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庆之起身就走,宁玉准备相送,“伯爷……”
“这地儿……”蒋庆之回身看了一眼房间,“好睡觉。”
“伯爷这便走了吗?”宁玉送他到门口。
“走了。”
蒋庆之打个哈欠,摆摆手,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窦珈蓝在下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仙气飘飘的女子,就站在门外,有些意外的模样。
老纨绔不知去了哪,蒋庆之走出白云楼,莫展在外面等候,“伯爷,先前发现有人在盯着咱们。”
“陆炳担心我横插一手。”蒋庆之上马。
“长威伯!”来人是朱浩。
蒋庆之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指挥使说了,吴华那里我锦衣卫接已然出手。”
“告诉陆炳,我没那心思和他争什么高下。”蒋庆之策马而去。
“呵呵!”朱浩在后面冷笑,“若是没有这个心思,你今日会走出白云楼老子就不信邪。”
“时隔二十年,白云楼再出头牌啊!”一个路人看了一眼白云楼,“不知谁拔了头筹。”
换了别人胜出,此刻定然还留在宁玉的香闺之中努力,不舍离去。
“可惜,你晚到一步!”朱浩上马,“走。”
二楼一扇窗户打开,有少女探头出来看了一眼,随即回去。
宁玉坐在床沿,手中把玩着玉箫。
“小姐,蒋庆之走了。”
青黛般的秀眉微微蹙着,“先是助眠的香,后面还有别的手段,我准备了许多,可这人竟对我不屑一顾……”
“小姐,别说是男人,我见到小姐都心动。那蒋庆之多半是有事吧!对了,不是说他和陆炳最近为了兵部贪墨之事在争斗吗?估摸着在烦恼呢!”
“鸳鸯。”
“在。”
宁玉放下玉箫,“此子果真大才,若不折在严嵩、陆炳等人手中,十年之后当权倾朝野。要留意此人,寻机接近。”
“小姐这般玉人儿,他难道舍得?”丫鬟叫做鸳鸯,捂嘴笑道:“他定然会回来。”
叩叩叩!
“谁?”鸳鸯走到门后问道。
“我。”
门开,老鸨进来,蹲身道:“小姐,朱希忠此刻在二楼,可要……”
宁玉摇头,“朱希忠是天子近臣,可才干有限。此等人是靠帝王宠信维系富贵,不值当。”
“是。”老鸨抬眸,“那个少年小姐怎么看?”
“我亦看不透此人。”
“他在大同杀了圣教好些人!”鸳鸯冷哼,“若非小姐要在京师布局,先前便可杀了他,为那些圣教的兄弟复仇。”
“住口。”宁玉冷冷看着鸳鸯,“赵全躲在草原谋划大同,王猛有勇无谋,哪里是蒋庆之的对手?那些死难的教众,更多是死于赵全的无能。”
“曹颖前阵子来信,说当下大同传教比以往更艰难了些。另外,赵全那边如今和俺答汗打得火热……”
老鸨轻声道:“就怕赵全蛊惑俺答南下。”
“赵全自称教主,可我从未认可此人。”宁玉端坐着,微微敛去笑容。
一股圣洁之意令人不禁生出俯首的想法。
“告知曹颖,大同传教之事不可急切,宁慢,不可乱。”
“是。”
“对了,先前蒋庆之的两个护卫在门外,其中一人浑身锐气,只是看了奴一眼,那煞气便不加掩饰的涌来……”老鸨回想起那个一直手按刀柄的护卫,不禁暗赞。
“那先前却不好对蒋庆之下手。”鸳鸯吐吐舌头。
“蒋庆之那里……今日我却错估了此人,只顾着防备,没想到他却毫不留恋而去。此后要重新和此人搭上关系……记住,蒋庆之若再来,要主动些。”
老鸨和鸳鸯行礼。
“是,圣女。”
……
徐渭带着几个护卫到兰家门外。
“催促东厂的人。”徐渭吩咐道。
要想抄检一位侍郎家,私下动手自然不行。蒋庆之让人去请示宫中,嘉靖帝令东厂出人。
没多久,十余东厂的番子来了。
带队的是个内侍,拱手,“今日咱们来此,只动手,不动口。”
怎么做你吩咐,我照办。
出了什么事儿,对不住,和咱东厂无关。
官油子……徐渭却不怒反喜,“今日抄检,重在财物和书信。”
“有数。”内侍点头,“这些人都是好手,只管吩咐。”
——全力配合!
这是出发前芮景贤的吩咐,这位东厂提督当时阴恻恻的道:“那位长威伯和陆炳争夺,咱们看热闹就是了。当然,若是他真能压制陆炳一头,那咱也不介意痛打落水狗,打打太平拳。”
“敲门!”
大门开。
老仆揉揉眼睛,“你等是……”
“奉命抄检。”
徐渭指着里面,东厂的番子一拥而入。
“这是,这是……”兰寿的妻子出来,见状苦笑,“这家中哪来值当抄检的东西!”
