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帝城。
帝宫洞天中。
参天九色树下,气氛有些凝重。
金乌古神,夏四九,以及临时出关的林羽,全都目光有些戒备的看着突然出现洞天中叶安晨,不发一言,却似乎随时可能动手。
“哈欠~”
叶安晨却好似没事人一样打了个哈欠,提着铜锣马灯,声音懒洋洋显得没精打采:“你们考虑好了没有。
我的时间不多了,过几天可能就要回圣域,错过了,这头色熊可就真身死道消,永远回不来了哦。”
林羽目光冷峻:“夜帝一百年前斩杀了守墓人与这一代的收尸人。
可以说与你们牧夜人已经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现在你却说你能救他,换位思考,你会同意吗?”
清晨时分,这个不知来历的牧夜人无声无息闯入了帝宫洞天,想要偷走夜帝的尸体。
若不是夏四九发现及时,传出了消息,恐怕现在夜帝的尸体都被带出安阳域了。
而以牧夜人与收尸人的关系,这个来历不明的牧夜人前来盗取夜帝尸体,不用想也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他们怎能让她如愿。
若不是因为这女子从头到尾一副无所谓的慵懒做派,再加上毫无反抗的意思,林羽早就动手了。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
哪知,当林羽提及牧夜人与收尸人时,夜安晨却厌恶的摆了摆手:“别把我和那群贱人摆一起,挺令人作呕的。
至于为什么要救他?”
叶安晨香舌舔了舔嘴唇,看着江无夜的尸体,眼睛都在冒光,一脸“痴汉”笑,甚至还擦了擦流出的口水,看得众人一阵恶寒。
“咳咳,严格来说,这是一场交易。”
叶安晨也察觉到到了自己的失态,干咳一声,恢复了慵懒:“未来我需要他,没他我可能活不下去,所以他不能死,这个理由够了吗?”
乍一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个痴情女子为爱奋不顾身。
但听叶安晨的语气,却显然没有众人猜测的那种特殊感情,好似真的只是一场交易一样。
“你这么做,就不怕回到圣域以后遭受异人的排挤与镇压吗?”
“我说了,她们是她们,我是我!!”
叶安晨语气突然变得有几分冰寒,不耐烦的转身,似乎要离开:“看来你们是还没考虑好,三天,我在人世间只能待最后三天,三天一过……可惜了。”
说罢,惋惜的摇摇头。
身前虚空破灭,叶安晨就要离开。
“等一下!”
就在这时,林羽与金乌古神交流了一下眼神,咬了咬牙,还是叫住了叶安晨。
如果是真的,要是错过了,那夜帝就真的可能万劫不复了,他们不愿放过一丝可能的机会!
“搞得我好像什么坏女人一样,真是的。”
叶安晨嘴角微勾,打了个哈欠,还是停下了步伐。
片刻后。
“等等……为什么脱衣服?”
夏四九一脸怀疑的看着在扒拉江无夜衣服的叶安晨,赶忙上前制止。
“纹阵呀。”
叶安晨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
然后古怪的看了看眼神闪烁的夏四九,淡淡的“啧”了一声:“放心吧,这家伙的身子我一百多年前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发育得很好。
咳咳,我是说,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的,你不用担心。”
一百多年前就看光了……
发育得很好……
一听这话,金乌古神与林羽对视了一眼,脸色变得很是古怪。
难道这牧夜人是夜帝当年的惹的风流债?
但以江无夜的性格,完全可以说是不懂风月的莽夫。
不管多漂亮的仙子圣女,说扬灰就扬灰了,眼皮都不带眨一下,不像是会惹风流债的角色啊。
至于夏四九,这么些年他们也知道了,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
虽然,当事人是似乎越陷越深了。
“哎……你别误会。”
眼见夏四九眼眸有些通红,叶安晨赶忙摆摆手解释道:“我要的只是他的身子,至于感情,那个太下乘了,对我没用。”
“……”
这什么虎狼之词?
