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把他们送下就先去找地方把驴车停放下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余渺摊位都支愣起来了,重山探头往食盒里面瞧了一眼:“这花样还挺稀罕的,我只在大酒楼里面的点心上看见过。”
重山怎么说也是京城假千金的下属,吃过什么都不稀奇。
余渺道,“既然我这花样独特,那卖出去肯定不成问题。”
重山这才傻眼:“你说这模具是你自己刻的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余渺一边收拾一边道:“从脑袋被人砸了之后。”
重山突然沉默下来,悄悄示意余渺跟他走到一边去。
余渺疑惑:“怎么了?”
重山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事虽然你知道也没什么用,但还是得告诉你,你的头确实是十一打的。”
余渺心中了然,还真是他啊。
据重山所说,十一和他一直处于竞争关系,余渺刚受伤没多久十一就举荐了余江泽代替她。
还不是为了点权利的斗争。
自己——原身只不过是被炮灰掉了而已。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重山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这事也是怪我,要是早知道十一就这种想法就应该早早防备起来。”
余渺摇摇头,冤有头债有主,反正余渺迟早找回场子来。
“你什么时候买了驴车?”余渺好奇道,几天前重山才刚刚住到村子里,动作如此之快。
“以前在这地方走都是骑马的,住进村里还骑马就太惹人注意了,我索性把马卖了换了辆驴车。”重山道,“日后你若是时常来镇上就和我说,我来送你就好,反正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
重山说这话又变成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余渺含糊道:“到时候再说。”
她可没想趁着重山的驴车一直占人家便宜,不过现在有个板车来回在两个村子里面来回确实方便不少。
但他家里没有会赶车的人,还不如攒钱在镇子里买个住处。
摊位这边也有不少人闻着香味过来瞅了瞅,却只是看了看就走了,连价格都不曾问。
那大娘看余渺半天都没卖出去一个,安慰道:“别急,再过一会儿书院的学生到时间下学,到时候人就多了。”
余渺却不打算死等着,拿出一块绿豆糕切成小块,等下个人过来看她买的东西的时候,余渺主动递出去:“大哥可以尝尝味道。”
那大哥接过余渺递过来的一小块尝了尝:“你家做的绿豆糕味道真是不错,料也不少。”
绿豆糕里面的糖和油都是实实在在放的,一尝就尝得出来。
那人原本说买一些回去,伸脖一看绿豆糕上面繁琐的图案就打退堂鼓了:“妹子,你这绿豆糕……价格不便宜吧。”
想着自己还尝了人家一点更是怕强卖给自己。
余渺瞅着对方的反应才知道原因了,原来过来看绿豆糕的人都是被她糕点上的花样给吓到了。
她的花样刻得高级,难免有人以为成本高了定价自然也高。
“大哥,这绿豆糕三文钱一块。”
那大哥惊讶:“只要三分钱?”
别说这绿豆糕丝毫不缺斤少两,一样的大小花样还比一般的漂亮些。
他自然觉着是自己捡找了便宜,当即道:“那就给我拿一些,我看你这里的样式不同,一样给我拿一块就好!”
好不容易来了一单,张氏细细致致拿纸包给这大哥把九块糕点包了起来。
余渺则还在一旁给对方介绍着九种不同花样的寓意,越听大哥越觉得赚到了,没想到这绿豆糕只要三文钱,只可惜自己私房钱不够,不然定要再多买些回去。
大哥提溜着糕点哼着小曲走了。
余文泽年纪小做打包的活也很快上手,卖出去一单就高兴:“太好了!我还担心没人买呢!”
身边也有不少人听到了这糕点的定价,有人是想捡着便宜,有人是冲着试吃去的,不管怎么说,买的人总算多起来了。
正好遇上书院下学的时候,有钱的公子哥、清苦的读书人三三两两地出来,有不少人都习惯先在摊子上多买些吃食再回家。
也有好些人注意到了余渺这个新来的、人却不少的摊子。
主要还是余渺摊车上“余氏糕点”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写得比书院里某些学子写得还好,自然引人注目。
待书生学子们走过去又看见糕点上面意头极好的花样,本都是读书人要下场的,见这糕点里面的花样各不相同,但也有高中之后光耀门楣的意头,价格便宜味道也好,都愿意买一些。
读书人买东西很少砍价,干脆利落付了钱就走,余渺这边也省点事。
余文泽看到了铜板更加受鼓舞,学着其他摊位帮忙吆喝着:“绿豆糕!好看的绿豆糕!”
