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一

《督主心灰意冷后》全本免费阅读

殷无秽所做的一切容诀都看在眼里。

少年的成长速度可谓一日千里,那个天真烂漫因他一句夸奖就喜形于色的活泼少年依稀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快速成熟、甚至学会了掩藏真实情绪,在他面前佯装若无其事的七殿下。

容诀在处理公事之余,一手支颐抬眸看他,一边百感交集地想。

似是察觉了他望来的目光,少年抬起脸朝他莞尔一笑。

瘦了,容诀觑着他,又想到。之前脸上还有些肉的,这段时间少年脸颊上最后一点软肉也几要被磨没了,衬得那张脸愈发五官深邃棱角分明,不过依然俊朗绝伦,褪去少年气的五官渐显锐利,却不含冲击力。

尤其是对他,一如既往地温润。

容诀看着殷无秽的笑脸,心念一动,出声喊他:“殿下。”

殷无秽一抬头,放下手中奏疏,等待容诀的下一句话。

他总是这样认真,即便自己只是心血来潮的随口一说。容诀顿时软和了语气,“殿下,咱家替你换了那些杂事吧。”

殷无秽一怔,旋即笑起来:“没关系,这些事情我上手处理起来很快的,督主不必担心。”

容诀叹息一声,期期艾艾地:“殿下这样说,咱家都不好麻烦殿下帮咱家批阅一些奏折了。掌印放手不管事,咱家这秉笔太监不好当啊。”

殷无秽自是无法拒绝他,只要不叫容诀为难,他乐意之至。

殷无秽当即起身,过去拿容诀案上堆积的成摞奏折,只是他手甫一放上去,奏折却被容诀压下了,殷无秽愕然抬眸。

“殿下,歇歇吧,殚精竭虑了数日,别再把身子熬坏了。”容诀仰头注视他。

从这个角度向下看,殷无秽猝不及防直面容诀的眉眼,只觉得那人眼角眉梢柔软极了,睫毛根根分明又卷又密,整个人都是柔软的,一下子熨帖了殷无秽高度紧绷的心,他顿时心软地一塌糊涂,答应下来。

容诀理出一部分空桌位,又让出一点位置,殷无秽在他身边挨着他坐下。容诀再从一旁的双层檀木戗金攒盒中取出一盘盘精致的糕点。

殷无秽一愣,这段时日过于紧张,他连往日常给容诀做的点心都忘了,此时再看容诀全然不在意的态度,瞬间羞愧地无地自容。

“御膳房做的,不及殿下手艺精巧,不过吃来解闷还是不错的。”容诀将一叠水晶马蹄糕推到殷无秽面前。

殷无秽忙道:“明日我做了给督主送去。”

容诀却摇头:“殿下事忙就不必做这些小事了,殿下原也不该做的。来,尝尝。”

殷无秽捻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像容诀每次吃东西的动作一样,仿佛也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他每次的心情,心里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嗯。”

殷无秽忽然没头没尾地闷出一声,可两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容诀笑了,这一次他没再阻止殷无秽拿奏折过去批阅。

殷无秽第一次接触到如此繁冗沉甸甸的朝政,按理说首次接触这些东西,他该如临大敌聚精会神的,可不知怎的,心里却柔软的像一团棉花,并不着急,就这么闲适悠然地处理了。

容诀观少年进入状态,收回目光也开始处理手头要务。

翌日,殷无秽早早给他送来了亲手做的点心。

小豆子收下给他摆上小几,容诀起初一愣,不过旋即明白过来,殷无秽这段时间压力甚巨,或许做些分散注意力的事对他来说也是难得的放松,因着是给他的,所倾注的感情又不一样。