金乌古神和林羽都无语。
完全无法理解这么粗俗的话怎么会从这个缥缈若仙的女子口中说出来。
你这像是解释的意思吗,也太耿直了吧?
还只要身子不谈心,这把江无夜当什么了,花舫里接客的吗?
小姑娘漂亮是漂亮,可惜多长了一张嘴。
很快,江无夜被扒光了。
林羽等人虽然觉得留在这里大咧咧的直视似乎有点奇怪。
但为了以防叶安晨使诈,还是按耐住尴尬万分的心情死死盯着不放。
“这位……”
“我叫叶安晨。”
“叶姑娘,不知道你有几分把握,又需要我们准备什么?”
林羽脸色很快变得镇定。
如果夜帝真能复活,那不管需要什么天材地宝,只要能弄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什么都不需要,你们只要不打扰我就行了。”
叶安晨却懒散的摇了摇头,似乎察觉到林羽等人的怀疑,又带着自信补充道:
“每支异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天赋,详细的原谅我我无法告诉你们。
你们只要知道,神魂这一块,我们牧夜人是最专业的。不管是人世间还是圣域,亦或者穹天之上,没有哪一族哪一种生灵能超过我们。”
说着,她又检查了一遍江无夜的肉身,松了口气道:“也幸好这色熊肉身够强悍没什么损伤,要是肉身有缺那就要麻烦多了,如果是像白惊仙那种情况,那把老太婆叫来都没啥用了。”
“金乌大人,她说的话可信吗?”
叶安晨在不停掏出一件件古老的器具与墨笔,林羽则神念传音,带着忐忑询问金乌古神。
金乌古神有些不确定回道:“异人的确是天地间最神秘的种族,传承久远,与邪神有某种联系,但具体有着什么奇异收段我也不了解。
不过,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与其看着夜帝被岁月磨灭,还不如赌一把。
再一个,我并未在这个牧夜人身上察觉到什么恶意,她应该真的是需要夜帝身上的什么东西维持生机,因此才会冒着被族群驱逐甚至镇杀的风险前来复活夜帝。”
一人一神谈话间。
叶安晨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
似乎是某种神秘的仪式,在江无夜尸体旁摆了一件件古老的器具,或是鼎,或是符剑,甚至还有不知名凶兽的角。
每一件都朴实无华,毫无神光外放,但仔细看去,却又给人一种无比古老,奇异之感。
特殊阵型串联在一起时刻,让这片虚空产生了一重重的奇异波动,神魂似乎要被这些器皿吸进去。
“那是?!”
突然,林羽瞳孔猛然收缩,甚至浑身都在颤抖。
因为,叶安晨拿出了一盏命灯,散发出一重重与江无夜同根同源的气息。
更重要的是这盏命灯的火焰居然没有熄灭!
虽然,颜色看起来是惨白一片,毫无灵性,甚至摇曳生灭不定,但它确实在不屈的燃烧着。
这一刻,他们没有纠结叶安晨手中的命火是怎么来的,反而是有些悚然了。
因为这种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神魂破灭,命火却能不熄,前所未闻!
异人……
第一次,他们对这个可怕的种族产生了深深忌惮。
“这只是个引子,严格来说不是真正的命火,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没了它,根本无法牵引色熊飘散世间的魂。”
叶安晨没有回头,脸色也由慵懒变得郑重许多,樱唇轻启,吹出一口香风,将惨白色的“命火”吹进了江无夜眉心祖窍。
而那一点命火,也如归家的游子般,传递出欢呼雀跃的情绪,一头就扎了进去。
嗡~
一重从上丹田祖窍出的无形波纹扫过江无夜身体,一瞬间似乎让这具死气沉沉的尸体多了几分理性。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叶安晨脸上多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像是一个验证所学的小孩一般,看得林羽三人心突突狂跳。
怎么突然感觉有些不靠谱?