徐渭走了进来,“值不值当,查查就知晓了。”
……
“指挥使。”
陆炳大马金刀的坐在吴家正堂中,有锦衣卫来禀告,“徐渭带着东厂的人去了兰寿家。”
“吴家被我抢先一步,蒋庆之这是狗急跳墙了。”陆炳说道:“盯着就是。”
“去年兰寿里衣破旧,竟然垂落出来,被御史弹劾失仪,可见穷到家了。”一个百户笑道:“这等人蒋庆之竟也敢去抄检,且看他能抄检出什么来。”
“抓紧。”陆炳吩咐道。
“是。”
……
兰寿家。
番子们极有经验的在四处翻检着。
徐渭就站在屋檐下,孙不同低声道:“这些番子不错。伯爷曾说的什么……极为敬业。”
“东厂和锦衣卫乃是制衡的关系,就算芮景贤和陆炳是亲兄弟,此刻也得针锋相对。”徐渭冷笑道:“两条狗罢了。”
“不过兰家是真穷。”孙不同有些钦佩,“兰寿的床铺我看了一眼,至少用了十年以上。”
一刻钟后,内侍出来了,“初步抄检了一番,并未发现值当关注的财物,另外书信有不少,不过多是家信和友人往来,并无忌讳处。”
“各处都搜捡过了?”徐渭见番子们和盯着的护卫出来,便问道。
“兰家本就狭小,十余番子用一刻钟搜捡,就算是寻一只苍蝇也该寻到了。”内侍叹息,“转告长威伯,此事咱们尽力了,抱歉。”
番子们集结,兰寿的妻子却怒道:“夫君两袖清风,这是谁在进谗言?回头定然要和他讨个说法。”
内侍轻笑道:“此事和咱无关,不过徐先生,兰寿名声极好,外界一旦得知此事,你们家伯爷大概要头痛一阵子了。”
徐渭环视周围,突然问道:“隔壁家谁住?”
内侍摇头,“还真不知。怎地?”
徐渭说道:“为何没有狗吠?”
“狗吠?”内侍看了一眼围墙。
徐渭指着隔壁,“敲门!”
内侍叹道:“何必折腾,到时候隔壁那家人若是不满,便会四处传话,对你家伯爷名声也不好……”
徐渭却坚定的道:“查!”
“罢了,最后一次。”内侍指指隔壁,番子们默然出了兰家。
叩叩叩!
敲门没人应。
“再敲!”
叩叩叩!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这是谁呀?”
“开门,有事。”
门缓缓开了,一个老人茫然看着众人,“这是何事?”
“你家主人是谁?”徐渭问道。
老人说道:“我便是主人,怎地?”
徐渭眸子一冷,“搜捡!”
番子们冲了进去。
老人跺脚,“这青天白日的,你等要做甚?来人呐!有贼人!”
徐渭冷笑,“奉旨办事,你叫谁来也无用。说,这家主人是谁?”
老人说道:“便是我。”
内侍说道:“你这何苦为难老人家呢!”
“不见棺材不落泪!”徐渭冷冷的道:“必然是此处。”
“难道你还能未卜先知?”内侍忍不住嘲讽道:“若是这里查出问题,咱便把那些银钱吃了。”
“你说的!”徐渭指着里屋,“这个巷子中每户人家都养了狗,先前进来时狗吠声不断,可见治安不靖。进了兰家,左侧人家的狗吠声不绝于耳,而右侧这家却悄无声息。”
“兴许没养狗。”
“这是其一,其二,方才搜捡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换了谁都会出门看热闹。”
巷子里此刻至少有数十人在自家门口看热闹。
“而这户人家却毫无动静。”
“一个老人在家,腿脚不便,耳朵不灵……”
“他穿的一身衣裳至少值五百钱。”徐渭指着老人说道:“能穿五百钱衣裳的老人,且腿脚不便,耳朵不灵……京师请个仆役每月花销多少?难道他留着钱去见阎王爷?”
内侍一怔,“你这说的咱都开始怀疑他了。”
内侍缓缓看向老人。
老人在颤抖。
“找到了。”里面传来了番子们的欢呼。
噗通!
老人跪下,“小人只是看着这些东西,这一切和小人无关啊!”
几个番子抬出一个木箱子,打开……
一串串铜钱在阳光下闪着黄色的光。
“这里是银子!”
“还有几锭金子……这里还有……”
隔壁,传来了兰寿妻子的尖叫声,“那不是我家的,不是我家的!天老爷……”
“这里有书信!”
一个番子找到了书信,递给徐渭。
徐渭接过看了一眼。
“是兰寿的亲笔。”
隔壁噗通一声。
“这女人晕过去了。”
内侍看着徐渭,“娘的,这是人才啊!”
徐渭扬扬手中书信,“去告知伯爷,徐某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