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才被一顿忽悠,竟然真的把脸凑近鲣鱼干。
嘭!
一声闷响,鲣鱼干狠狠的拍在赵才面门,砸得他脸门开花,眼冒金星。
赵才完全没料到,这玩意竟然如此坚硬。
一怒之下,一把夺过身后水火棍,“给我打,往死里打!”
陈鹏暴喝一声,“日你仙人板板!”
手中鲣鱼干舞得虎虎生风。
牛大力也大喊着“呀呀呸”,抄起鱼干加入了战局。
只一个照面,那群打行便震惊得无以复加。
向来以坚如磐石著称的铁杉木水火棍,竟然被陈鹏两人手中的臭咸鱼,给生生劈断了几根。
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回过神来的打行,立马整顿了一番身形。
照着以前街头下黑手的路子,将陈鹏两人包围了起来。
这人虚晃一招,另一人则暗甩黑棍。
不一会儿,陈鹏两人便落入了下风。
与此同时,院子里,马六等人亲眼目睹着这一切。
因得罪权贵而遭到毒打致死的事情,他们见过太多。
可面对着必死的困局,为了守护院子里的生计,也算是为了马六他们,陈鹏依旧高喊着……
“来啊!”
看到如此血气方刚的一幕,马六等人不禁动容,心中的满腔热血,仿佛被重新唤醒。
纵使东家根本没有发话,让他们充当护院,也没有给护院的工钱。
但此情此景,陈鹏用自身行动,点燃了他们内心深处的那团火。
反抗!
面对压迫,必须反抗!
“弟兄们,东家待我们不薄,此去,便是惹了权贵,可都想好了?”马六握紧拳头开口道。
然而,无需他明言,哥几个早已抄起处理好的鲣鱼干。
六人相互对视,都从各自的眼里,看出了浓浓战意。
马六带着他们鱼贯而出,暴喝一声,“列阵!”
“喝!”
六人齐声呐喊,铿锵有力,沙场上的阵势,条件反射般摆开。
赵才跟一众打行一看,出来的是一群歪瓜裂枣,捧腹大笑道,“哈哈哈……我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一群死残废,小的们,给老子一棍一个,哎哟,我的鼻子……”
“耳听战鼓,眼观旌旗。”马六带头呐喊,“杀!”
“杀!”老兵们摆阵冲杀,手中鲣鱼干如入无人之境,顷刻间便放倒了好几个打行。
打行们脸上的轻蔑之色瞬间凝固。
陈鹏则心中一暖,抄起鲣鱼干,双眼死死盯着赵才一个人猛干……
半晌过后,尘埃落定。
陈鹏剧烈的喘息着,看着眼前七歪八倒的打行,心中战意久久不散。
赵才被他一鱼干猛砸下去,整只手臂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痛得赵才直接不省人事。
其余打行,也是伤的伤,残的残,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陈鹏拿出钱袋,扔在烂泥般的赵才身上,“这是李薇欠你们的五两银子,小爷我还多给了一百文钱做利息,回去告诉你们沈老板,李薇已经死了,死无全尸,从此再无拖欠!”
还能动的打行们,当即如获大赦,捡起钱袋,扛着昏迷的赵才等人,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地。
陈鹏回过头来,发现牛大力和马六等人,身上也都多多少少有些挂了彩。
但不同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喊痛,眼中闪烁着肃杀的战意。
“诸位,经此一役,此后便是自家人。”陈鹏有感而发,豪言道,“我陈鹏保证,今后有钱一起挣,有苦一起吃,大力,把那坛老酒开了,煮米吃肉,喝好酒!”
“谢东家。”马六等人拱手道谢。
陈鹏这才记起,小寡妇可能还在屋头瑟瑟发抖,于是便一瘸一拐的走了进去。
推开门,就听见李薇颤抖着声音叫道,“别、别过来!”
只见她此时站在凳子上,而她的身侧,一缕麻布绕到房梁之上,打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圈。
她双手握着一条半干的鲣鱼,看到进来之人居然是陈鹏,吓得她手里一抖,鲣鱼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嗯,听声音,她拿的是没处理过的软鲣鱼。
明明她是那么的弱小,手无缚鸡之力,却仍然想着拿起咸鱼反抗。
若是今日没有将赵才等人打跑,推门而入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赵才……
那么她将毫不犹豫的把脖子套进布条之中,再毅然踢开凳子……
想到这,陈鹏心里一酸。
李薇则是一脸茫然,透过院子大门看向远处,依稀可见打行们扛着赵才狼狈逃窜的身影。
她的美眸瞪得大大的,写满了不敢置信。
再看到陈鹏身上的伤,和踉跄的脚步。
李薇瞬间明白了过来,连日来的委屈和不甘,使得她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
“什么?”
