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多多见他一个劲的摆弄着那些野蛮人的武器,好奇的问:“你是不是对那些野人感兴趣?”
龙岩峰点了一下头:“都是些非常剽悍的战士。”
裴多多说:“感兴趣的话就从他们中间挑选最优秀的当自己的家丁呗!”
龙岩峰笑:“我不需要家丁。”
裴多多说:“我建议你养一点家丁,甭管多少,都要养一点。”
龙岩峰问:“为什么?”
裴多多说:“家丁忠心啊!比普通士兵忠心得多!”
龙岩峰哑然一笑,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并不是家丁天然比普通士兵忠心,而是家丁能按时领到粮饷,普通士兵则不行。给一两银子就有一两银子的忠心,不给钱还想让人卖命,那纯粹是做梦。他不需要,他麾下这支部队普通士兵一个月就能拿到一两银子的军饷,比边军都高,对他可谓忠心耿耿,说得夸张一点,这几千名士兵个个都是他的家丁。都这样了还花钱养一批家丁,那纯粹是没事给自己找事,让那些忠诚的普通士兵怎么看他?
不过,那些野人女真、锡伯人也不能浪费……
龙岩峰叫来骆天生,说:“你去将那些女真士兵和锡伯士兵挑出来,发给他们战衣,给他们一顿酒肉吃。”
骆天生问:“大人,你真的打算把他们收为自己的家丁?”
龙岩峰说:“我有你们就够了,要个屁的家丁。把那四百女真士兵编为选锋营,以后有什么硬仗恶仗,让他们打头阵!那两百锡伯骑兵编为锡伯营,给他们最好的弓箭,以后上战场就让他们先上,用弓箭射乱敌军的阵脚!”
骆天生顿时就放心了————他还真怕龙岩峰养什么家丁。按照明军不成文的规则,军官一般都是由自己的家丁出任,比如说李成梁麾下,一堆的副总兵,都是他的家丁出身。如果龙岩峰要养家丁,那他们这些浙军出身的将领可就尴尬了,是厚着脸皮去当家丁,还是等着人家的家丁慢慢爬到自己头上?想想都抓狂。还好,龙岩峰并不打算养家丁,他只是想将这些士兵当成炮灰而已,可喜可贺!
“那些鞑靼战俘也甄别一下,将十七到二十四岁的挑出来。”龙岩峰说,“我要将他们编入骑兵部队。”
骆天生问:“为何只要十七到二十四岁的?以鞑靼人那身骨子,哪怕到了三十五岁都依然骑得了烈马,开得了硬弓啊!”
龙岩峰说:“这个年龄的鞑靼人纯粹就是一群刚出巢的饿狼,只要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就能嗷嗷叫着冲上去将一切都撕成碎片!过了二十四岁,狼性就没这么足了,想忽悠他们去玩命就有点难了。”
骆天生:“……”
你这是人话吗?你这是人话吗?
这些事情自然不能现在干。鞑靼人对明军是极度不信任的,总怀疑明军要砍他们的头,到了最方便下黑手的晚上,就更加紧张了,这个时候去甄选俘虏,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换了别的将领估计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俘虏爱怎么想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老老实实呆着就行了,敢搞事就直接宰了。但龙岩峰这个人讨厌麻烦————大半夜的一大群战俘起来暴动,他就别想睡好觉了。在他的要求之下,明军给了战俘饭吃,有伤员也让人抬出来。发现战俘对此感到不安后,龙岩峰干脆就让几个兽医出身的军医在战俘营外面支起手术台,当着战俘的面给受伤战俘做手术。还别说,这一招真管用,看到明军救治自己受伤的同伴之后,战俘们的情绪顿时就稳定了许多。
第二天,龙岩峰率领自己那几百名重骑兵和裴多多的骁骑营,带着好几马车的人头,直奔喜峰口而去。他昨晚从传令兵那里了解到,那位可爱的蓟辽总督似乎信不过他的战绩,怀疑他杀良冒功,所以他强忍着恶心将这些首级全都带上,好让那货闭嘴。
骑兵行军速度就是快,早上出发,中午时分便来到了喜峰口。陈明振、骆尚志等人亲自出来迎接,见他面色发白,他身后那些骑兵的盔甲上创痕累累,显然是经历了一场大战的,不禁稍稍放心了一点————真要杀良冒功的话可不会这样,武装到牙齿的官兵要杀手无寸铁的平民,还不是轻松加愉快的事情!
陈名振见面就问:“听说你在冷口寨几乎全歼了鞑靼大军?”
