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挚恋》全本免费阅读
第三十章
在四合院过完小年,廖泽手头的工作该收线的收线,她戏拍完周严也没另外接通告。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宅在公寓。沈糖时不时会拿出粉钻欣赏欣赏,俨然一副小财迷,还翻杂志跟廖泽确认是不是这颗。
她亮着星星眼指给他,廖泽觉得这样子特别可爱,虽然已经不耐烦了,也好脾气地回答:“是是是,是你的了。”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钻石,而且还这么大这么闪。说起来沈糖有些难以启齿。她出生就没有爸妈,肯定是不知道生日的,那数字是她被捡到的日期。对她来说是很残忍的事,别人阖家团圆,她却要记得这天被抛弃。
和廖泽在一起小半年,时间越来越久,渐渐就记得他的好,那些不好的记忆,竟然没那么凛冽了。她知道她的想法很怪。这会儿的她就是如此,只有二十岁,哪知道感情那么复杂,好了伤疤忘了疼,只想和廖泽拥抱取暖。
年三十儿的前几天,沈糖收到养父母的邮件,她看着照片里的弟弟妹妹,忽地想起从前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在布置小家。两兄妹会去大雪街头给她买几串糖葫芦,沈糖不喜欢吃外面裹一圈的壳,他们就拿筷子敲碎,完全剥出来。
沈糖知道与至今之人分离是致命的,戒断反应会日日提醒,那些揉碎的细节散发在各种角落,刺激着脑神经,一刻不能停止。她再想念,也不能去打扰他们跟新父母相处。关掉邮件,廖泽已从超市回来,他提了些年货。
“快换衣服,”他肩膀落了些雪,“去看看秋姨。”
沈糖一时没想起秋姨是哪位,她拾掇完,一身红大衣跟廖泽出门,已经坐在副驾,这才想起来问一嘴:“给谁拜年呀。”
“你见过,”廖泽开着车,一转方向盘拐弯,“住在戏院的那位。”
他正说着,沈糖看见前方春仙牌楼的牌匾,想起第一回来这得是好久之前了。她想,专程来给这位秋姨拜年,关系一定不简单,肯定不是普通的长辈。
天空又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雪,没一会儿,还没走到戏园子,两人的头发就被雪花沾满。这地儿广阔明亮,红墙绿瓦的古建筑仿佛是回到了几百年前。雪厚厚地铺在地面,踩着沙沙作响,廖泽同她十指相扣踏入牌楼。
最先看见工作人员在搭戏台子,秋屏身材曼妙,瞧背影瞧不出岁月痕迹,她踩着裸色高跟鞋,一头波浪卷发,说三十岁也有人信。
她指挥他们搬文物。廖泽跟回自个儿家似的,混不吝地开玩笑:“秋姨,快过年儿了,可别使唤人家了。”
秋姨一看是他,又瞧见他旁边站着的女孩与上回是同一个,眼神中有微微吃惊,但语气多出几分长辈的耐心:“大过节的,来这儿凑哪门子热闹,你们老廖家不回澳洲吃团圆饭。”
“是你想二叔了吧。”廖泽借着由头说,“这么大的雪,您还待在这儿,跟我们一块回去吧。”
秋姨想了想,侧过身,摸一摸跟前的桌面,铮亮的木檀融入了雪的气味:“不必了。我喜欢这里放着的一板一凳,守一辈子我也乐意。”
她的固执让沈糖费解,倔强温柔的清冷气质总是叫她想起之前站在阁楼,两个人的谈话。廖泽想到了谁,开口笑说:“您跟我妈性格能不儿这么像吗。”
“臭小子,别占人便宜。我的年纪可是要比你妈妈年轻几岁的。”说完又一会儿,她怀念着说,“我可不如你母亲,她守着的那些火山,脾气没这些家伙好。”
沈糖脑袋浮现廖泽说过她妈妈是一个伟大的火山学者,忽然就对他的妈妈感到很好奇。她一直默默听二人讲话,廖泽请不动,妥协说:“成,在你这吃顿团圆饭。”
秋屏和他打好商量,把目光放到沈糖脸上十几秒。廖泽胳膊肘碰了碰她,沈糖反应很快,马上连声向她问好。
“秋姨好。”
秋屏接她的茬,说:“又见面了小姑娘,你上回是不是想听曲儿?可惜我没唱给你听,跟我上楼给你放首磁带怎么样。”
听出她的暗示,沈糖点点头,跟着她一同上楼,廖泽还是留下来,意外的是这回他挽袖,好心地帮工作人员搬东西。
同样的地点却已是不同心境。秋屏望着楼下,她没有再问些别的,而是直接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沈糖静静地听。