“吨吨吨……”
下一刻,叶安晨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装满液体的罐子,仰头喝了一大半。
接着,她拿起一旁晶莹如红玉的毫笔,点入罐中,很快毫笔便由红转黑,绽放出莹莹黑光。
“这是夜帝的血!”
林羽瞬间洞察了罐子中的液体是何物。
再加上之前的命火,这一刻,他彻底肯定,这个女人绝对与夜帝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嗡——
毫笔光芒炽盛了数倍。
叶安晨双目失去光彩,银白一片,一瞬间好似成了一个傀儡,神色严肃异常,笔走龙飞,毫不间断的从江无夜头顶开始,画着一条条,一个个神秘晦涩的黑色符文。
这些符文被写出之时,也在发光,灵性异常,钻进江无夜体内,让他的尸体也开始发光。
很快,江无夜的尸体,黑光毫笔,叶安晨,三者气息串联,似乎连成了一个集体。
时间,缓缓流逝。
叶安晨的脸一点点的失去血色,林羽等人的目光也越来越凝重。
“开!”
嗡!
终于,傍晚时分,从头到脚的符文完成,叶安晨眼眸重新恢复神彩。
娇呵声中,江无夜残躯黑光大胜,眉心祖窍都化作了一口黑光流转的漩涡,似乎在吸引着飘散天地各方的真我。
“各位,呵呵,不想沾染诅咒的话,接下来的步骤你们可以回避了。”
叶安晨整个人更加慵懒了,昏昏欲睡,似乎睁眼都要废很大的力气,
她盘坐在江无夜身旁,执掌雪白铜锣,似乎接下来的事非常不详,外人不可沾染。
林羽与金乌古神对视一眼,也知道关于异人的禁忌,微微犹豫,便拉着夏四九出去了。
&n“铛铛铛……”
来自久远岁月之前的敲锣声响起。
无尽黑暗中,似有一道独行的身影牧夜而行,驱散世间魑魅魍魉,一切阴邪晦暗。
铛铛铛——
敲锣声不断。
洞天中开始有一道道远古先民圣贤的身影出现,纷纷盘坐在江无夜与叶安晨身旁,诵念着来自古老岁月之前的天地经文,牵引着迷失的真我归家。
“感觉到了吗?”
洞天之外,金乌古神微微闭眸,一脸震撼之色。
祂察觉到了虚空之中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正如万川归海般涌入洞天,在重塑着什么。
“是他,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不止是金乌古神,此刻林羽与夏四九也感受到了那股熟悉亲切的气息,从天地四方涌来。
甚至穿过他们的身子,像是获得新生的孩童般,欢呼雀跃不停。
煎熬等待之中。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洞天内的诵经声与敲锣之声终于停歇。
叶安晨像个嗜酒如命的瘾君子一般,不停抬起手中的黑罐,踉踉跄跄的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结束了吗?”
等待已久的林羽三人立马迎了上去,神情激动而忐忑。
“恩。”
叶安晨点点头,有气无力道:“算是完成了一半吧,引子已经稳固了,剩下的,是个水磨功夫,或许十年,或者百年,不会超过三百年的。”
“姑娘大恩,我等无以为报,今后若有差遣,莫敢不从!”
林羽面色潮红,发自真心的感谢。
“你们?”
叶安晨看了看林羽,无所谓的摆摆手:“我还看不上。”
“……”
林羽脸皮微微抽动,被狠狠噎了一下,又不好发作,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
“对了。”
叶安晨突然嘿嘿一笑,走到夏四九身旁,贴耳小声道:“一百年不见,这家伙又发育了,不过,他这个修为,大小随心,啧啧,你有福了。”
“你!!”