龙岩峰颇为遗憾:“没有全歼呢,跑了好几百,两个首领只打死了一个,还有一个不知道跑哪去了。”
陈名振压低声音说:“这事可不能开玩笑!你如实告诉我,有没有杀良冒功?”
龙岩峰很淡定:“有那么多活蹦乱跳的鞑靼人可砍,我干嘛要杀良冒功?我闲得慌吗?”指向那几辆马车:“首级都在那里,谁要是不信,可以一级级的验,我不怕验的。”
陈名振打了个手势,马上就有十几号人上去,将那几车的首级倒下来一级级的验……龙岩峰赶紧躲开,他见不得这种场面,太他娘的惊悚了。
半晌,负责验首级的人对陈名振说:“都验过了,二千四百多级,级级都是鞑虏的,无一作假。”
陈名振松了一口气。不是杀良冒功就好。要是龙岩峰真的丧心病狂,砍了两千多平民来冒功,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替他遮掩过去————李成梁都不敢这样干啊!
“不过……”
陈名振眉头一皱:“不过什么?”
那位一脸同情的看了一眼龙岩峰:“不过,我们的龙内侍明显欠缺经验,认为甭管什么样的首级都能割了换赏银,活干得很糙,许多首级根本就不符合标准。”
这时那几车首级已经重新装回车了,龙岩峰跑了回来,闻言一脸好奇:“不符合标准?首级还有标准?”
那位说:“有啊!按朝廷的标准,所斩获的首级必须带喉结,以免有人以女子的首级冒充;一定要容易辨认,像烧焦的、面部被砍烂的,通通都不能要;头颅一定要大,免得有人用小孩的头来冒充……”他指了指那几车首级,“而龙内侍你斩获的首级里有许多不带喉结的,或者面部血肉模糊的,完全不符合标准,怕是不能作数。”
龙岩峰:“……这是谁制订的标准?不想给赏银就直说,犯得着这样恶心人么!?”
陈名振一脸不屑:“还能是谁?还不是朝中那些吃饱了撑得慌,一天到晚想尽办法刁难武将的文官!”
其实一开始,明军的首级审核并没有这么变态,只要是在战场上砍下来的,能辨认的,基本上都能过审。成化第二次犁庭的时候,明军为了多获得一点赏银,不仅将从建州女真手中解救出来的被俘汉人全给砍了,还把女真人的坟都给掘了,挖出刚下葬不久的女真人的尸体,砍了头拿回去报功,这些通通都过审了。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那帮吃饱了撑得慌的文官不停地给自己一手制订出来的制度打补丁,生怕被那帮丘八钻了空子,占了便宜,于是审核越来越严,越来越变态。本来明军想取得战果就难,现在又加了一堆要求,辛辛苦苦大战一场,斩下来的首级居然有许多过不了审的……过不了审就意味着没赏银,就问你气不气!
当然,这也跟明军那糟糕的风气和军纪有关。明军实在太喜欢借老乡的人头立个军功了,还培养了不少化妆大师,能将女子的人头也弄得跟男子一样,以此换取赏银。文官为了杜绝这种行为,只能不停地加补丁,直接后果就是审核标准越来越严苛,越来越变态,明军想获得应得的赏格越来越困难。这又逼得明军绞尽脑汁去想办法钻空子,好获得赏银以活下去……双方就这样陷入了恶性循环。
那些比较懂事的边军在割首级的时候都会精心挑选完全符合标准的好首级,最好是那种一眼就能认定是鞑靼人的头颅的那种,省得负责审核审级的官员拿着首级盘来盘去,都盘得包浆了也不确定能不能算数,官员大爷费神,他们等赏银伤神,两边都不讨好,何必呢?而龙岩峰显然就不懂事了,认为啥首级都能算数,全给噶了……
按那位的说话,这两千四百多颗首级里,怕是有六百余颗是过不了审的,也就是说,真正能算数的也就一千八百来颗。
龙岩峰脸都黑了。少了六百多颗,那就意味着他的部队得少拿三万多两赏银,开什么国际玩笑!
骆尚志安慰他:“老弟,你就别难过了,就算只有一千八百级算数,也是百年来未有之辉煌战绩,足以让你名动天下了!”
吴惟忠慨叹:“小小年纪,初出茅庐,便一战全歼了五千鞑靼大军,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龙岩峰黑着脸说:“我已经派人进京向皇上报捷说斩首二千四百余级了,结果他们用一堆莫名其妙的标准给老子打个七折,这算怎么回事?老子可咽不下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