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恶战1

曹翻译苦劝:“这位小将军,何必如此固执呢?我家主子身后有铁骑数万,要踏平你们这小小军寨易如反掌,只是实在敬佩你们浙军,才没有发动进攻而已!做这个交易你们不会有任何损失,还能获得军功;倘若你们一意孤行要以卵击石,只怕一个都活不成,这又是何苦来着?”

陈昂沉声说:“你不用废话了,我们是兵,你们是贼!兵就应该杀敌讨逆,救国安民,而不是跟贼在一个槽里分食!你们想要劫掠永平府?可以,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曹翻译还想再说,陈昂却已经没有兴趣听了,大吼一声:“众将士听令,准备战斗!杀敌报国,就在今朝!”

延绥们一脸懵,不明所以。

王建赶紧翻译:“杀光了他们,这些首级就全是我们的了!”

延绥兵们恍然大悟,放声欢呼:“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他们是打心里不同意跟鞑靼人合作。他奶奶的,二十个俘虏才值几个钱?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千两,上官再克扣一点,落到他们手里每人能有个一两就谢天谢地了,而在军寨外可是有好几千颗首级啊,全砍过来每人都能分上至少三级,获利是跟鞑靼人合作的一两百倍,傻逼才跟你们合作!

曹翻译见状只得退回去,对拱兔说:“主子,他们不肯让路,还扬言要杀光我们!”

拱兔冷笑:“这个军寨撑死也就能放个七八百人吧?就这么点人面对我们数千大军,一点也不慌,还扬言要杀光我们?这帮浙江兵可真不是一般的狂!”

曹翻译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主子,我听那些兵的口音,不像是浙江人。”

拱兔愣了一下:“不是浙江人?那是哪里的?”

曹翻译说:“有点像陕西那边的……不大确定,反正绝对不是浙江口音。”

拱兔勃然大怒:“他奶奶的,不是浙军还敢在老子面前这么横?全军听令: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到天亮后立即发动进攻,踏平冷口寨!将那个陈昂留给我,我要剖开他的肚子,看看他是吃了熊心还是吃了豹子胆,带着这么点人,还不是浙军,也敢在老子面前这么嚣张!”

拱兔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浙军不好惹,这早已是东蒙古各部的共识了。事实上,在戚继光带领浙军镇守蓟镇那十六年里,除了董狐狸、长昂、长秃这几个实力弱小又穷疯了的傻缺之外,根本就没有哪个部落愿意去碰蓟镇。他以为碰上了浙军,第一反应就是尝试一下看能不能给对方送点军功买路,如果不行,再另想办法,反正能不打的话就不打,毕竟浙军不好惹,就算能打赢,自己的死伤也是非常惨重的,遭不住。他这一番处置本来没有半点问题,相信绝大多数部落的诺颜碰到浙军的时候都会这样做的,可问题是,人家不是浙军!

这脸可就丢大了,还没开打就给人家一种自己很害怕浙军,不敢打的感觉,这不是在变相地给敌军鼓舞士气么?

生气,真的很生气!

一听说据守冷口寨的不是浙军,鞑靼大军如释重负之余也振奋万分。他们怕浙军,可不等于他们怕所有明军,现在他们拥有数倍的兵力优势,而这小小的冷口寨连个土墙都没有,都是木栅栏,外围再挖壕沟筑土垒,根本就谈不上坚固,只要他们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要打下它并不难。

一旦打下了这个寨子……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只要打下这个寨子,寨中积储的粮食、军械、牲畜,明军士兵身上的衣物、铠甲,全都是自己的战利品了!

必须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一堆的大小部落首领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向拱兔请战,渴望能够得到第一个冲进军寨去劫掠的机会。而跟在后面的暖兔得知这寨子里只有几百明军,还不是浙军之后,整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急吼吼地带着自己的人马赶了上来,两拨人为谁主攻冷口寨争得面红耳赤!

陈昂冷眼看着那帮强盗,一言不发。王建则带着几名军官四处巡视,不断吼着:

“现在是深夜,鞑子不敢发动进攻,所以大家不要紧张!趁着还有时间,火枪手赶紧给火铳装好弹药!炮手也要把炮弹装好,瞄准目标!所有人都要竖起耳朵,听从号令,大队长让打了才能打,谁敢不听命令擅自开火的,立斩不饶!”

“把绑腿捆扎实!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还缺什么的赶紧说,让输送队给你们送上来!医官马上烧热水,把病床、药品都准备好,打起来肯定很多人受伤的,务必确保伤员一送下去马上就有热水清洗伤口!”