饶是夏四九活了四万多年,听到这种话,还是满脸臊红,明明是个火辣的性格,面对叶安晨,却像个小白兔一样。
“哈欠……”
伸了个懒腰,叶安晨好像逛花楼出来的大爷似的,素手拍着腰,一摇一晃的离开了。
快要消失之时,她又轻飘飘扔了一句话:“等色熊醒了,别忘了提醒他,他欠我两条命了,这个算是一点利息。”
话音落。
叶安晨摇了摇手中黑罐,身影彻底融入了虚空。
洞天中。
漫天九色花飞舞。
两神一人迫不及待的查看起江无夜此时的状况。
很快,他们就惊喜的发现。
此刻的江无夜虽然看起来与之前没什么两样,依旧死气沉沉的。
但这一片死气沉沉之中,似乎冒出了一片翠绿的嫩芽,虽然渺小,却在顽强成长着,变为参天大树,彻底复苏只是个时间问题。
至此,他们才打消最后一丝怀疑,狠狠松了一口气。
唯一遗憾的。
想到白帝,林羽心中又是狠狠一痛,目光遥望南方的天地屏障。
泪眼模糊间。
他似乎看到了一道绝世风华白色单薄身影,背对苍生,面对无尽炼狱,无声而立。
江无夜即将复生的事除了林羽与二神,并未告诉其他人,这也是为了避免发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黑暗中的那些窥伺,从未停止,有太多的存在不希望夜帝这种怪物复生了。
十年……
五十年……
二百年时光再次流淌而过。
这期间安阳域极道武修稳步前进着,整体实力已经超过了当初的双帝年代。
妖魔怪异在极道的镇压下,并未发生太大的动乱,而邪武仙在这两百间也未再次来袭。
唯一的意外之事就是林羽。
时间流逝一百八十年之时。
林羽彻底破入了帝境,且成功打开了三个星宫,称号羽帝,惊艳世间,威压当代,完全不逊色于当初的长生体。
但,本该是安阳域普天同庆的日子,却谁都没料到,成了最后的别离。
林羽破入帝境出关不足一天,飞升通道就在他未曾沟通的情况下出现了,以霸道且不容反抗的力量束缚林羽,强制他飞升。
让他在撼天动地愤怒嘶吼咆哮声中永远离开了守护了数百年的安阳域。
发生了这种事,剩下的极道武修也很快明白了缘由,绝对是当年那场穹天之上的博弈结果造成的——
允许极道继续存在,但不能干扰平衡,在人世间留有帝境战力!
好在,此时的安阳域极道武修不弱了。
因为武神骨被分散,造就的法相都有十位,哪怕伪帝层次也有一位,都在稳步前进着,未来很长时间内,足够抗住人间百分之九十的灾劫了。
而如林羽这样的飞升者,则成了怀揣武道之火与无数人信念寄托的希望种子,希望他能战到最后,杀至穹天之上,逆转大局。
一百年时光再次流淌。
这一年,破阴节。
一股无形无质的霸烈波动自帝宫起,传荡整片安阳域。
冥冥间,似有一头深渊巨凶从无间炼狱杀到了人间,活出了第二世,在酣畅淋漓的仰天而啸,撼动日月轮回,宣告着他的回归。
但,这股波动来的快去得也快,可以说是转瞬即逝,未等许多人探清来源就已经消失无踪,好似一场幻梦。
洞天之中。
虚空破开,喜极而泣的夏四九出现在巨树之下,身子却猛的僵住。
九色花雨飞舞。
巨树之下那道躺了几百年的身影却消失无踪,空空如也。
噗通~
夏四九猛然软倒在地,双目失神,一瞬间感觉像是心脏被狠狠掏了一块。
哪怕祂已经看穿了许多迷障,做好了坦然面对分别的准备,依旧接受不了这种结局。
四百年的等待。
却换来了不辞而别……
“江无夜,你混蛋!!!”
夏四九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骂声响彻整片洞天。
“卧槽,我怎么你了?”
刻在灵魂深处的熟悉声音响起。
树后,虚空波动。
一身黑衣的江无夜微微苦笑,又化作愤怒之色走出,破口大骂:“我说你这臭老娘们也太小气了吧,当初不就毁了你几座山吗,至于蹲老子四百年尸吗?”
