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问声，在洞中徐徐回荡。
随即。
便见女娲饶有兴致地抬头，望着面色沉静、看不出想法的太清道人，露出了几分意动。
“道友要与本座对赌？”
“也是，至圣持守灵台不失，且道友魂念清净无为，吾倒也看不出汝的想法。”
“可圣者之能岂止如此——”
“凡混元之修，动辄遍观过去未来，洞悉一切虚妄浮华，更可直入本真。”
“汝真要与我对赌？”
倏忽之间，一声轻笑当即响起。
彼时。
女娲正眯起双眼，朝着太清道人定睛望去，似是要穿透虚空，看到未来一景。
可她没有成功。
尤其是，当其以念通神，运法于目，就要穿透时空长河，觉察未定之事时...
唰~
一道金光蓦地浮现。
紧随其后，天地瞬间一滞。
但见无量玄黄气息浩荡，又汇聚衍生混沌之息，阴阳双生化作游鱼，猛地自时空下游而来。
嘭！嘭！！嘭...
攻势虽未到来，冲击却已未发先至。
只须臾，便见有气浪滚滚，掀起肆虐的烟尘，直将时空长河搅得天翻地覆。
而与此同时，女娲也做出了反应。
她随意将素手一扬，飞速抖落出一方天地，显出锦绣山河，更将无尽风光潜藏其中。
哗啦~
砰——
黑白色鱼尾并行绞缠，隐隐合作一处甩出，狠狠撞上了山河图卷。
故有虚实双生，又见时空流转，直至两股沛然大力齐齐湮灭，异象方才彻底止歇。
可经此一遭，女娲却是被击退半步，并蓦一下抬起了头来。
她若有所思地看去，正瞧见一只手自银色浪潮下伸出，抓起阴阳图卷就是快速一抖。
唰~
有混沌气弥散，并化作地火水风，四极相缠而动。
只不过须臾，天机就在这股力量的侵袭下乱做一团，根本理不清其中头绪。
下一刻。
那只手功成身退，快速缩了回去。
而正此时，甫才回神的女娲却微微勾唇，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太清道友好手段！”
“这隔着万古岁月，汝竟能以太极图搅乱此间天机，似是此等修为，至少也在混元后期。”
“如此，本座倒不免更加好奇，道友的赌约究竟是何内容了~”
一边说着，女娲也收好江山社稷图，转而看向那无悲无喜的老道，似是想要看穿他的想法。
可惜，前者注定会失望。
因为太清道人没有丝毫反应。
只此时。
他保持着一贯的淡然，浑不在意地瞥了眼女娲，好似早有预料一般说道：
“老道证圣为定数，无人可以更改。”
“既如此，便是娘娘竭力阻拦，纵使能延后一时半刻，终究也挡不住吾成道，是也不是？”
“是！”女娲轻笑着回道。
“只是，这与你我的对赌又有何干系，立人教会夺取本座气运是事实。”
“似这般理由过于浅薄，动摇不了吾的决心——”
一边说着，女娲在站了许久后，才终于是一拂长袖，施法变了朵祥云出来。
唰~
她直接坐了上去。
“道友还是快些说，否则若消磨没了本座的耐心，那么我们或许就只能做敌人了！”
“这份恩怨并非阻路这么简单——”
“甚至于届时，吾若是真被阻了道途，说不得还会行迁怒之事，平白惹出些别的祸端...”
就下一刻，女娲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元始和通天。
闻言，三清齐齐一滞。
而相比起面露难色的元始、通天，太清道人却显得更为平静，也并没有露出什么恐慌之色。
因为女娲不会斩杀他们。
夫人道昌盛，难离金丹大道，亦脱不开道德天尊授业，此为天道定数。
故阻拦、拖延尚可，如此毕竟不影响大局。
可若女娲真发狂，非要行此灭绝之事，那么她不光会遭天道厌恶，石矽也定会出手阻拦。
小势可改，大势不可逆——
否则，三才圆满之功尽丧，必然导致洪荒蜕变延缓，遭受到一些未明的祸患。
思及此，太清的表情更显舒缓。
他一边甩动拂尘，转而却又轻笑一声，智珠在握地开口说道：
“纵观全局...娘娘身具造人之功，为人族起源，故而不愿让出气运，即便金丹大道于人族大有裨益。”
“老道原先也是如此——”
“唯金丹大道可茂人族天运，令天地主角登台，此份功业便不容忽视。”
“如此看的话，吾如何立不得人教？”
“而两份观点虽然不同，却终究各有道理，不能一概视为偏见，轻易将之忽视，是故此番...”
