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躺在床上泪流不止,也不出声。汐月心疼,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跑去落梅殿找荆芥,向他禀明了此事。
荆芥轻轻在床边坐下,给华沙擦着眼泪,可那眼泪跟绵绵细雨一样,擦不尽。
“不哭了,眼睛都肿成核桃了。嫦娥现在一个人待在月宫肯定容易睹物悲伤,我明日派人接她来竹台住几天,你打起精神好好陪陪她,算是弥补。”
“我杀了她的玉兔,她最不想看到的人是我,你接她来天天面对着我,这哪儿是弥补,分明是折磨。”
“不,在嫦娥心里,你的分量远重于玉兔,她缅怀玉兔之死的同时应该更担心你。我先发出邀请,如果她对你的担心重于悲痛,她肯定会来,如果她的悲痛大于担心,对你有怨恨,便不会来。那时候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弥补,你觉得如何?”
华沙望着荆芥,起身抱住他的脖子,哽咽道,
“荆芥,谢谢你,还愿意接纳我这样杀人魔。”
“休要胡说,正常自卫怎么就成杀人魔了。如果那玉兔不主动攻击你,你怎会杀它,说句不好听的,那玉兔伤了你,就算你不杀它,我也定要罚它。这四界之内,但凡危害到你的,我绝不放过,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危更重要。”
“可它毕竟是嫦娥的灵宠,嫦娥待我那样好。”
“嫦娥待你好是事实,但并不能抵消月兔伤你,所以,不要为玉兔之死而太过自责。”
华沙没有说话。在她心里,世间万物均是平等,哪怕是灵宠,也该被同等尊重和敬畏,何况是那般喜欢她的玉兔,它伤她必定有因,只是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她杀死,它的委屈又有谁知道?为何她那般狠心,明明驱赶它就可以的,却杀了它!嫦娥,对不起,我知道你很为难,不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尽全力弥补自己的错误,不求你原谅,只求能弥补。
嫦娥最终来了竹台,不过晚了一天。嫦娥的房子在华沙隔壁,清雅简单,能看出来花了不少心思,华沙担心嫦娥不喜欢,不停问,
“这几盆花你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让汐月再换。这茶杯比较简单,你不喜欢的话我让人给你换掉。还有这床铺,是我暂时按照自己的喜好准备的,你喜欢什么颜色,我让人换……”
嫦娥握住华沙的双手,微笑道,
“我都很喜欢,华沙,坐下歇息会儿。”
汐月给两人斟茶。嫦娥轻轻抿了一口,开始和华沙唠嗑,决口不提玉兔的事情,
“你不是想学做糕点吗,刚好这几天我教你。我已经让人采摘好最新鲜的桂花,下午就开始做,怎么样?”
“嗯,好。”
子时,夜深人静,华沙安然睡去。荆芥轻轻叫了她几声,确认她深睡,这才起身从窗户离开,又从隔壁的窗户飞了进去。一进屋,一股浓浓的桂花香钻入鼻孔,屋子里只亮着一盏灯,光线昏暗,隐约能看到桌前的人影。
嫦娥端端正正坐在桌边,衣冠整齐,小口饮酒,好像在等人。
荆芥刚走近一步,嫦娥出声了,并未回头,
“天君大人,您来了。”
荆芥闻言放开了脚步,在嫦娥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华沙体内的魔气醒了。”嫦娥冷静道。
“你怎会知?”应该不是华沙告诉她的。
“你忘了,当年我是南星的贴身侍女,对他的魔气再熟悉不过。以前经常被他虐打,玉兔对他恨之入骨,这也是为何玉兔会突然攻击华沙的原因。”
“你为何如此关心华沙?”荆芥知道嫦娥不会加害华沙,但是需要知道原因,任何有机可图他都要扫清。
“当初女娲宫大乱曾受恩于华沙,详细的就不和天君大人说了。华沙的事情没有解决办法吗?”嫦娥终于正眼看向荆芥。
“目前只能抑制。”
“抑制改变不了结果,只是延缓过程。”
“这一天总会到来。”
“有没有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事情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就带她离开天界,隐居起来。”
“有什么需要随时开口,我会尽全力帮你们。”
“好。我不打扰了。”
“嗯。”
嫦娥和华沙这两天基本常驻竹台的后厨,不是捣鼓糕点就是茶饮,这样一来倒很少想起月兔的事情。
华沙在做饭这方面很是愚笨。嫦娥讲的那般详尽,手把手教,四天了,她却只能做出勉强入口的桂花糕,泡出来的桂花茶只有青柠的酸涩,完全不见桂花香。嫦娥浅尝一口桂花茶,轻轻摇头,第一次遭遇教学滑铁卢,看来,这简单的糕点茶饮也是需要天赋的。
华沙见嫦娥这表情,心凉了半截,至少今天不打算再继续做了,对着汐月道,
“汐月,把我今天做的桂花糕和桂花茶装好盘,我们给荆芥送去。嫦娥,你休息会儿吧,我今天休学。”
“也好。”
去落梅殿的路上,汐月忍不住规劝,
“主人,您确定真要把这不太成功的茶点端给天君大人品尝?”
“不然呢,倒掉?那多可惜,浪费材料不说还浪费我的辛苦付出。汐月,你管理下自己的表情,不然别人以为你端的是毒药呢。”
“是。”汐月心里默默对荆芥道歉,她已经尽力阻止了。
荆芥午休起来正准备去书室,华沙稍晚一步便要错过。
“端的什么?”荆芥在桌旁坐下,瞅了眼汐月托盘里的东西。这不怪荆芥,实在是,托盘里的桂花糕们歪歪扭扭,好像地基没搞好即将倒塌的楼房,没有一个端端正正让人能看出图形。
“我亲手做的桂花糕和桂花茶,快尝尝。”华沙倒上桂花茶递到荆芥手里,然后拿了一块桂花糕送到荆芥嘴边,“张嘴,啊。”
荆芥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却还是乖乖张嘴,咬了一口桂花糕,嚼了两口便再也嚼不下去,更别说下咽。
“我亲手做的,不论是食材还是心意都浪费不得。”
荆芥闭上眼睛,强忍不适咽了下去,捏着华沙的手缓声道,
“在后厨呆了短短几日,手都粗糙了,不如从前软嫩,以后别去了。明日起蟠桃园会对外开放三日,你和嫦娥去逛逛,顺便摘些桃子回来。”
“你不去吗?”华沙自己也不想再继续学了,花费时间没有成果不说,还打击人自信心,完全是给自己找罪受。
“你先和嫦娥去,然后我们俩再单独去。”
“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
“我怕被冷落。”
“咦,堂堂天君,竟说这种话。好了,不打扰你了,我走了。”华沙刚转身踏出一步,被荆芥拉着,一个旋转,坐在腿上,汐月立刻埋首退出,关上房门。
“我们几天没见面了,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到半个时辰又走,心是石头做的吗?”荆芥一副小娘子的缠人样。
“我们天天晚上见。”
“只是我单方面看到你的睡颜,能算见面?”
“你怎么跟凡间那些大人府里的小妾似的,这么缠人,真是磨人的小妖精。”华沙搂住荆芥脖子,故意道。
“还有更缠人的。”荆芥凑近华沙魅惑道,横抱起她走向床边。
“你不是还要去书室。”
“不去了。”
床幔应声而下。荆芥嘴刚碰上华沙的双唇,外面响起急促敲门声,是清禹,
“天君大人,天帝传话请您过去,说有要事。”
荆芥不悦起身,瞪了清禹一眼,前往行政殿,华沙则回了绿洲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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