“你……”
夏四九见到江无夜的一瞬间,差点忍不住冲上去狠狠抱住,但听到江无夜的嘴臭,脸皮又抽了抽。
这烂德行,四百年都改不了吗?
“呵呵,几座山?!”
夏四九收起伤心,冷冷一笑,利索的站起身,插着腰:“不要利息的吗?老娘就算你十年一成,四百年,你自己算算现在得多少了?
更别说,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照顾了你这牲口四百年,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什么叫一把屎一把尿,好歹也是个女神,你嘴巴放干净点行不行?”
江无夜脸都黑了,说的好像他穿了四百年尿不湿似的。
“呵,彼此彼此,论嘴臭老娘与你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夏四九不屑一笑,一脸嫌弃之色,伸出手不客气道:“拿来吧,要是赔偿不满意,哼哼。”
“是不是没得谈?”
吐了一口气。
陡然,江无夜脸色阴沉下来,眼神微眯,让夏四九芳心一跳,感觉像是被什么洪荒凶兽盯上了。
“我警告你,你别想赖账啊……”
“赖账?呵呵,我还要吃人呢!”
刷!
“不要!!”
“还要不要?”
“不要……要……”
“呵,我看你是不知道老子当年无情铁手战九渊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不不不,我不要了,饶了我,饶了我。”
“叫爸爸!”
“你去死吧!”
“叫不叫,叫不叫?!”
“爸爸……呜呜……爸爸别打了!”
半晌后。
“牲口!!”
夏四九揉着像是被打碎了的屁股,咬牙切齿的看着坐在树下的江无夜。
但江无夜一瞪眼,祂声音顿时又小了下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
“噗嗤!”
沉默中,夏四九突然会心一笑,看着故作威严的江无夜,轻声道:“谢谢。”
“呃……我说……你不会有受虐倾向吧……”
江无夜愣了一下,眼神变得古怪,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夏四九白了江无夜一眼,轻轻坐在他身旁,依偎在宽阔的肩膀上,喃喃自语:“今天之前,我还在问自己,真的放得下吗。
现在倒是明白了。
原来我要的从来什么不是天长地久的结果,而是一个拥有的过程,四百年,够了。
江无夜……我不爱你了。”
“像尼玛哲学家写散文似的,说的我一脸懵逼,不过我倒是确定了一件事。”
“什么?”
“你的确有受虐倾向。”
“江无夜!!”
“嗯?!!”
无情铁手举了起来。
夏四九顿时又蔫了。
九色花瓣飘飘扬扬,落在男女身上,静静倾听者着轻柔风声,灵禽花语。
“明天就要走了吗?”
沉默被打破。
江无夜双手枕着脑袋,嗅着女神体香,深邃的目光凝望穹天,平静道:“这四百年我虽然沉眠,但发生了什么都一清二楚,林羽被强制飞升的事我也看到了。
从我复苏那一刻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与这片天地的格格不入,冥冥间有股不可抵挡的力量在一点点增强,可能明天都不到,飞升通道就会降临。
虽然时间提前了,但,圣域我迟早会去,穹天之上更要杀上去,所以,抱歉。”
“抱歉个屁,你不会以为老娘会等你吧?我说了,我要的已经得到了,老娘巴不得你这牲口死外面。”
“呵呵,老子那手法可是独门绝技,绝不轻传,要是死了,你耐得住?”
“你能不能要点脸?”
“切,你不就好这口吗?”
“……”
依偎中,时间渐渐流逝。
外界天色渐黑之时,二者因为互相嘴臭,夏四九又被狠狠蹂躏一顿,神清气爽的江无夜这才离开了洞天。
将远行,不知归期。
人世间,他还有许多故人要拜访。
以及一件压在心底数百年的执念之事未曾处理!