“不准交头接耳,不准东张西望!每个小队留两个人盯着敌人,其他人先坐下来休息,一柱香时间轮换一次!谁敢东张西望、大声喧哗的,斩!”

士兵们沉默地服从命令,默默地检查自己的装备。

而此时,陈昂派出的传令兵正在月色之下纵马飞驰。

他骑的是僧僧黑马。这种肩高可达148厘米、速度快、耐力较好的黑马放在大明边军里是难得的好马,但在龙岩峰这里可够不上重骑兵骑乘标准,分配了一些给斥侯、传令兵以及军官,大多数还是给重骑兵作代步工具。重骑兵在行军的时候是不能骑自己的战马或者让战马驮盔甲兵器的,谁敢这样干怕是得掉脑袋,但可以骑僧僧黑马,因为僧僧黑马在重骑兵的作战序列里不承担冲阵任务,就一个交通工具,只要能及时将重骑兵送到战场就行了,它累不累不是将领要考虑的问题。

谁叫那帮人均存款几十两银子的土豪拥有比僧僧黑马更加优秀的关中唐马作为战马呢?两千多匹关中唐马哟,而重骑兵只有区区四百,一人五马都够了,哪里轮得上僧僧黑马!

传令兵却爱极了自己的黑马。在他看来,这种浑身黝黑、肌肉发达、骨骼结实的战马是最忠实可靠的战友。它一点也不娇气,平时不需要吃什么精料,只要能在草地上啃食鲜草和草籽它就能活蹦乱跳,到要用的时候了再给它喂一些大麦、豆料,它便能储备足够的体力供你驱使,如果再喂点鸡蛋、烈酒,它简直就有使不完的劲了。它全力奔跑的话,一柱香(大概半个小时)能跑出四十里,这是大明军中绝大多数军马都不具备的,能得到这样的好马作坐骑,他简直太幸运了。

寒风呼呼的刮,虽然已是四月上旬了,可永平府的夜晚依然很冷,骑马飞奔,那风刮在脸上跟刀子割似的,钻心的痛。不过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低温可以给马降温。战马在高速奔跑的时候体温急剧飙升,若不能及时降低体温,会死的。现在深更半夜,寒风呼呼的刮,战马可以撒开蹄子跑很长时间都不必担心体温过高。

路边的景物飞速倒退,僧僧黑马的鼻头不断喷出一团团白气,传令兵一直保持着二十公里的时速,两匹马轮着骑,一匹骑上个十来分钟,便纵身一跃跃到另一匹马的背上,停下来换马?不存在的。他时不时回头望向冷口寨方向,虽然夜色如墨,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冷口寨下,无数鞑靼骑兵正蜂拥而来,他们的兵力可能是第四大队的数倍,甚至十几倍!

必须尽快赶到太平寨报信,否则冷口寨有危险。

这样想着,他又加快了速度。

狂奔了半个多时辰,旷野上终于出现了点点火光,看火光的分布就知道,太平寨到了。传令兵精神一振,正要加快速度,冷不丁的暗处传来一声大喝:“来者何人?马上停下来!”

浓浓的延绥腔让传令兵大喜过望,急忙勒住战马,高声叫:“我乃第四大队大队长陈昂的陈兵,奉陈将军之命前来找龙大人,有紧急军情禀报!”

黑暗中,数名巡夜的哨骑纵马围了过来,带头一人问:“军牌有没有带?”

传令兵拿出刻有自己姓名、年龄、户籍的金属军牌递了上去。哨长检查过后确定无误,又用延绥话盘问了几句,传令兵同样用延绥话回答。一切无误,哨长让哨骑继续巡逻,自己带着传令兵直奔大营而去。

半路上,哨长忍不住问:“冷口寨那边出什么事了?”

传令兵说:“那边出现重大敌情!”

哨长神情一凛:“重大敌情?鞑子进攻白羊关了?”

传令兵说:“比这还糟。我们的前哨发现鞑子绕过了白羊关,马不停蹄地向冷口寨扑来,足有数千之众!陈大队长见势不妙,便火速命我前来向龙大人禀报,请求支援!”

哨长倒抽一口凉气:“数千之众!?走,快点,这军情着实紧急,一刻都不能耽搁!”

延绥也是鞑靼寇边的重灾区,但极少有数千鞑靼人冲一个寨子来的。冷口寨那边只有区区八百多人,却跟数千鞑靼骑兵撞了个正着,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搞不好那八百多号人会被屠个一干二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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