“我和廖泽的母亲是表姐妹。我是他的娘家人。她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年轻那会儿性子一向刚烈,很多事情都是她替我扛着。我不结婚她替我打掩护,我难受了被家里逼得缺钱了,是她接济我。说我们是亲姐妹也不为过。她和我一样志在远方,不想当家族的花瓶,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嫁给门当户对的联姻对象。她留过学,研究方向是地质学,爱和物理打交道,喜欢手机各种各样的火山石,余生都伴着火山入眠。而我想当戏曲艺术家,想把京剧传承下去。世事难料,她和廖泽的父亲结婚了,廖远山追她得紧,我以为她不会喜欢他,可是当那个真的跟她求婚,她却告诉她是真的想嫁给他。他说他支持她的一切理想。他们是因为爱情结婚的。”
沈糖听到这话,忽然就很难过,难过得没头没脑,心狠狠一阵闷痛。她想大家族很难有纯粹的爱情吧,所以听见因为爱情结婚,提前预知了结局,才会这么难受。
秋屏继续说:“我一开始不信,后来,廖远山真的对她很好,这样的好只持续了六年。可是再好表姐也不会停止脚步,她常常跟我说,她没尽过妻子的义务,远山却从来没怪过她。但这话还是成了笑话。结婚第六年,他们就开始频繁的争吵,七年之痒都还没到。我记得吵最凶一次是发现廖远山在外面还养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是在她离开家做科研项目时出现的,本以为是廖远山寂寞的慰藉。其实,她陪在他身边的日子比廖泽母亲还早,倒衬得她很像小三。廖远山早有心爱的人,为对付家里人,计划娶我表姐,他看上的就是她执着于自己事业。那些不用照顾家庭的时间与责任都花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甚至在还没结婚前,就有了一个孩子。我表姐很崩溃,廖远山却不愿离婚,两人活生生绑死在一块。最后到貌合神离的地步,她带年仅六岁的廖泽离开中国,一直住在国外,再也没有回来。”
沈糖听着没有任何话想说。她没有父母,对家庭概念没那么深刻。她所知的一家人就是朝夕相处的陪伴。她如果拥有一个廖泽这样的家庭,大概率也很难相信爱情。除了这个,她更多的只是心疼,心疼到呼吸都小心翼翼。
秋屏说完顿了一顿,问她:“你真的爱廖泽吗。第一次你来,其实并没有觉得你有多喜欢,你也说,是因为寂寞。那么,现在呢。爱情是纯粹的,你和他如果都做不到纯粹,只会彼此伤害。”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叹一口气:“这世间很多东西都讲究一个缘分,不要糟蹋缘分。不真诚对待感情的人,是会为爱掉眼泪的。”
沈糖脸上已经没有笑容。
秋屏的语气近乎怜悯了:“这话说给你,也说给他听。”
在春仙牌楼吃完饭已接近傍晚,路途积雪厚,年关堵车,一路上两人话都很少,等红绿灯的间隙,廖泽忽然问她:“秋姨都跟你说什么了?”
沈糖自然地揭过那段故事:“就聊了点戏曲什么的。”
打从上秋屏那吃完团圆饭,廖泽就越来越不把她当外人。大年三十儿这天他很早起床,先出门晨跑一趟,回来身体还热着,他喜欢用温暖的体温抱睡梦中的沈糖。人体的温度是暖气代替不了的,舒服还好闻。
他们去超市买菜,还置办了很多年货,年三十儿人特别多,街道张灯结彩,走哪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生龙活虎的好风光。廖泽没开车,他们拎着菜手挽手随人群方向流动,仿若是这座北京城中,最最普通平凡的一对小夫妻。
到公寓脚下,廖泽去把买的烟花放车后备箱,沈糖先上楼。只是她出电梯,门口就站着一位抱孩子,等待很久的阿姨。
阿姨她见过,之前廖泽老是喝多,她向她请教过解酒汤怎么煮,她的法子效果特别好,当时她用的理由是,老公经常出差应酬。
再过十分钟,沈糖坐在沙发,婴儿在她怀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呓语,沈糖蓦然心里一暖,她直接从阿姨手里抱过孩子,小脸还乐呵地对她笑。
廖泽打开门,就看见的这么一个画面,不知道从拿冒出来的孩子,被她温柔地逗弄。听见他回来了,她抬头将孩子的手一举,轻轻说:“看,哥哥回来啦。”
他不喜欢小孩,尤其半大点的孩子,又吵又闹腾。廖泽问她:“沈糖,你别跟我说,我离开你几分钟,你就给我生了个孩子?”
