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草案落幕。
密卷上下数百位官员皆被抄家处死亦或流放。
无一幸免。
只一位。
密卷上的首位,上柱国。
这人稳坐中台,粮草一案,他位于密卷之首,却半点无有牵连。
此事说来不可笑,又是在预料之内。
西城筹建,这几日又发生了些大动静。
朝廷中一时拨不出银钱,京都第一豪商卢家老太爷大手一挥,捐出三十万两白银用于灾区重建。
此事堪比得上又是一件轰动京都的事。
卢家莫不是倾散家产来建造西城?
此乃壮世之举,卢家太爷卢永道遂以被官家亲赐了牌匾,举家赏了恩典。
西城这几日恢复建造,李宴绕马从西城一路绕去中街。
身侧,北椋这几日是一贯的面色,冷面低沉,郁郁寡欢,李宴自是知晓她的心事。
“北椋,西城重建,鼓动商家助资捐献,你道是谁的主意。”
这几日,京中都传遍了。
东宫太子仁善,哀西城百姓困顿,往西城都亲去了好几遭。
为造西城恢复以往生机,他没少出力。
联合诸位大臣商脚捐献,将自己都累的旧病复发。
此一番,更是收获了不少民心。
“此事在民间也有耳闻,东宫太子费了不少心力。”
“是了,太子此举甚妙,你可看出什么名堂。”
北椋看不明白。
正是看不明白,才会一连几日面目阴沉。
上柱国贼首活得康健,她恨不得提把剑,杀进他老巢,亲手解决了他。
什么也看不明白。
主子言,东宫构陷三皇子康王,现下却能将自己摘的干净。
岂不是惺惺作态。
不过是些朝局的作秀,什么累病,筹资,重建西城,既有如此良心,何苦毁了西城数千百姓。
“属下,看不明白。”
“你看不明白的,又岂是这一点,我且告诉你,上柱国为何会平安无事,非是康王要保他,而是魏国公府必须保他,康王如今党羽丰满,他乃是官家最器重的西北大将,早年便亲随着官家在关外打仗,一手箭法皆是官家亲授,上柱国亦是他国丈,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官家这些年为何会壮阔亲王的势力,你能想出其中关联?”
“但听主上详解。”
“我们这位官家是个胸中有墨的主,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确实没人比她更为了解他,昔年,他也不过是个只知晓跟在她马后的小世子,就和崔廷衍一般,比他年纪小,八岁起,就嚷嚷着说要和她学箭,他那手箭,还是她亲自教的。
“朝中,随着先帝打江山的武将所剩不多了,震赫朝野,留待京中,一门抵三门的世家武将,尚只有魏国公府崔氏一门一家,崔家这几十年来,兢兢业业,府中子嗣,早年不论男女,皆派出征战,就你知晓的,太尉府,崔家,光是将军,就出了多少个,太尉大人又是有多少年没回京了,别看现下崔家煊赫,其实现下这崔家啊,府里反而空荡,正儿八经尚在京的男丁,一个指头都能数的过来,你说是也不是。”
北椋探寻情报广。
她是知晓的。
“崔家男丁,留待京中的也不过是魏国公府的三兄弟。崔世子的两个弟弟,似是很不争气。”
崔廷衍两个弟弟如何,倒也不是关键。
崔世子一人顶一整门却是不假。
“上柱国之所以无事,我猜,必是这密卷上交之时,有了损坏,不偏不倚,将将划掉的,乃是他上柱国一人的名姓。”
北椋握紧缰绳,神情紧绷。
“想不明白崔世子为何会这样做?”
“实在不明。”
“巍巍天子,素有两相权衡之策,崔氏满门武将,功勋卓著,朝中谁人能与之抗衡,唯有上柱国尔,官家断不会只叫崔家一门独大,崔廷衍深谙此道,他呀,谨慎着呢。”
北椋沉默了很久。
片晌后的片晌,李宴缓马走在前头,回头来看她。
“心里很委屈,很是难受?来京一趟,抱负未成,现下可如何是好,上柱国未死,你入京的计划是不是全乱了?”
北椋霎时抬起眼。
神色颤抖。
震惊不小。
李宴笑:“我为何会知晓?”
北椋埋头:“是。”
“你也太小看我,这世间,还有能瞒过我眼的事吗,你行事目的,桩桩件件,可撇的一点也不清啊,现下说来,当初密卷一事,说不定,我也是中了你的圈套。”
北椋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却原来,主子全都知道。
李宴挥动手中马鞭,轻拍她座下马身。
“终究是计划有乱,那就在京再留些时日吧,泱泱蛀虫,早晚是池中之物,跑不了,你也别灰心。”
北椋盯着自家主面上看。
迟迟回不了神。
她的心思比海深。
却只叫主子一眼就看破了底。
李宴不等她应声,拍了马只往前头去。
夕阳西下,落下两道骑白马的身影。
北椋在震惊中找回自己,追着自家主子近去。
有一件事,还想问个明白。
“东宫惺惺作态,前后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既懂得如此谋算,为何不早早向康王出手。”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
李宴立时停住马。
“因为,这月之前,东宫决策,乃是东宫太子一人所断,这月之后,西城筹建,民心所向之举,皆是有人在替他出谋划策。”
“何意。”
“意思是,那人,入京了。”
不早不晚。
入京的时机刚刚好。
“谁?”
谁呢。
李宴摇头止不住笑,面上神色却显见讳莫。
自是你家少主要你入京真正寻的主。
东宫太子今后的谋士,与崔廷衍齐名,并称举世四公子,排在第二位的那位江湖人士。
她的同门师兄,威望名扬中原的祁连山才子。
人称,遥昌君。
……
李宴打马归府,自从府中中馈钥匙从她手里拿走后,她便不欲管理后宅一应事宜,却大致知晓,这李府,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中看不中用。
内乱外债,只需轻轻推力,即刻击垮。
这个时候,急需人拉上一把。
李宴却不欲出这份力,她倒要试试不战而屈人之兵,有能耐的老太太是怎样来求她。
遂以回了府第一件事便是问李管事,老太太她那大孙子在牢里死了没。
李管事回说没,家主托关系将事情稳住了。
李宴觉得疑惑,李管事又说,“大姑娘你如今在京中很是有些名气,主君去府衙问话,官差都知道是咱们家的人,像是极为顾忌。”
好嘛。
到头来,她这点名气用在了这上头。
李管事紧跟着她,又道:“大姑娘,你日前托我打听给诸位姑娘公子请的师傅,很是难请,不过,今日里,咱家却来了位神仙,不请自来的活神仙,人就在厅上,直候着姑娘你回府。”
能叫李管事道出活神仙的称谓。
“什么来头,是男是女。”
“是位将将才三十出头的儒生,说是曾在白鹿洞书院授过课的大庄,不请自来,听闻我府上招纳讲学师傅,特来应课。”
李宴停住脚。
惊讶不小。
“在白鹿洞书院授过课的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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