如此,也好。

容诀斜倚小榻,慵懒品尝。

唔,还真别说,殷无秽做点心着实有一手,比御膳房做的还要美味合他心意。他有这手艺,便是出了宫日子也会过的不错。

出宫——

这个念头仅在脑中一闪,便被容诀毫不留情掐灭了。

殷无秽重又投入到汲汲营营的官场之中,这一次,因着有了期盼和寄托,即便整日游走宫廷也不觉得难捱了,反倒更加珍惜每日和容诀一起相处的零星时间。

他不贪多,每日一点,就足够了一整天的精神蓄力。

日子在这样的忙碌中一天天飞逝。

容诀掌握着整个朝堂的大局,看大皇子和五皇子鹬蚌相争作壁上观,他原是想要给殷无秽更多时间的,好让他和朝堂磨合地更为适应。

可时不我待,养心殿那边传来消息,皇帝这段时日病情有好转迹象,虽仍未清醒,不过以防万一,容诀狭长的眸一眯——

殷无秽替容诀批红奏折已经有一阵子了,基本熟悉了这套流程,有问题之处容诀也会悉心教导他如何去做,殷无秽总能以最快的速度领会改正。

容诀对他颇为满意。

殷无秽仁善却并不懦弱,果决且一针见血,批红颇有大开大合之风,假以时日必成气候。一般的奏折殷无秽批阅过后容诀甚至无需审查,可直接拿来现用。

但仅仅是这些,还是不够,离他想要的还差地远。

这天,容诀交给殷无秽一个新的任务,并不需要他做什么,只是观阅,评鉴大皇子和五皇子多日处理朝政的成果。

大皇子自不必说,他一至序齿便上朝听政,及冠封王,管理庶务自成一派风格,朝堂政务也处理地井然有序有条不紊。那漂亮规整的成果饶是殷无秽见了也心服口服,更不消说大皇子暗处的人脉资源手腕。

这是殷无秽的先天不足。

五皇子打理的多是军务相关,他一贯擅长这些,排兵布阵他擅长,统筹管理他依旧熟能生巧,以能服人。五皇子在军中威望一日胜过一日,这是他后天积累出的战果。

也是殷无秽缺乏的后天时机。

这两人不论哪一方面,都让殷无秽望尘莫及。

甚至连殷无秽批阅地不错的奏折,也无法拿到明面上来,这一道天堑直接把他和两位皇子,或者说大周真正的权利核心隔出了楚河汉界,是他永远跨越不过去的屏障。

殷无秽被这当头一击直接钉在了原地。

容诀也不催促,给少年自己缓和的时间,只是眼看一个时辰将至,他还有许多事情亟需处理,给了殷无秽一个折中的选择。

“殿下,之前让你考虑的问题想清楚了么。想好了,就过来找咱家。”

殷无秽闻言震惊一抬眸,然而只来得及看到容诀修长的背影,他已经离开。

殷无秽手掌攥起,手背筋络紧绷地纤毫毕现。

这一天,终究还是携风裹雨的来了。

殷无秽其实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去抉择。他最开始在宫中无忧无虑,只消等到及冠皇帝许他出宫即可;他知道自身的弱小,也去打磨成长了,可还没有及时成长起来又骤经皇帝昏迷,被迫卷进皇位纷争的漩涡,连自保的能力都不够。

如今汲汲营营好不容易积攒到一些势力,妄图和容诀出宫安稳度日,却再一次被残酷的现实击碎。

政权更迭的风潮浪尖将他催折地七零八落,毫无还手之力。

他永远都慢了半拍,被现实教做人,被桎梏紧束缚。

他就像一片无根的浮萍,漂泊无依,风浪在哪里,他就被卷进哪里,永远摸不着方向窥不见天光。

可是,即便到了这种穷途末路的境地,他也还是,不想放弃啊!

旁的都可以,一切他都可以不要。唯独容诀,无法割舍。

那是他乏善可陈的少年时代唯数鲜活,是他孤寂无依的数载时光唯一慰籍,更是他疲惫迷茫时的心安归处。有那个人在身边,就总觉得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也不用担心,摔倒了就爬起来,失败了就重新开始。

因为身后有那个人,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如果他和容诀分开——殷无秽不敢想他会怎样,他能怎么样,光是一想就感觉到呼吸艰涩,抽筋剜骨般的彻痛。比起在这吃人的深宫中斡旋捭阖,他更加不能忍受的是和对方分开,即便是要跨越千山万水,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回到这个人的身边。

夜晚,亥时。

殷无秽穿了一袭漆黑斗篷,压低兜帽敲响了凌虚阁的门,小豆子打开一道门缝,殷无秽神不知鬼不觉地悄然进去。

容诀的房间亮着灯光,殷无秽甚至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旋即迎面对上了沐浴更衣后披散三千鸦发,只着一身白色丝绸中衣的容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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