他的语气听着好像她求他生孩子,沈糖有意吓他,话到嘴边的解释也不说了,更把孩子当块宝的抱在怀里,嘴里却是很无所谓。
“你不想认就算了,我又没强迫你要,这是我的孩子,”沈糖佯装可怜巴巴地对婴儿说,“宝宝,你爸爸不要你和妈妈了。”
廖泽被她的演技幼稚到,不屑地嗤一声,脱去外套,走过来终于正儿八经问:“孩子是谁的。”
“邻居阿姨的,”沈糖说,“她老公在路上出了车祸,她吓坏了想去医院看一看,天气太冷不想把孩子带出去,拜托我帮她照看几个小时。”
廖泽听笑了,这种事儿没告诉他。甚至不想想他乐不乐意。他像一颗要炸药似的快要爆发,脾气特别糟糕。他的脸色黑沉,孩子本能的见了他就哭,沈糖抱着别过身,不让他看见,这么一动他更恼火,:“沈糖,你圣母心泛滥吧。”
沈糖觉着圣母心泛滥也不是坏事啊,她泛滥次数又不多,泛滥几次怎么了,还不让积德吗。她想,以后要干的事称不上体面,多做点好事避免下地狱。
“你不管不就好了,我自己一个人照顾他,不会麻烦你的廖大少。”她没好气地说。
廖泽一晚上都没和她讲话,他们各做各的,他在客厅捋起的袖子和面团,面团甩在砧板上的动静特大,无言的发泄怒火。
不过她听听就行,在沙发逗小孩玩,她妈妈给她说了家里的密码,她去拿了尿不湿,奶粉,奶瓶,睡衣,全堆在桌上。
沈糖一下下逗他:“小宝宝,你长得好可爱啊。”
“宝宝,你妈妈走了你都不哭哎,你跟姐姐真有缘分。”
“你觉得姐姐长得好看吗。”
实在受不了的廖泽抬头看一眼,窗户外飘着纷纷细雪,她坐在那把孩子抱怀里,顿时就没了想要嘲讽的话。沈糖起身哄他,他在怀里笑得很开心,不知道他长大后她妈妈会怎么介绍这两个照顾他一夜的哥哥姐姐。
她慢悠悠走到廖泽身边,使坏说:“你一定很想哥哥也抱一下你吧。”
廖泽用还沾面粉的手毫不客气地往她脑门一推,别了别身子:“一边儿去,别来烦老子。”
可是小孩似乎串通好一般,小手在空中抓啊抓,抓到他的挽起来的袖子,小小的身体在沈糖怀中挣扎,估计是把廖泽当成爸爸了。
到这份上,为不叫他掉下去,廖泽很不情愿的接过孩子,他抱在怀里,这么大点的孩子身体却暖暖的,小不点一个,将来却有可能长成一米好几的大人。
他抱在怀里,笑了一笑:“你胆子挺大,在陌生人家里笑这么开心,哭都不会。”
沈糖靠近他,贴紧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一侧:“可能,他更喜欢你吧。”
廖泽见她一直哄小孩就算了,还哄着他,心底忍不住的火气也就随雪花消融了。他勾唇,侧头亲亲她的眼角。
到最后沈糖才知道照顾一个小孩有多不容易,她不管离开他一秒钟,约好的一起包饺子是廖泽一个人包完的。
他顾着锅里沸腾的热水,掌勺下饺子。这时候暮色低垂,气氛尤其宁静,沈糖在客厅把孩子放在沙发逗他,她的笑声透过冷空气传到水蒸气缭绕的厨房。廖泽看一眼,天空的颜色已然变成蓝调,深深浅浅作为她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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