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不如我们分手吧

一首《广岛之恋》被两人唱得缠绵悱恻、如泣如诉。歌声里似乎包含着太多的过往,太多的情感,太多陆湛阳不了解也从未参与过的故事,那是只属于苏小慧和周川的故事。

陆湛阳突然觉得胸口很闷,像快要窒息一样,闷得他简直快要发疯。他很生气,却又不知该生谁的气。周川?苏小慧?抑或是他自己?为什么经历那些过往的不是他?为什么之前出现在小慧生活中的不是他?

服务员退步离开,陆湛阳推开包房的门,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前面唱歌的那对男女,没有人发现他的到来。

苏小慧被周川握着的手,两人的默契中又似乎涌动着某种情愫,周川炽热的眼神,苏小慧仿佛陷入了某种伤感,这一切都刺伤了陆湛阳的眼睛。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破了一个洞,汩汩地向外流着血,止也止不住……

……

事情并没有像陈可妮想像的那么难以收场。陆湛阳在带走苏小慧后,全场的确有那么一小会儿的尴尬和安静。不过,周川很快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影寞落而萧索,犹如西方中的悲情英雄。

他稍显凄凉地笑道:“你们的大师嫂……有男朋友了……可惜……不是我……”

陈可妮几乎要击掌喝彩起来。周川这一句话似乎什么也没说,却又似乎说了很多很多。

果然,他的一众“迷弟”“迷妹”们立马化身为“疗伤慰问团”,呼拉拉围过来隐晦而又真诚地安慰着他。

周川则整晚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酒,把一个失意被弃的中年男人演绎了个十成十,惹得所里一众小姑娘又心疼又对苏小慧十分气愤。

……

“你的酒量我是知道的,才喝这么点儿,不至于。”陈可妮嘴边噙着笑,边开车边对着副驾驶上貌似醉成一滩烂泥的周川淡淡说道。

年会结束时,周川几乎是被众人架出包房的。整晚都没喝酒的陈可妮自然自告奋勇送他回家。

果然,话音一落,周川就睁开了眼睛,目光一片清明。他慢慢坐直了身子,稍稍有些无奈地说道:“这就是跟着我时间太长的坏处。”

陈可妮笑了起来:“今天梁峰挺卖力呀。蕾蕾呢?怎么一整晚都没看见她?”

周川转头看了一眼陈可妮,笑了笑没有说话。不过陈可妮似乎并不想放过他。

“我前夫要是有你这一半用心,我大概也不会和他离婚……”

“哦?”周川笑着挑了挑眉,“即使明知道他和他的委托人有一腿,也不离?”

“呵,还真不一定。女人有时候挺傻的,憎恨欺骗,可又甘愿被骗……可惜呀,他连骗我都不愿意做……不过,以前只知道你‘乘人之危’玩得溜,没想到这‘挑拨离间’竟也用的炉火纯青。怎么?接下来继续你拿手的‘乘人之危’?”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一切不过是个巧合罢了。人生的路长着呢。如果连巧合都抵挡不住,又如何抵挡得住以后的生活。”周川淡淡地说。

“巧合?哈哈。”陈可妮颇为夸张地笑了两声。

“有时候女人不要太犀利,否则就太不可爱了。”

“要像苏小慧那样?”

“我终于明白你前夫为什么会和你离婚了。身边有个这么通透又刻薄的女人想必他平日里的压力一定很大吧。”

陈可妮一个急转弯,周川“啪”地就被拍到了车窗玻璃上。

“呵呵呵呵……”周川费力地重新坐好,揉着被撞疼的脸。看了看继续开车又一脸若无其事的陈可妮,低低地笑了起来。

……

“巧合?”另一辆车上,气氛可谓更加剑拔弩张,“这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吧!不管这是不是巧合,苏小慧,你当初答应过我要和那个周川保持距离的!可是今天!你的距离呢?你!你就那么让他握着你的手?!还和他情歌对唱?!还什么‘大师嫂’?你们……”

陆湛阳说不下去了,他觉得心里的那个洞再次被挑破了,自己已经遍体鳞伤,却无从告知。

“周川当时喝醉了!‘大师嫂’不过是他们所的人开了很多年的一个玩笑。当时人那么多,我不可能去扫大家的兴吧。这次真的只是偶遇,我也完全没有想和周川走得更近的意思。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苏小慧今晚的心情糟糕透了。她的心绪乱糟糟的就像一团麻,喝醉了的周川表现出的种种让她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竟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伤感。而陆湛阳的暴跳如雷又让她疲惫不堪,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头疼欲裂。

“吱……”

陆湛阳突然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路边,转头看向她。

“让我相信你也行,”他把手伸到苏小慧面前,“把你的手机给我。”

“你要干什么?”苏小慧警惕地看着他。

“想叫我相信你,就让我把你手机里周川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删掉!不管是号码都删掉!而且还要加进拒接的黑名单!这样我就相信你!”

