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宴出了太子府。
和曹梓楠分道扬镳,拍马便至了望仙楼。
早就听闻,这是京都最大的酒楼,名酒无数,有些更是价值千金。
她今日极有兴致来喝酒。
店主为她寻了一处雅间。
北椋却没坐在她身侧,她只站在栏边,腰间挂着一把剑,笔直站立,朝下凝望。
眉目很重。
不知在想什么。
李宴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打在太子府,她和柏甫慎遥遥一见,聪慧如她,若还不能看出些端倪,那也是她小瞧了她。
北椋确实觉得奇怪。
前后一回想。
她也早就认得祁连山来的柏先生。
在少主府邸,柏甫慎在府里住过三月。
不过,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
少主留的信。
少主留的物件。
少主曾经对其的描述。
嘶。
怎么就那么像那位柏先生呢。
同出自祁连山,是位名士,谨小慎微,性情隐忍低调,十分会谋划。
好像没有哪一点说的是她现在这个主子……
至于她现在的主儿。
此刻正端着酒碗,大口畅饮。
性格相当洒脱。
她盯着她家主儿看的功夫里,她家主儿忽端着酒碗,停住动作。
面上顷而挂了抹笑。
“噢,如此佳夜,竟能偶遇贵人。”
“北椋,去招呼一番,请贵客来我雅间。”
北椋不明她说的是谁。
然李宴不光是耳力惊人,那人腰间哐哐当当的声音不小,他方入了楼,她就闻见了他身上的香气。
一股只属于他小世子独有的暖香。
闻见一次,便怎样也忘不掉。
北椋收了面色,去外间寻人。
脚才踏出去,就明白了她家主儿说的是何人。
今宵佳夜,汴京无有封禁,满都城的繁闹,尽在眼下。
窗栏前的月华升的越发高。
李宴喝酒喝累了,仰靠在蒲团上,双手撑在两侧,抬头望月。
望月望的也有些累。
瞥眸来望小世子。
小世子容色无双,月下望人,觉着他比月还要生的皎洁多两分。
光是持着酒盏喝酒,她都觉得,他礼仪端正,君子月华,世间再周正的话都不足以形容他之气度。
之前只是觉得也不过就是有几分颜色,经此粮草案一遭,小世子善谋擅道,在她心里的形象,端的又伟岸了好些高度。
侧过身来,左手搭在右侧低案上,抬着头望他。
左看右看,仔仔细细地看。
这小世子今日话怎么忒少,像是被她突然请来,不高兴一般。
明明刚刚也问过,今夜他无贵客邀约。
“世子,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觉得不当讲,就不要言语。”
呃。
他果然有点火气。
“许久不见世子,世子不光身体养好,脾气也大了不少,我无非是觉得世子你容貌佳丽……我是说,世子你才德兼备,弱冠之年,本是京都男子最适宜婚娶的年纪,为何迟迟不曾听闻世子你有椒房之喜,想来国公府的门槛早已被踩破,莫不是国公夫人眼光挑剔至极,是要为世子您寻一门皇家婚事?”
崔廷衍打入雅间后,久未言语。
面上沾冷,叫人不好招惹。
他素以君子立德,与女子同室饮酒便是从前从不会做的事。
但这人是她。
许久不见,她三两句话,果不愧是她,竟同他说起这些私房话,还过问起他的婚事。
崔廷衍慢慢放下酒杯,想她话里意思。
问及婚事。
此前她便三番两次曾言,她此生只愿为他效力。
耳朵根悄然有些红。
“父兄婚娶皆比正常人晚个两年,婚事一行,听凭家中意思,现下当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李娘子你此问,莫不是动了这方面的心思?府上有人向李娘子你提亲?”
提亲?
说来奇怪。
给她下帖的无数,却独独没一家是来提亲的。
怪哉。
她这样名声,是叫整个京都儿郎都怕了不成。
一群没见识的官宦子弟。
“怕是也没什么人敢向我提亲,寻常人我哪能看在眼里,非得是世子你这样的……世子,放眼京都,我也算见过诸多儿郎,却始终觉得世子你无论是相貌还是品行,都为世间难得的上上成,世子家中长辈糊涂,似你这般的好儿郎,怎么能真的搁得住,现下我倒有一桩主意。”
被她频频夸赞的世子睫毛下垂。
“什么主意。”
“今日我在太子府上赴宴,女眷们的宴会总叫我生不出什么兴趣,却在晚间放天灯时,眼前独独一亮,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不等他说话,她继而道。
“我当真是,惊鸿一瞥,迟迟难忘,初闻还觉得言过其词,真真一见,眼睛都快掉下来,到现在还记得那人貌色,魏家女娘,有京都第一美人之称,听闻早些年曾在白鹿洞书院读学,此番性情才学,叫我实在想不好这般曼妙的人能与谁人配,在雅间再见世子后,顿觉,你二人实乃天作之合,世间无二,是顶顶的绝配。
世子,你见过那魏家女娘没有,以你们男人的眼光看,觉得她是否貌比天仙,倾国倾城,世子,迎娶魏家女,觉着我为你指的这桩婚事,你当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崔廷衍冷冷看着她。
如若说进门时既见着她有些乍然之喜,心里却莫名添着一股气,现下这番,可谓是怒火中烧,只烧的五脏六腑俱烈。
魏家女貌比天仙。
和他是世间良配。
呵。
她可真是会指亲。
“李娘子当真闲暇,如此关心在下,就连家中都未急的婚事,你也能替我早些谋划,如此,我倒是要先感谢你一番。”
嗯?
怎么觉得这小世子说话冲的要命。
她哪句话说错了。
还是说,他这般家世,是瞧不上那魏家女,觉着她乱点鸳鸯谱。
害。
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心思,可真是弯弯绕绕。
怪她多言。
“感谢……就不必了,世子若事成了,请我喝几盅好酒就行。”
“何必等到来日,今日便能请李娘子你好生喝上几盏,恐几盏还不够,李娘这般会行事,我唤上酒店东家,当为你挑出几坛沉年深窖,叫你一次性喝个痛快,方才显本世子阔气,既一次性喝尽了兴,明日便改行去当京都的媒婆去,这天底下,还有你李娘子不会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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