只此时，道
者的话音一顿。
他抬头看去，与静待的女娲对视，千思万绪化作一言。
“老道或许有个折中的法子！”
闻言，女娲当即一愣。
她一边思索着太清道人的意思，一边却蹙起了眉头。
“折中的法子？”
“汝既是不愿放弃‘人教’之名，如何寻见新的方法，能平本座之缺。”
“总不能你我共享气运吧？”
一边说着，女娲娘娘俯仰一晃，笑得花枝乱颤。
只此时，当她笑完转头，却发现太清道人正一脸肃然，郑重地朝这边开口道：
“娘娘高见！”
“确是共享气运——”
“夫人教一经立世，必分人族气运，此处其实并无商议空间，因天理恒常如是。”
“然则，老道既执意要立人教，娘娘或可从别处补回气运。”
倏忽之间，后者再次甩动了拂尘。
但见下一刻。
有无尽的仙光浮动，霎时化作万道霞光，并飞向那正封门的太极图，使之变得更为坚固。
随即。
有解释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世间凡蓄积要事，无一能避得开‘开源’、‘节流’二项，此实为至理。”
“故而，似是气运这等无形之物，同样也被容于其间。”
“若能依此二法以为核心，并且找对关隘，解决娘娘与老道的难题并不算困难。”
“以娘娘的智慧，怕是早已经想明白了...”
“不行！！！”
没等太清道人说完，女娲直接就开口打断了他。
甚至于此时。
当后者陷入沉思，更是自这一项看似合理的提议中，看出了几分心思深沉。
乖乖...这太清有够奸滑的~
自己否定人教之名，终归只是想夺些气运，却并未要断了金丹大道，从而阻拦对方证道。
可眼下，太清道人分明是想连锅端了——
虽然本身，那种方法确实能解决气运不足的问题，做到让双方都满意。
可这同样也代表着，自己会被拐上人教的战车。
故气运相连，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轻易难以从中脱身离开，一如现在的帝俊和妖族。
这必然会影响洪荒局势，并且绝对会是长期的影响。
如此看来，这一通威逼的操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赚到了，还是连裤子都赔了个底掉...
思及此，女娲的眼中闪过些许犹豫。
她看向依旧淡漠的太清道人，挣扎犹豫了许久，才终于继续开口说道：
“本座不愿受人教供奉！”
“此气运相连的开源之法，必然会导致地道与娲皇宫、娲皇宫与昆仑一脉彼此牵连，成一尾大不掉之势。”
“如此于洪荒不利——”
“皇地祇曾言，这天地首重制衡，任何仙神不得一己决断世事，独裁众生之命。”
“是以，吾不愿入这一未出的‘人教’...”
言辞之间，女娲面色一正。
她顾虑地抚了抚袖上的轻纱，转而却又继续道：
“若得承诺人教不存，本座自当即刻离去，甚至届时道友若欲遍行妖族传道，吾亦会为汝大开方便之门。”
“而无论道友愿是不愿，本座还是希望，人教最好不要存在...”