陆湛阳认真地盯着苏小慧,等待她的回答。那一刻苏小慧只觉得遍体生寒。陆湛阳的目光冷硬得如千年寒冰,把她的心也冻得像块石头。

“陆湛阳,”她幽幽地开口道,“如果你一直这么怀疑我、不信任我,我真不知道我们以后的日子会是个什么样子。现在只是一个周川。那以后呢?是不是我所有的男性朋友和同事都要被删除、被拒接?”

苏小慧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他,“如果,如果我让你如此无法安心……那么,不如我们……分手吧!”

说完她推开车门下了车。正好一辆出租车路过,她招手叫停,上车绝尘而去。

小慧刚刚说了什么?她,刚刚是在说分手吗?怎么会?她怎么会和自己说分手呢?

陆湛阳猛然惊醒,立刻慌了神。他环顾车窗外,四处寻找,可苏小慧早已不见了踪影。陆湛阳猛地揪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他觉得疼得喘不上气来,疼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一样。

坐在出租车上的苏小慧想了一会儿后对司机说:“师傅,我们不去南岭区了,去西城法院。”

其实,她说分手不过是一时的气话。但陆湛阳的偏执真的很让她头疼。她几乎能猜到陆湛阳今晚必然又会去找她认错,就像以前一样。

可这次她却不想像以前一样就那么轻易地揭过去。问题还是问题,这次揭过去下次还是要再发作。索性借着这次的事全部挑明了说也好。

再者,她现在的心绪太乱了,得找个清静的地方待一会儿。正好还有判决没写完,她去单位加个班吧。

……

陆湛阳在苏小慧家楼下已经等了快两个小时了。苏小慧家的窗户一直没有亮灯。他刚刚按过门铃了,确定家里没人。

苏小慧去哪儿了?明明她先走一步,为什么现在还没到家?

陆湛阳突然恐惧起来,不会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了吧?车祸、抢劫、色狼……他脑子里顿时涌出了一堆乱七八糟不祥的预感。而这些预感又真实得几乎像正发生在眼前一样。

陆湛阳连忙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急切地拨通了苏小慧的号码。无论她是生气也好,哭闹也好,甚至哪怕在电话里跟他再说一次“分手……”也好。只要她平安无事!只要她平安无事!

苏小慧在单位的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收拾收拾刚躺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就接到了陆湛阳的来电。她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随即挂断,然后想了想又打开微信给他发了条信息。

“我现在很累,不想吵架。让我静一静,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信息刚发出去手机就没电了。苏小慧赶忙翻了翻包,可自己又忘了带充电器。

唉,算了,明天跟同事借一个吧。躺在沙发上盖着个小毯子的苏小慧一边想着,一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苏小慧的梦光怪陆离。一会儿追着一只风筝跑,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转而那风筝又变成了周川的脸。

一会儿她又在爬一座很高的山,有一个人在身后一直催促着,让她不得片刻停歇,那催促声隐隐地仿佛是陆湛阳的声音……苏小慧在梦中奔波了一夜,疲惫不堪。

陆湛阳在电话被挂断的那一刻,心陡然停止了跳动,世界像死机了一样,一切都凝固在当场。

直到苏小慧发来微信,他才感到自己又慢慢活了过来。陆湛阳狠狠地松了口气,可随后的焦灼暴躁又铺天盖地袭来。

“你在哪儿?为什么不回家?是和周川在一起吗?你现在是不是正和周川在一起?苏小慧!你在哪儿?”

想到苏小慧现在有可能正和周川在一起,陆湛阳打字的手几乎不受控制地抖起来。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仿佛有条毒蛇狠狠一口咬在心头,漆黑的毒液正慢慢渗进心脏,那毒液的名字叫作嫉妒。

信息在发出去的前一秒,陆湛阳犹豫了,想了半天,最终删了所有的质问,只剩下四个字“你在哪儿?”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煎熬过,等待回信的过程漫长而痛苦,简直如滚油煎心。然而,苏小慧并没有回复他。

陆湛阳忍不住又把电话打了过去,可此时苏小慧的电话已然关机。

这晚,陆湛阳一夜无梦,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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