飘红院,正在吃着水果的沈复,咬牙切齿的询问着逃回来的打行。
“你说你们被五六个拿着咸鱼的残废,打成了这副模样?”沈复的音调都提高了几分,“来人,帮他洗把脸。”
沈复手下的喽啰,立马将这打行按在鱼池里,任凭打行如何挣扎,喝得满肚子都是脏水。
很快,打行两脚一伸,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喽啰才把他给架了出来。
喽啰踩了他的腹部一脚,顿时喷出脏水和粘液。
“现在清醒了吧?”沈复脸色阴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好好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打行心惊胆战,无奈事实就是如此,只得又重复了一遍,“……沈老板,小人发誓,当真没有撒谎!”
然而,沈复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摆了摆手,喽啰便再次将打行按进了鱼池里。
过了半晌,没有动静了。
喽啰才禀报道,“老板,人不行了。”
“埋了。”沈复毫不犹豫道。
此时他心中非常烦躁,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怂的要命的陈鹏,会突然之间变了个人似的?
不仅敢公开跟自己叫板,甚至还捣鼓出来一些,连官府都忌惮的机器出来。
而眼下,自己的得力干将赵才,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却被陈鹏打了个半死不活回来。
喽啰又道,“老板,才哥伤势很重,郎中说,想要恢复如初的话……汤药费得加倍。”
“不加,抬回来,把他的嘴堵上。”沈复面无表情,仿佛赵才的命,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是的,那老板的意思是,给才哥老母亲安家费?”喽啰小心试探道。
“还有高堂?”沈复眉头一挑,“那就把他家高堂,跟这个一起埋了,安家费你们几个分了吧。”
“谢、谢老板。”喽啰们心里发毛,却不敢表现出来。
沈复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备轿,去一趟丰年坊。”
……
与飘红院那边的如丧考妣不同,陈鹏的小院子里,此时充满了喜庆。
陈鹏让李薇煮了一大锅杂粮饭,混了些白米进去,口感顿时提升不少。
他还去屠夫那里,买了条肥瘦相间的猪五花。
由于这个位面,没有苏东坡这样的美食家带货,所以大景朝还没有五花肉之说。
寻常的富贵人家,会把五花肉里的油脂片出来熬猪油,瘦肉则拿来吃。
所以五花肉的价格并不算高。
可饶是如此,花石纲船队出现在玉湖县,就如同一把悬在百姓头上的刀,斩断了大部分人吃肉的念想。
陈鹏顶着伤疼,亲自下厨,给大家伙做了一道小炒五花肉。
他先将五花肉切片,用油盐腌制。
再起锅烧油,锅热放入腌制入味的猪五花,煸炒至半熟,先行捞出。
锅里煸出来的底油不浪费,加入些许翠绿的野菜,翻炒片刻,猪五花回锅,倒入开了坛的老酒,增香去腥。
随着老酒入锅,瞬间呛火,随之而来的,便是浓浓的肉香、酒香。
再翻炒至食材全熟,即可出锅。
一道小炒猪五花,就这么完成了。
陈鹏煮了三斤猪五花,每人都能分得三四片肉。
他让马六用多余的木料,搭了个饭桌在院子里。
李薇帮忙把饭菜都端上了桌,牛大力给大伙都倒了半碗老酒。
尽管算不上多么的丰盛,但也算是办了个公司年会了。
望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众人早就口水直流。
“起筷。”随着陈鹏一声令下,众人连忙狼吞虎咽了起来。
陈鹏刚夹起一片五花肉,却突然想起,小寡妇还是老样子,不敢上桌。
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窗台,看到她把饭倒在锅里,将炒过五花肉的最后一丝底油都拌匀了。
盛起来后,她甚至都等不及坐下,就这么站着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陈鹏心头一酸,布坊能有今日,小寡妇劳苦功高。
可她不仅分文不取,而且每日吃食也很少。
长期缺少油水的摄入,以至于面色发黄,但她却毫无怨言。
陈鹏把自己碗里的酒,倒给了牛大力,夹了五块猪五花,和满满当当的野菜。
他站起身,端起装满肉菜的碗,走进屋里。
看到陈鹏进来,李薇条件反射般跪了下来,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锅底油,“相、相公,是否贱妾做的饭太生了?贱妾马上重做……”
陈鹏却皱起眉头,自己都还什么都没说呢。
他只觉得拿这个小寡妇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于是只得尝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和善一些,将装满肉菜的碗放到灶台上,“这是你的。”
“贱妾已经饱了。”在李薇看来,这么大一碗肉菜,更像是断头饭。
于是她便假装打了个饱嗝,“贱妾吃了一大碗饭,确实饱了。”
但她时而偷瞄碗里肉的眼神,却出卖了自己,嘴里的液体更是不争气的疯狂分泌。
看着李薇这么一会功夫,就吞了几次口水,陈鹏心中哭笑不得。
他只得使用魔法打败魔法,假装强硬一番,霸道总裁上身,“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说罢,陈鹏便不再跟她拉扯,出去院子跟兄弟们吃喝了起来。
李薇却是怔在了原地,良久,才将信将疑的捧起碗里肉,也顾不上什么吃相了,用手捏起一块肉片便往嘴里送。
她已经不知多久没尝过肉的味道了。
眼角豆大的泪珠悄然滑落,但她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她将五花肉塞满了腮帮子,伴着流进嘴里的咸咸泪水吞了下去,生怕以后都吃不到这么香的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