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父女对峙

“大娘子轻些说,现下主君都归了府,谨防听到他耳朵里,大娘子因着这个吃的苦还不够吗。”

“我在自家房中说说还不行了?”

“就怕你气在头上,在外面也是这个话,”温嬷嬷耐心劝着她,“现下看来,这老太太一家子,是要在咱家长住了,主君最是孝义,就这么一个记挂的亲戚。你得学学那成姨娘,她纵是不满,可看那老太太有说她半点不是,主母,往后还不知道怎样棘手,你也该动动脑子。”

柳如芸气愤:“你这个老不休,你说我没脑子?”

“奴哪是这个意思,奴是叫你先忍下这口气,主君嘱托你给这姨老太太一家仔细安置,你现下就去,亲自照应着,有心做这些事,主君定会看在眼里,如此,你也不会落那老太太的把柄,我瞧着那老太太,是厉害的,今儿第一回见大姐儿,她都敢放话收拾,可见是知道些什么的。”

柳如芸两只袖子一拍,惊奇:“是啊,这老太太,惯会说话,她说那大姐儿的生身母亲,这般看不起她,你说,那宴姐儿的母亲,这主君的第一任发妻,莫不是真是贱籍出身的?”

“大娘子又胡猜,真要是贱籍出身,主君的官路受阻,也走不到今天,约莫是小地方出来的,这话不假,大娘子也别忘了,这先江氏,可是难产去的,这些年,府中都不敢说这个话,早些年知道这事的府中丫鬟都被发卖了,独有那方氏知道点什么。”

“什么意思,你这老妇,好端端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温嬷嬷叹气,自家这个姑娘,真是一点心眼也没有。

“姑娘,主母,唉,你吃完这盏茶,就到老太太那里伺候去吧,别歇太久。”

“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催我,催得人心里直发慌。”

此刻。

内堂厅。

李宴正等着她这个明面上的父亲训话。

看他的模样,像是有不小的闲气。

厅中的下人都被屏退在了外头,室内因而显得空荡寂静。

现下厅内无人,李醉山视线直放在李宴身上,面上脾气不再遮掩得住,上来第一句便是指摘。

“看看你干的好事!”

李宴定眼瞧着家中这个父亲,发现李屈和他生得最像。

两人脾性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不解:“父亲这是何意?”

“什么意思,你心里没数?”

李宴微微颔首:“实在不明白,还请父亲赐教。”

“你在外学的好大的本事,眼里还有无一点伦常纲理,你一个姑娘家,做的这些事,哪一件符合当下规矩,你还要脸不要,若是知道你是这么个德行,当初何必送你去那山上,不如一早丢进军营里,现下还能有些出息。”

原来不是为了对老太太不敬的事生气。

她淡了面色,说话尽量和缓。

“父亲,女儿哪一件事做得不公允,是兄长进了大狱,女儿就该放任不理,还是那明熙县主砸了府中营生,我自甘受苦,不去理论?适才那老太太不喜我,我可有说半点不敬的话,这人若是有了偏见,我何以自辩,女儿原以为,你我父女二人八年未见,该是有些亲近话要说才是,不想,父亲劈头盖脸却先指责女儿一通,你这般,叫女儿如何接话。”

李醉山定定望着她。

被她几句话像是说顺了脾气。

只望着她,眸色戚戚,越看,越觉着,她身上有那人的影子。

叹了一声气,到底还是不高兴。

“你如今大了,有本事了,我说不过你,似你这般,对外都敢和那嘉道王府的人尚能驳斥一二的性子,为父哪有话说你,好好好,你听不得我训斥,也没人能管教得了你,我现下要罚你,你怕是也不会再听。”

李宴蹙起半边眉峰。

“父亲为何要罚我,就为了老太太的几句话?”

“老太太只能看到表相,相由心生,你回京做的这些事,你自己难道没个数?哪个姑娘家能如你,好大的能耐,抛头露面,名声大作,你这般张扬的性子,到底像谁,现下是惹了王府的人,再过两日,岂不是要将天都给捅翻,我不罚你,还指着外人来教你?你说说你,小时也不这样,怎么大了,反变成了这副德行!”

少时什么模样呢。

自小就离家的小李宴,茕茕孑立,孤身一人外出求学,这般家世养出来的小姑娘,如何敢像她那般张扬。

李宴微微垂首。

“父亲说的是,女儿的确变得太多,父亲要罚女儿,女儿却不能认,自打回京,女儿自认没有哪件事做得有亏德行,若是为了不符纲常的事责罚,女儿便是一句话也不翻供,可父亲倘只是借着这老太太的一番话来强行怪责,女儿不觉得此事还可以再商讨。”

她往外望一眼。

“现下你也说了,女儿性子已经大不如前,自不会再和从前那样做派,你要责罚我和兄长一般去祠堂罚跪,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时候也不早了,父亲远程归家,该好生歇息再是,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叙。”

“禀退父亲,女儿这就回房了。”

话说完,李宴转身利索地出了厅堂,不再看一眼那李醉山面上是个什么反应。

想也知道,他必是气极。

回梧桐阁的路上,李宴缄默着神色,一直没说话。

丫鬟都跟在她身后。

快走至院中时,北椋瞧着那廊上的红挂件被风吹落在了地,也没得小厮来收拾。

和李宴说话:“主儿你在生什么气,我以为,照主儿你的性子,遑论她是什么老神仙、老祖宗,便是家里的主君又怎样,两句话说得不舒服,上去给他脖子上刮一刀,世界清净,不想主儿和我想的不一样,原来只会自个儿生闷气。”

李宴被她这句话说的脾气敞开,发笑。

“我是这样的性子?”

“怎么不是呢。”

李宴停住了脚,看了眼那廊上跌落的红挂件,挥挥手,叫身边阿朱紧着去处理,和北椋进了内屋。

“我也不是要生李醉山的气,”说到这里,她停了话,确实是身份上的差异,她把这李醉山当小辈看,自然没法如同后辈一般给他恭敬,“他作为一家主君,确实有太多行事不妥当之处……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你这话点醒了我,我合该听他说一两句话才是,明天便给他安生行晨礼去,免得落了话风,还真如他所说,一不小心,我便成了个德行有失,不听父母劝的逆子。”

北椋笑:“姑娘这不是想得挺通的。”

李宴回过身来望向这北椋,心生好奇,问。

“你们南边来的人,都这般守规矩?”

北椋笑意加深。

“遍布整座金陵城,似主儿你这般行事的姑娘,至今我也就见过这么一个。”

嘿。

一时也不知道她是在损她,还是在夸她。

到了晚间用膳,大院没说一家子同聚,李宴便叫小厨房开了火,随便吃吃应对一餐,正喝着粥,慧儿从门里进来,说。

“姑娘,三姑娘身边的银鹃来了,她像是有话要和姑娘说。”

银鹃,李淑身边的大丫鬟。

“嗯,领进来。”

银鹃奉了她家三姑娘的命,紧着来请大姑娘,还没说话,已经急得泪眼婆娑。

“大姑娘,我家姑娘派着我来喊你,主君在祠堂对大公子动了家法,大公子身体还没好全,这遭怕是撑不过去,姑娘说,现下也只有您能说上话,大姑娘,我们,我们快些去祠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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