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简走后,霍凡戬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内,独自深思着易简给出的答案。
他是混子和舞女一夜荒唐生下来的。
锦朝城十二年前的地头蛇也姓霍,叫霍青天,人称霍爷。
那位老霍爷正是霍凡戬的亲生父亲。
做舞女的母亲生下霍凡戬后就把他弃在霍宅,自己跑了。他是由霍青天一手教养出来的,自社会暗黑中摸爬滚打长大。
霍凡戬出生前三个月,霍青天找了城中响当当有名的神算子给他卜了一卦,说这胎必定是个儿子,且将来大有名堂。霍青天激动的当即拍板决定:把这个儿子当做未来霍家的继承人培养!
他给儿子起名“凡戬”,意为“剪除平凡”;他给他找城内最好的私塾先生教书,说是干大事的男人都要识得很多字。
幼时他问霍青天要娘,霍青天会吼他:“你娘都不要你了!你还要什么娘!”后来长大了,他偶然听到父亲手下的弟兄们私下里议论起自己的娘亲,他又跑去问霍青天,为什么要那样欺负他的娘亲,霍青天便骂他:“再敢跟我提那个贝-戋女-表子,老子打断你的腿!”
成人礼那天,霍青天逼着他接手自己的黑.帮事业。
黑.道中的那些腌臜事他见多了,他只觉得恶心,一心要逃离。
霍凡戬向往光明磊落的生活,并不想追求功名利禄,更不想双手沾满鲜血。
所以他逃跑了,却被霍青天在黑白两道全国阻截。
被抓回霍宅后,霍青天破天荒的没有打骂他,只是告诉自己的儿子,他最恨的是什么?是舞女消失的无影无踪,狠心把那么小的儿子丢下就失踪。
舞女心狠,就怪不得他霍青天手辣。
他说要送给成年的他一个“大礼”,霍凡戬信了。不过,他也要因为他的逃跑给他一个惩罚。
结果“大礼”就是舞女母亲被五花大绑抓回了霍宅,让霍凡戬见她。
而惩罚就是,霍青天让几个壮汉摁住霍凡戬,逼迫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手下帮众们轮jia
,自己却无能为力!
霍青天说,被抓回来挨打是舞女应得的报应,但是被下人羞辱是霍凡戬害了她。
“阿戬,娘当初没带走你,是娘的错,只怪娘当时太害怕霍青天了,便将你留给了他自己逃了。让你这么些年受尽折磨,是娘对不起你!”舞女被抓回来后被折磨到精神失常,却仍然记得霍凡戬是自己的儿子。“但是你一定要找机会逃走!因为霍青天,他就是个疯子、变态!”
后来舞女被霍青天下令活埋了。
这是霍青天的报复。
再后来,霍凡戬的势力日益壮大。霍青天被他用相同的手法先是折磨疯了,最后活埋。
这是霍凡戬的复仇。
跑?他跑不掉的,更何况,逃避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只有杀了霍青天,他的世界才能清净安宁。
他生于黑暗,困于泥沼,三十载苦苦未能解惑。总算在人生第三十年的今天,他得到了答案。他终于释然了……
他走到书桌旁边拉开抽屉,拿出一支雪茄。
“柳、生。”霍凡戬一字一顿地念着,“叶柳生,好名字,好名字,我明白了。”
剪好雪茄后,他点燃,叼在嘴里,从另一格抽屉里拿出派克钢笔和一本日记,翻到最新的一页,提笔写下几行字:
“民国十一年农历九月二十,立冬。今日初识一位姑娘,她说需要我帮助寻人。
我问她坚持下去的理由,她给的答案恰能解开我三十年的困惑,助我逃离了中心漩涡。
我或许是有些欢喜她的。”
———
几天后。
元封身着长衫,恭敬地站在易简的身后陪同等待。
易简向车站内探头望去,看到了自己想见到的人,开心地笑了。
“李妈!”她朝李妈挥挥手,扑过去拥抱住李妈。
易简原本还有担忧,她不认识李妈,被元封看出来揭穿她的身份怎么办?
现在见面,才暗叹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了。
因为眼前的这个李妈和她记忆中的华姨李桂华居然长的是那么的相似!
可以说,李妈除了左下巴上的一点痦子,其余的地方,和她的华姨李桂华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李妈受宠若惊地拍了拍易简的后背:“好啦乖孩子。”
“李妈,我真的好想你啊。”易简的这句话的确是发自肺腑的。
“小简胖了,看来回家以后老爷待你不错。”李妈慈祥地笑着,摸了摸易简的头。
“嗯,爹待我很好。”易简偷瞥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管家老元,说了句违心的话。
李妈捕捉到了易简的眼神:“小简你要记住,易家才是你的家,必须要听你父亲的话,老爷是你的亲生父亲,他不会害你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易简笑着搂住李妈的胳膊,“李妈,您也难得进回城,我明天带您去做几件新衣裳穿!真的,十三里铺的冯裁缝手艺可好了!”
“我可不要!”李妈连忙摆手,“小简,女孩子家家的得学会攒钱,以后成家了得持家过日子!你可不能乱花冤枉钱啊!再说了我就一干活的,穿不了那么些个好衣裳!”
“哎呀,李妈,给你买新衣裳怎么能算是乱花钱呢!我这叫孝顺!”易简眨眨眼睛。
“你啊,可真是越看越调皮了。”李妈转过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这城里可真漂亮。”
道奇汽车停在了易公馆门前。
“大小姐,李妈,请下车。”老元为二人打开后车门。
他曾和李妈在易家一起共事,所以二人相识。
“爹,我们回来了。”易简进了门就朝易裕祥打了一声招呼。
“好好好,回来了就好。”易裕祥笑呵呵地回复了易简一句,转头将视线移到了易简身后的李桂华身上。
“李妈,我们很久没见了。”
“是啊,易老爷,我们的确很久没见了。”李妈对上易裕祥不善的目光丝毫不惧,将那句话毫不客气地还了回去。
易简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得散了这股子味。她连忙拉着李妈的胳膊往楼上走:“爹,我想李妈了,我让李妈先上楼陪我聊聊天!”
看着李桂华的身影渐渐消失,易裕祥的嘴角扯起了一抹不屑的笑容。
一进卧室,易简关好门窗,转头就迫不及待地问李桂华:“李妈,您和我爹…这是怎么了?一见面火药味儿就这么浓!”
李妈脸色很不好地看了易简一眼:“大人的事,你小孩别管。”
“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我都要嫁人了,你们能不能别总把我当小孩子,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易简无奈地瘪了瘪嘴。
“什么?你要嫁人了!?”李妈震惊地握住易简的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对象是谁?你爹他要把你嫁给谁?!”
面对李妈这一连串的质问,易简无力招架,只得好声好气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司家?就是临海城南湖县那家世代走镖的大户?”
“临海南湖?世代走镖?李妈,您在说什么啊,我说的这个司家,是锦朝城军政府的司家!”
“什么!?扛枪的?!不行!绝对不行!小简,你绝对不能嫁进这种人家!”李妈激动地握紧易简的手,她的手都被攥红了。
“李妈,您冷静一点,扛枪的为什么不行啊?”她纯粹是好奇。
易简总觉得李妈话里有话,还有她和易裕祥之间的对话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