大家伙听了都笑。
这孩子,绿豆糕该说好吃不是好看,有客人乐意逗小孩就这么和余文泽说。
余文泽却一本正经:“但是我家的绿豆糕就是好看!”
这话也是真话,既好看又好吃。
余渺一边卖一边也瞧见个熟人。
“余姑娘,你这是……”周思远下学正准备买些吃食,看到余渺有些意外。
余渺行礼回道:“周大哥,我和我娘做了些绿豆糕来这城里做些买卖。”
周思远点了点头,没有和余渺过多交流,在隔壁大娘的馄饨摊位上吃馄饨还离余渺他们远了些。
余渺这边忙着收钱,也懒得去探究周思远那点心思。
刚社交完这一个又有一个人唤她:“姑娘,好巧,你在这是又开始做卖吃食的买卖了吗?”
余渺抬头一看差点被好看的眉眼暴击,原来是上次买了她印章的那个公子,他正一脸笑意地看她,打招呼却还规规矩矩站在侧面,怕挡住了她的客人。
巧儿背着书匣子跟在他家公子身旁,伸长了脖子想余渺在卖些什么。
余渺对买过她东西的客户还是有好感的,回话道:“正是,我娘做了些绿豆糕来卖,上次的印章得亏遇见了公子这样的好心人才能赚些银子,巧儿小哥也帮了我不少呢。”
说着拿了两个小块递给眼前的公子和巧儿,又说道:“小本生意,公子和这位小哥尝尝吧。”
谢时满接过来,半真半假道:“姑娘这样慷慨,但是谢某囊中羞涩,恐怕要辜负姑娘的美意了。”
巧儿早就塞进嘴里了,吧砸吧砸嘴:“好吃!”
余渺上次刻章刻得就是个谢字,猜着这位长得好看的公子姓谢,果真没错。
“无妨,我做的是正经买卖,又不是强买强卖那一套。”余渺脸色认真,“况且公子和巧儿小哥从未携恩图报,我现在报不了恩不说,是万万干不出来那种事情的。”
她说完这话就见对面的谢公子又笑了起来,余渺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她说的话又不是什么奇怪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谢时满是想起来那日巧儿和自己说余渺的那一番话忽悠着原本没打算买糖的巧儿去了明阿婆家里都买了一袋糖出来,美名其曰“享受人生”。
从余渺卖给自己印章、和巧儿的交流中就能看得出来余渺这个女子聪明但有些狡黠的劲儿,就像是猫咪一样,爱不声不响地戏弄人。
是个很特别、很有趣的女子。
正巧糕点买得差不多了,学子都走了一波,张氏和余文泽打包糕点的手总能歇歇了。
摊位前面空出来,谢时满自然也瞧见了摊车上面潇洒肆意的四个大字,他是读书人,平日里也爱舞文弄墨陶冶情操也顺带补贴些家用。
看见这一幅好字,顺着读了出来:“余家糕点。”
不禁失笑,这一幅好字去写牌匾也能赚许多钱,现在却写在一块普通的木板上做门头,这反差……
“余姑娘的字果真漂亮。”谢时满夸赞了一句。
余渺刚想问谢公子如何得知这是自己写的字,一下想起来自己当着谢公子的面给他刻过一次章。
那一次自己为了省时间直接刻了自己最常写的字体,谢公子能认出来也是合理的。
两人心照不宣默契地笑了下。
巧儿瞧见自家公子神神秘秘笑,似乎只有自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掺合,扭头和张氏聊起天来。
谢时满这才行了礼:“在下谢时满,不知是否可以请教姑娘芳名?”
余渺觉得他太正式,正式得有些奇怪,但还是配合着福身:“余渺。”
谢时满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小娘子,你这都买得差不多了?”
那大娘的摊子上也闲下来些,过来瞅瞅原本以为卖不出去的糕点怎么一下就要卖完了。
大娘还对之前自己劝他们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瞧我,之前还笃定说你们的东西难卖,这知道一下午卖出这么多去。”
“大娘也是好心。”余渺道,“我们糕点卖价便宜,薄利多销而已。”
大娘凑过去一看,也是惊叹这个花纹样式好看:“哎呦,我就说你爹手巧,这么厉害的模具也打得出来。”
余渺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释。
大娘掏了掏自己的布兜,掏出三文钱来递过去:“小娘子给我拿一块尝尝!”
