,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脚,不再理他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地回到了李秉堂的办公室,仅仅才过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那唐绍基便亲自把三套改好的正装和晚礼服送了过来。
“想不到贵宝号的效率竟如此之高,真不愧是整个南京城的业界翘楚啊!”
“应该的!应该的!能为李长官效劳,是敝号的荣幸。”
“才这么短的功夫,就连称呼都改了!是个玲珑的人物,唐经理前途无量啊!”
“长官谬赞了,之前小的多有怠慢,还请长官勿要怪罪才是。”
李信则摆了摆手,“唉,唐经理多虑了,有道是‘不止这不怪’,况且唐经理也并没有什么怠慢之处,倒是我提了不少过分的要求,想不到唐经理竟然都做到了,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说着李信便直接掏出了一条小黄鱼不由分说地塞到唐绍基的手里。
“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李长官!实不相瞒,您给我们留下的那份设计图纸就已经足够支付这三套衣服的费用了,我又怎么好再收您的钱呢?”
李信则故意把脸一板,“设计图是设计图,衣服是衣服,这是两码事,唐经理要是执意不收,那可就是不给李某面子了啊!”
那唐绍基也不傻,李信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要是再不收下那可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想到这,那唐绍基才千恩万谢地收了小黄鱼,喜滋滋地告辞走了。
……
“叩叩叩!”
“进来!”
“处长,我回来了!”
林文强一见来的是李信,便忍不住说道:“是政之啊,难得来一趟南京,你不好好跟宋家小姐叙旧怎么又跑回来了?”
“已经叙过了,还一起去了三山街口。而就在我们路过南京最有名的天福绸布庄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处长您来的匆忙,并没有准备正装,于是我便让店家给您加急赶制了一套,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
不等李信把话说完,林文强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政之啊,你老实回答我,你如此讨好我,又事事为我着想,到底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