夜幕之中,孤影独行。
江无夜并未惊动如今的极道武修。
他们都已经走上了自己的道,白帝夜帝也已经成了传说,更多的,是一种象征着不屈无畏的精神。
哪怕没有了白帝与夜帝亦或者羽帝,他们也传承了三帝的精神,且足够强大,能够撑起一片天了。
十万火山。
未等江无夜降临,金乌古神就出现在了虚空,二者对视,会心一笑,异口同声:
“道友,久违了!”
“道友,久违了!”
“哈哈哈。”
南方,天地屏障前。
江无夜久久矗立。
抚摸着冰冷的壁障,最终,他咧嘴一笑:“老白,你小子这一睡倒是舒服了,唉,不像我们,命苦啊……”
说着说着,不知何时眼睛变得有些模糊。
“草,这夜风怎么这么大!”
骂骂咧咧一阵。
片刻后,江无夜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天地屏障:“等我。”
话落,他便向着域外某处地方极速横渡而去。
鬼雾森海死域。
百花芬芳之地,三位神灵看着虚空走出的江无夜。
惊讶,不可思议。
最终化作无语哽咽。
“江叔叔,我想习武,我要杀仙!!”
与白帝有几分相似的少年走了出来,几百年时光似乎只让他有了少年人的锋芒。
“嫂子?”
“他做梦都念叨着要去安阳域。”
听到这话。
江无夜心脏微微一抽,没有再说什么,将八凶体灾一直到法相层次的功法传授给了白念白。
他能察觉到,白念白的体质很特殊。
有着神性,又有武神骨的韵味,似乎是某种不知名的可怕体质,资质甚至比当初的白帝还要恐怖。
可以说是天生的炼武材料,若是踏入武道,未来必定能走的很远。
依依不舍的告别。
最终,江无夜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清河村。
屹立虚空。
他冰冷眸光穿透了群山,看到了地脉之中一头瑟瑟发抖的山魈。
当初的清河村噩梦,可以说一半是由这位冒牌山神造就的,这些年他也一直记在心里从未忘记。
如今,是该了结了。
嗡!
指间飞速凝聚出一颗八色小太阳,划破苍穹,落入了地脉之中。
无声。
方圆千里区域好似被黑洞吞噬,只有黑黝黝的深渊,其他一切存在化作了虚无。
轰隆隆——
天穹变色,漆黑一片,斩杀神灵的灾劫降临了。
一九天劫。
但江无夜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任由九道挠痒痒都不配的雷电轰击在魁梧身体上,怀着复杂的心情降临在了曾经的清河村。
位置,并没有错。
大地之上却空空如也,似乎被人将清河村的一切刮走了,唯有杂草丛生,生机全无。
踏踏踏……
沉重的步伐顺着记忆中土路前进着。
恍惚中,记忆深处那些疯狂咆哮,黑暗侵蚀的夜晚历历在目。
一道不甘,愤怒,癫狂的身影在泥泞的土路上奔跑,赤红着双眼,如魔似狂的向江无夜撞来,又在即将撞上的刹那,消失无踪。
“走下去,战到最后,灭尽世间魑魅魍魉,撕碎一切高高在上!!”
疯狂的咆哮在耳边响起。
呼啦啦~
漫天鹅毛大雪飘零。
庭院之中。
打开一张皱巴巴的纸张,念叨着一位平凡人的临终告诫:“生而为人,谨记为人!!”
呼~
风吹过。
一切烟消云散。
江无夜魁梧身躯走过祠堂,走过陈家巷,走过家门,最终来到了一块染血的生根石前。
大手抚摸着石头上的血迹。
“当初的或许,如今不再是或许。
我会走下去,会战到最后,会永远记得……生而为人!!”
嗡——
仙音奏响。
金色飞升通道降临。
恍惚间,遥远天地似乎奔来了一道道熟悉的身影。
呐喊鼓舞,沉重嘱托,声嘶力竭的哭泣,渐渐模糊,却深深刻在了心里。
“等我……”
微微一笑。
江无夜背对众人,摆了摆手,挺直脊梁,战意磅礴浩瀚冲霄,一步迈入了飞升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