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峰?!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代号的?还有,你又是为何那么肯定她就是峨眉峰呢?”
顾云天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从李信的嘴里听到“峨眉峰”这个代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问道。
不想李信却只是笑了笑,“不是跟你说了,我也有我的情报来源吗?实话告诉你吧,我追查峨眉峰这条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一开始的华懋行刺,到后来的国宝被劫还有前不久张世超的出逃都或多或少地能够看到她的影子,就连吉村少佐的死,或许都是她在背后一手策划的。我这么说你应该就明白了吧?”
此话一出,那顾云天便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反正嘴长在你身上,你怎么说都行。我要的是证据,你到底有没有证据,证明那个江稚娴就是峨眉峰啊?”
李信则没好气地回敬道:“我要是有证据,早就直接抓人了,还用得着找你帮忙吗?”
话音未落,顾云天一下子便警惕了起来,“你该不会是打算让我去替你捅这个马蜂窝吧?想得美!就一句话,没门!”
“哎我说你可真是个反复无常,言而无信的家伙啊!之前不是你说的,就算她不是军统的间谍,你都有办法做实她的间谍身份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你当我傻啊?如果她真是峨眉峰也就罢了,可万一搞错了怎么办?真正的峨眉峰一旦露面,那咱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老实说,顾云天会有这样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李信听了却很不以为然。
“要我说你还真是死脑筋,你能把假的说成真的,就不能把真的说成假的吗?”
“这个……”
就在这时,两人的对话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什么事?”尽管说话的声音很是不耐烦,但顾云天的心里却恰恰相反,甚至还莫名地产生了一股如释重负的情绪。
话音未落,苏毓秀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回少爷的话,外面有位叫辣椒的小姐有急事向李公子禀报。”
“辣椒?就是你那个贴身护卫吧?”
李信则点了点头,随即便起身离开了包间。
“回来了?有什么发现么?”
然而辣椒却并没有立刻报告,而是有意无意看了一眼一旁的苏毓秀。
后者则立刻会意,笑着说道:“啊!抱歉抱歉,你们聊,我先下去了!”
直到确认了那苏毓秀离开之后,辣椒才压低了声音把自己跟踪江稚娴的结果向李信做了汇报。
再次回到包间,李信的脸上便已然多了几分从容,不等顾云天开口,便主动笑着对他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想听吗?”
“想说你就说呗!”
“说来也巧,就在今天下午,我去正金银行拿档案的时候刚好碰到了江稚娴,她从银行的保险箱里取走了一个看上去很有分量的皮箱,出于好奇,我就派辣椒暗中跟了上去,结果竟然一路跟到了《大美晚报》的报社门口!”
顾云天听了不由得眼睛一转,“《大美晚报》?你的意思是说,那姓江的档案里所写的日本方面的关系,指的并不是云子小姐,而是我们馆主?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就更不能帮你了!”
不想李信却冲着他摇了摇手指,“不不不,正因如此,帮了我,你才能获得更大的好处。”
“好处?什么好处?”
“比如,岩井公馆的代理馆主,这个好处够大了吧?”
“代理馆主?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听不懂没关系,我就问你,想不想坐上代理馆主的位子?”
“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内幕消息?是就赶紧说,你知道我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家伙了。”
李信则笑着对他轻声耳语了几句,顿时便让他大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你确定?”
“那是当然!不然的话,你说她为什么要到码头去查看到香港的船期啊?”
“你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说的没错,这的确都只是我的猜测,你可以怀疑,但不能否认没有这种可能,对不对?”
“哼!说到底,你还是没有充分的证据来证明你的推断嘛!”说着顾云天便自顾自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然而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后却突然猛地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我对代理馆主的位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兴趣,这样好了,如果你能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刚刚所言非虚的话,我就答应帮你,怎么样?”
“这你可就太难为我了,真要是被我猜中的话,这可是你们岩井公馆的机密,我一个外人上哪去找证据呢?”
“这我不管,反正这就是我最后的态度了,你看着办好了!”
……
“在想什么?”从百乐门出来之后,陆颖心默默地陪着李信走了许久,才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听那个沈醉说,除非戴笠密派,否则所有在上海的潜伏小组都要接受上海区区长的统一领导,有没有这回事?”
陆颖心则想也不想地回道:“是这样没错。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那份档案上清楚地写着“作为双料特工屡建奇功”,这便让我不由得把她跟周伟龙被抓联想在了一起,你说这个奇功,指的会不会就是出卖并成功抓捕了周伟龙那件事呢?”
“这……”陆颖心听了李信这一番话不由得感到脊背发凉。
周伟龙被抓,对军统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奇耻大辱,无异于当面打了戴笠的脸,尽管表面上很是积极地派人跟日本人斡旋谈判,但暗地里却一连下了三道严查令,责令代理区长赵理君务必查清真相。
可一晃将近半个月过去了,调查却始终毫无进展。
倘若她真的已经暗中投靠了日本人的话,那一切可就说得通了!
