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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司言跟着陆安生追逐了宿朝之那么多世,虽然之前也多少有过一些猜测,却是从来没有往这个荒诞的方向去做设想。

此时从宿朝之的口中得到答案,声音不由地稍稍抬高了几分:「他疯了?!!!」

「是啊,真是疯了……」宿朝之的表情像是在笑,却是笑得很是惨澹,他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来到了阳光下,抬头任由阳光刺得满眼生涩,话像是在说给傅司言,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但是既然让我知道了,就不可能再让他继续做这种疯事。」

傅司言因为担心陆安生,一直以来都不支持他与宿朝之的接触。但是如果轮到对凤凰的关心,他也知道跟前的这个男人比起他,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神态落入眼中,让傅司言暂时收起了所有的个人情绪,尽可能快速地消化了全部的信息量后,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不管你准备怎么做,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五百年前的血噬之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宿朝之抬头看了眼楼上紧闭的窗口,转过身去:「去外面说。」

第45章

当年诛妖师各派联合围剿妖族的事情, 经过几百年的传述早就已经演变出了无数的版本。但是不论是在哪一个故事里,也不论妖族在这些传闻中是正是邪,有一点都是无比相同的, 那就是在血噬之夜当天,黑龙伏诛, 凤凰堕魔。

傅司言那天其实并不在场, 当时家里的几位兄长恰好有些事情安排, 将他差走了,让他正好避开了这天昏地暗的一战,也成为了家族中唯一的倖存者。等他抵达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满目的疮痍, 遍地的尸骨,以及仿佛完全丢失了灵魂的凤凰。

是的,傅司言没有看到黑龙的尸体, 也不知道是和传闻中一样受创灰飞烟灭, 他看到的只有那一身黑衣被凤凰紧紧地搂在怀里,死活都拽不出来。

宿朝之平静地听傅司言说着, 靠在墙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 平静地点上。

事后的情形他自然是不知道, 此时光是听着这样的描述就止不住地感到心疼。

在这一瞬间他是真的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去管凤凰自己的想法,单纯的,自以为是的, 一意孤行的,用自己的死亡去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可仔细想想, 有的时候, 反倒是活着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那个。

如若不然, 又何必这样绞尽脑汁,不惜一切代价地要重塑他的元神,将他重新地复活回来。

宿朝之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的感觉瞬间充斥满了整个喉咙口,猝不及防下让他狠狠地呛了几口,等重新平静下来,留意到傅司言询问的视线,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其实,也就跟那些传闻中的差不多吧……」

从昨晚开始,就陆续有一段又一段的记忆从宿朝之的脑海中浮现。每一段的记忆都像是一把利刃,越是迤逦美好,就越是将他的心头扎得鲜血淋漓。这些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成许多前世的记忆,而在其中,最为完整的无疑就是五百年前的所有回忆了。在那时候,黑龙的所有元神都是完整的,有些深深烙印在深处的东西自然是怎么也不可能抹去。

当年的那场大战确实爆发得有些太过突然,诛妖师那边有备而来,妖界各族无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战火被彻底点燃的时候,他们和以往那样正在竹林里抚琴吹箫,直到突如其来的杀气破坏了整片宁静,血夜降临,只剩下一片杀孽。

妖族和诛妖师之间的纷争早就持续了近千年,本就是两边对立的阵营,来来去去也没少起过冲突,不过诛妖师众系就算再过术法高超,毕竟也不过是普通的人类,早年的几次试图发难都没有讨到半点的好处,原本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一回居然会祭出了上古神器屠魔剑。

众所周知,这件传闻中的神器同时也是集天地灵气所蕴养出来的巨大煞气,一旦祭出,若不屠魔,绝不归鞘。

傅司言听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当时是你……」

「是的。」宿朝之说,「修为窥近魔道的只有我和凤凰两个,当时的局面紧迫,再拖半分恐怕都会让他不堪重负,所以……我抢在他之前,选择了以身殉剑。」

宿朝之的话说得非常云淡风轻,但是字里行间都已经足以预见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惨烈。

「抢」在之前。

如果当时他没有来得及这样做的话,那么以命相换的恐怕就会变成了……

傅司言张了张嘴,才发现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这些人,可真不是个东西!」

古往今来,这种以诛妖为生的人士一个个总是自诩名门正派,行的却是这种不计后果的恶劣行径。

只要稍微了解过的人都该知道,屠魔剑这种神器至阴至煞,居然为了逞一时之快而选择祭出,如

果没有及时归鞘,但是其周围散发出来的煞气就足以叫所有生灵发狂入魔,到时候被血染头的可就不单单只是一个山头那么简单的了。

为求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说的也不过如此。

宿朝之听着傅司言义愤填膺,垂眸看了眼已经燃尽了的菸头,没有说话。

他的记忆才刚开始找回来,时不时地漏入一些,虽然逐渐记起,但不可避免地多少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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