只此时，女娲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而当其说到‘最好’二字时，原本有些挫败的太清道人当即神情一肃。
还有机会！
对方说的最好不要存在，不就说明这里面，同样也还存在着商量的空间吗？
思及此，后者的眸光一暗。
他蓦地一下起身，朝着对面五心向天、端坐于祥云的圣影施了一礼，旋即才继续说道：
“所以吾才说，要与娘娘打个赌啊~”
“娘娘仔细想一想，入人教和制衡本身并无冲突，二者本就是并行的关系。”
“世间之事本就利弊难分，入不入人教终究还是两说。”
“又或者，便是一朝入了人教，难不成娘娘就会为了人教，反过来损伤娲皇宫的气运吗？”
显然不会的。
天地之间有亲疏远近，对于女娲而言，娲皇宫和人族在分量上也存在不同。
手心手背都是肉，那得看是手心还是手背。
如若不然，若真的全无偏倚，那等到真正做选择的时候，才会惹出天大的祸端。
而且和太清联手也好~
若论阴谋算计，这一位同样不容轻视，属于除了石矽道友之外，第二个让自己看不透的强者。
此狡诈似狐、算无遗策者，反掌之间就能算尽苍生。
这样的存在能不为敌就不为敌，否则怕是会埋下隐患，未免会遭算计。
更何况，对方也是一尊混元圣人。
双方是同一境界，自然也就有了合作的基础条件。
而且本身，和聪明人联手也不失为一件
好事，足以让自己在应对种种变故、面对危险时做到游刃有余...
不知不觉间，女娲的眼中多了动容。
她望着对面的太清道人，又看了眼露出兴奋的元始和通天，终于忍不住抚掌，仰头叹了口气。
“此事难以决断，赌一赌也好——”
“如此，人教存续与否便为天定，非是本座自身所愿，亦无有个人倾向。”
“只不过而今，道友却是要说清楚，这个赌法该如何施为？”
一边说着，女娲朝着太清道人悠悠看去。
随即。
二者的目光相触，彼此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下一刻。
一声轻笑当即响起。
“善！”
“娘娘既已有所决断，不妨便用更为公平的方式，决定赌约的最终结果。”
“此命数使然，无论结果如何，老道绝不会多加置喙~”
“或许，娘娘可以遣出善尸，老道则执拿先天至宝，彼此来一场真正的对决...”
说着，太清道人的眼中闪过精芒。
他缓缓转头，看向更为意动的女娲，继续解释道：
“若是娘娘胜了，则老道不占‘人教’之名，只以人族传金丹大道。”
“这也是吾的妥协！”
“故而任人族气运繁盛，只会与金丹大道相互关联。”
“此外，老道将于诸天授业，纵穷极万古岁月，也要广传己身大道，从而证就混元不灭。”
“只不过...”
说着，太清道人微微一顿。
他等了一会儿后，方才继续开口，对着女娲说道：
“娘娘也应该一样——”
“若娘娘的善尸败了，则娘娘也要答应老道，仍旧准允‘人教’之名存在。”
“当然，对于娘娘损失的气运，吾也会作出相应的补偿！”
“待得人教得成，老道会奉娘娘为人教副教主，与吾同享人教无量气运！！！”
“如此甚好！”
闻言，女娲当即点了点头。
她一边看向太清道人，同步却露出笑意，颇为轻松地开口道：
“此事悉归天命，然本座的善尸毕竟有圣境感悟，算得上在至圣之境上更进了半步。”
“如此强弱有别的对战实在无趣——”
“或许，若是太清道友愿意，当可寻二位道友借一借宝物，从而抹平你我之间的差距。”
说着，女娲再次缓缓转头，朝着太清道人旁边看去。
唰！唰！
元始和通天相视一眼后，也齐齐望了过来。
几人的目光交错。
随即。
便听有一声朗笑响起，徐徐在此间回荡开来。
“如此甚好啊~”
“大兄，娘娘的善尸与我等同为至圣，但本身境界可是高了不少，并非轻易能够应对。”
“混元圣境既恒常如一，终究已不与你我同列。”
“所以说，我这诛仙四剑或可借你一用，以此无物不斩的锋利，帮你添一胜机！”
通天的脸上带着笑意。
只此时，他正迫不及待伸手，将一张涌动混沌气的阵图、四柄仙剑先后取出。
而当这杀伐利器一经现世，立时便发出了一阵阵刺耳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