然而想到这,陆颖心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如果真是她出卖了周伟龙的话,那为什么抓人的是李士群而不是岩井公馆的人呢?”
“我想,这应该就是岩井英一的手段了,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尽快获取信任,进而为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那……要不我以蛛蜂的名义把她是双面间谍的事向上峰报告?”
“也不是不行。”李信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不过别忘了,我们的目的不光是对付她,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保护真正的峨眉峰,只要能让所有人都相信她就是峨眉峰,那么真正的峨眉峰自然也就安全了。”
不想陆颖心听了却疑虑重重地说道:“计是好计,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她就是峨眉峰呢?亦或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上峰授意的呢?”
此话一出,李信便不由得赞许地看了陆颖心一眼,“说的没错,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所以我准备让你把我接下来的计划一并上报给你的上级,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好!就这么办!可是顾云天那边……”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也要一件一件地去做,别看他表面上装得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早就心里发痒了,不过他越是这样,咱们越不能遂了他的意,先抻他几天,等你这边有了结果再作计较好了。”
“嗯,我知道了。”
……
一夜无话,第二天是公休日,难得休息一天的李信刚刚吃过午饭,宋雯婷便在管家张福的陪同下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事情办的还顺利吗?”两人刚一进到小书房,李信便立即关心地询问道。
宋雯婷则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顺利不顺利的,这次回来我给你带回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还是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经鉴定,并没有看出那份档案有造假的痕迹,所以上面的内容可信度极高。”
不想此话一出,李信却不由得一愣,“这也能鉴定?你找谁鉴定的?”
然而宋雯婷却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是公公他连夜找人做的,今天早上才出的结果。”
“那坏消息呢?”
话音未落,宋雯婷的脸色便一下子凝重了起来,“坏消息是:经过核实,江稚娴只是个化名,她原本的名字叫贾玉兰,而且是当初跟着张国焘一块儿脱离红党投靠军统的,至于她是否原本就是军统安插在红党队伍里的间谍就不得而知了。更糟糕的是,此人与‘三炮台’还是旧识,所以……”
话没说完,宋雯婷便隐约地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这才注意到李信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怪怪的了。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只是比较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堪称机密的内幕的?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不仅是红党,而且级别甚至比那个‘三炮台’还要高,对不对?”
此话一出,小书房里便立刻变得安静极了。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半晌,宋雯婷才终于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好吧!我承认,我是红党!不过并不是你口中的什么高级干部,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那我父亲呢?他也跟你一样加入了红党?”
不想宋雯婷听了却摇了摇头,“没有,虽然我们一直都在努力争取,但是却收效甚微,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你们父子俩还挺像的。”
尽管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李信听到宋雯婷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并没有继续对自己隐瞒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
随即便轻咳了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题,“咳咳,不好意思,扯远了。不过话说回来,既然那个江稚娴跟‘三炮台’是旧识,那么只要立刻安排他转移,危机不就解除了吗?”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但是很遗憾,在这件事上却很难奏效,‘三炮台’在上海经营多年,已经成功建立起了一张比较完整的情报网络,因此即便要转移,也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交接的。”
听宋雯婷这么一说,李信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事关重大,是应该仔细一些,多花点时间也是值得的,不过听你的意思,怎么好像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转移似的了呢?”
此话一出,宋雯婷犹豫了许久才终于点头承认道:“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交接和转移了,因为再过几天,就是市政府举办庆功宴的日子了。”
“庆功宴?这么说,‘三炮台’也在晚宴的受邀之列了?”
“是啊!要是在宴会之上被那个江稚娴给认了出来,那他红党的身份可就彻底暴露了。”
“这样啊……”李信沉吟了片刻之后才继续问道,“距离庆功宴还有几天?”
“五天。”
“五天……应该还来得及。”李信在心里默默地盘算了好一阵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我不是跟你说了,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话说了一半,宋雯婷才猛然间反应了过来,“等等,你该不会是想打江稚娴的主意吧?”
“是啊!既然没办法解决麻烦,那就解决引起麻烦的人咯!”
“这……会不会有点太冒险了,万一……”
“放心,我一向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要做的就是煽动那些对委员会的不瞒情绪,在组织点人到招待所门口去抗议,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好!我知道了。”宋雯婷听了微微点头,随即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李信说道,“对了,昨天走得急,忘了跟你说,昨天中午的时候,李士群带着两个洋人去了厂里,说是要帮忙修理那些已经被砸坏的机器。却被愤怒的工人给赶了出去,我觉得有必要安抚一下工人们的情绪了,反正你今天也不用上班,要不一会儿你跟我一块儿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