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贰然是我一辈子的挚友,说起他来,倒不如说是不打不相识,我一向身子瘦弱,而他相反,虽说不上是五大三粗,但他好打,人也机灵,一到这里,我的第一次挨打就是他挑起的。
秦姨似乎知道我喜静,专挑了一间孤僻的屋子,木头的腐霉味扑鼻而来,墙角挂了一张蜘蛛网,床头正中央有一幅早已看不清面容的画像,画框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唯独干净的就是床铺,很显然是有人经常来打扫。
秦姨帮我铺好床,她直起腰来,左手使劲锤了锤后背,转过身双手抱臂看向我,震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叫纪琛,对吧?”
“是的。”
我真怀疑她在这屋里说一会儿话,我就不用亲自来打扫这屋子了,那落了好几月或者是好几年的灰早被她震落了。
“你自己来打扫吧,我还有事要做。”
秦姨从自己腰间抽出一条长毛巾扔在桌上,又指了指床底的蓝色塑料盆,待我明白她的意思后,她毫不客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长舒一口气,又惊奇刚才那种压抑感随着秦姨也出去了,我重新环顾房间,屋内很宽大,厚厚的褐色落地窗帘把阳光遮的严严实实,发着微光的吊灯使我勉强可以看清这里。
木桌上整整齐齐摆着几本相册,半瓶墨水放在桌角,我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支黑色钢笔和一本笔记本,我拿起来随便翻了几页,只见一篇文章结尾之处写着“记1973年9月23日。”
相隔时间已有三十多年,我刚要坐下来好好思考这本笔记的内容,却被吹起来的灰尘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拿起塑料盆和毛巾走了出去。
“突突。”水龙头发出缺水的声音,我又拧了一下水龙头,终于出水了,水流的很慢,身后传来傲慢无礼的声音。
“小子,你是新来的?”
我回头看向他,选择保持沉默,微微点头答应他的话,没有任何害怕,也正好等待接水时间长,有个人过来解闷,何乐而不为呢?
“卧槽,是个哑巴?”听着他的抱怨,我摇摇头却没有想到激起他的火来,他怒吼道:“那就是不理睬老子?你小子叫什么名字?”
“纪琛。”我终于开口了,他身后的小跟班不爽了,煽风点火道:“李哥,这小子怎么比你还有气质。”
李哥怒火攻心,他爆着粗口,一脚踢在我肚子上,我重心不稳,后脑勺狠命磕在洗手台,胸腔里的空气挤压着,透不过气来,他们一见惹出事来,撒腿就跑,没一个搁在这里管我死活。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他娘的能醒过来,你们这些王八羔子一个都跑不了。我也记不清过了多久,好像是睡饱了睁开眼睛环顾着四周,这陌生的环境使我半天才反应过来我经历了什么,艰难的站了起来,水已经漫过盆子淌了出来。
我关了水龙头,往脸上冲了几把冷水,发抖的手摸向后脑勺,我本以为可以摸到血痂的,结果连个伤口都不给我留,恶账是告不成了,气急败坏的我朝着地上淬了一口唾沫,妈的,姓李的坏犊子,老子跟你没完。
端着水盆走了出来,见李哥他们没有堵在门口,满脸不爽的走进自己的房间,用力擦着桌子。
大概过了四十五分钟,忽然听见敲门声,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哥哥,该吃饭了。”刚好收拾完,我推开门,想说谢谢的话溜到嘴边说不出来了,面前的女孩右半边脸被火烧的皱在一起,
浑浊的白色眼球致使她失去视觉。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右边脸,我这才意识到我已经紧张的呼吸不出来了,她的左眼闪着泪花,委屈说道:“对不起,我可能是吓到你了。”
我心猛地一紧缩,勉强挤出笑容说道:“你可以带我去吗?我刚来,不熟路。”说完,我尝试去摸女孩的头,好在,她给了我机会,我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笑着问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余瑶。”
“余瑶…嗯,这个名字真好听。”我轻轻揉着她的头,她用左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一声不吭走在我的前面。
进了客厅,有四个长排桌子,只有两个桌子上摆满了饭菜,我站在门口不肯移步了,里面的人都是些缺胳膊少腿的,还有几个精神失常的孩子被请在另一个桌前吃饭。
余瑶见我不走了,她还以为我不饿,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我跟她说道:“小孩,快去吃饭,我有些头晕,站在这里吹吹风。”
余瑶
对我咧嘴一笑,一转眼就不见了,我听见有几个人走来,我回头看向他们,李哥与我对视了一下,他吓得浑身一哆嗦,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能有那么大的反应。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李哥身后四个人也做出和他一样的反应,我顿时茅塞顿开,好你们这些臭小子,看见老子还活着,吓得不成人样了吧。
我故意翻着白眼,剧烈咳着嗽,口吐不清说道:“老子总算等到你们五个人了,咳咳,还老子命来,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没一个管老子的,害老子没命了!”
李哥身后的小跟班顿时泪流满面,他吓得结结巴巴说道:“纪琛啊,我们不是故意的,你要怪就怪他,他叫李贰然,就是他把你害死的。”
李贰然本来是害怕的,可他听这么一说,霎时火冒三丈,一拳打在小跟班肩膀上,怒吼道:“去你妈的,混账东西。”
我差点笑出声来,李贰然恶狠狠看向我,我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在他抬起拳头那一刻,我的拳头就已经落在他肩膀上。
虽然李贰然出师不利,但他意识到我在装神弄鬼,是个妥妥的大活人,他为了争夺面子,发了疯似的向我打去。
我并不会武功,也从来没有练过,但在他每一次落拳时,却如同慢动作一般回放在眼前,我身子一侧便躲了过去,很是惊奇自己这种奇特功能,既然这样,我贱笑看向李贰然,你招惹老子的丑就在今天打完了。
脚一伸将他绊倒在地,提起他的后领子,朝着他的面门一拳打去,他的鼻子鲜血直流,哀嚎一声,身后小弟看的眼睛直发愣,随后一想,救人要紧。
他们抄起家伙就砸了上去,我正打着李贰然起劲呢,当头就挨了一棒,霎时眼冒金星,晕头转向,我回头看向李贰然的小跟班,他的脸吓得清白,打着结巴说道:“这,这,这还没死啊?”
妈的,原来是盼着老子死啊,只觉得额头发热,右眼皮有些发痒,忽然,一股带着温度的液体流入眼睛,我烦躁的揉了揉眼睛,睁开右眼时,发现一片血红色景象,八成是额头出了血,顺着流下来了。
李贰然见我头一仰就向后倒了下去,直挺挺的摔在地板上,血沿着地板流开来,他擦着嘴角的血迹,高呼一声:“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