吃到嘴里那一刻才知道这三文钱到底有多值。
大娘尝完这一块意犹未尽又买了五块才收摊回家。
天渐渐黑了,想来也没有顾客了,绿豆糕本来就是个放不住的。
张氏询问了余渺的意见之后就把剩下的几块都送给了巧儿。
“好孩子,你们主仆俩生活也不容易,算伯母的一点小心意,拿回去吃吧。”
余渺瞪圆了眼睛。
这巧儿到底和自己娘说了什么?
怎么把自己娘哄骗得都要把巧儿当亲儿子看了。
巧儿热泪盈眶道:“谢谢伯母,您对我这样好将来我家公子出息了一定孝敬您!”
……
不至于吧,几块绿豆糕感动成这样?
谢时满好像对这件事情的走向习以为常,见余渺觉得奇怪,好心解释了一句:“巧儿他……比较受长辈们的喜爱,所以……”
余渺了然。
谢时满看蹲在地上默不作声收拾东西的小孩:“是你弟弟吗?”
余文泽刚才吆喝着嗓门还挺大,怎么到了闲聊的时候又内向了。
余渺点点头:“是,他有些腼腆,不爱和生人说话。”
谢时满也道:“时日长了就好了,巧儿小的时候也不爱说话。”
“啊?”余渺看看巧儿和自己娘相谈甚欢的模样,“真让人意外,不过谢公子和巧儿年纪也差不多大吧。”
“我刚刚及冠,巧儿比我小四岁。”
主仆之间这样的年龄差距也算正常。
几人说了几句话就分道扬镳了。
三人在路口租了辆牛车回村,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只有他们几人乘车,所以要价贵了些。
张氏隔着衣服摸了摸今天赚下的银钱,想说这个又怕车夫听见,只好说起别的话题。
“微娘,你是怎么认识那样的公子的?”
余文泽活泼起来:“我知道,姐姐上次的印章就是卖给了那位公子。”
张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过那公子应当也是个有家底的,穿着却朴素。”
余渺道:“我瞧着倒像是真没钱的,虽然是主仆俩,但是相处却像是兄弟。”
张氏又想想巧儿和谢时满的态度,认同道:“确实。”
“我觉着巧儿那孩子招人喜欢,说话也知礼,只是年纪小却没了亲爹娘,实在可怜。”张氏叹了口气道。
余渺惊讶:“他连这个都跟您说了?”
“可不是,我心疼那孩子,就送了他一些糕点吃。”张氏解释了下自己送他的原因。
余文泽幽幽开口:“娘也心疼心疼我,我都没吃着几块糕点。”
难怪这小子前一阵不说话,原来在这等着呢。
张氏笑着哄他:“明天娘还做呢,明儿给你多吃几块!”
说着给他吃他又怕多吃了买的就少了,吭哧吭哧抓耳挠腮想不出个主意来。
到家之后张氏才敢从自己衣裳里面的布兜里掏出钱来,看着满满一桌子铜板,张氏感慨:“要不怎么说商户赚钱呢,咱们这一下午忙活比我绣好几天帕子、洗好几天衣裳还赚得多。”
仔细数了数铜板,整整二百八十八文钱。
除去只用了一点的油和一两的糖,豆子种的人家多不值什么钱,除去零零散散的成本那也有二百多文钱的利润。
一下午能赚这个钱,若是连上上午下午一整天,还能赚更多。
张氏喃喃道:“一天二百文钱,一个月就是六两银子了!”
余文泽也跟着张大了嘴,他识数,起码知道一亩地就六两银子。
张氏都有些失语了,一会儿之后赶紧站起来:“我去把豆子泡上,明天多做点就能多赚点钱!”
余渺并不阻止,她也没想到今天能赚这么多钱,这个趋势下去,二十两银子总算有希望了。
张氏很快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从二百八十八文钱里面抽出五十文给余渺:“微娘你拿着,以后想买点吃的就买一些。”
随后看向眼巴巴的余文泽,也抽出十文钱给他:“你也有份,可不要乱花钱!”
余文泽喜滋滋地收起来。
他现在哪有花钱的地方,不过知道钱这个东西重要,能有一点钱在手里就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