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生显然烧得有些迷糊,大概是隐约间感受到有人进来,神态茫然地抬头看来时,盯着宿朝之看了好半晌才迟钝地反应了过来。一双眼水润润地带着模糊的雾气,似乎在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伸出指尖来轻轻地在宿朝之的下颌碰了碰,声音低哑:「你来啦……」
这样的声音落入耳朵,像是一只手在宿朝之的心头狠狠地揪了一下:「别说话了,先带你去医院。」
说着,他放轻了动作调整了一下陆安生的姿势,正准备将人抱起,却是被陆安生忽然伸出的手给牢牢拽住了。
陆安生明明看起来没多少的力气,却是拽得很紧,指尖深深地陷入宿朝之的衣衫中,神态迷离却又语调固执地摇头:「不去医院。」
宿朝之:「你都烧成这样了,怎么能不去医院?」
陆安生嘴角紧紧地抿着,在这方面显得特别执着,声音极轻地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不去医院。」
宿朝之:「…………」
宿朝之第一次发现,平日里什么事都随着他的陆安生原来也有特别执着的时候。更没想到的是,这种执着的态度居然还是摆在不想去医院的事上。
光是陆安生此刻此刻的抗拒态度,看起来就像是害怕打针而故意逃避的小孩子,宿朝之当然也可以强行地将人带去,可是一碰上视线,却发现根本没办法强硬起态度。
在陆安生这样强打精神的对峙下,宿朝之到底还是败下阵来,放软了语调:「好,我们不去医院,我让周行去买点药,药你总该吃点?」
陆安生好像过了许久才听明白话里的含义,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才终于放心下来顺势往宿朝之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将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周行去买药,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黑猫有些急躁地在门口来回地踱着步,时不时地往里面探脑袋,也是一副对主人非常放心不下的样子。
宿朝之就这样坐在床边,生怕惊扰到依偎着的陆安生,半点没敢动那只被压得有些发麻的手臂。
时不时地垂眸,看着怀里人闭着眼嘴角紧抿的难熬样子,他的眉心也不知不觉间拧紧了几分。
陆安生在这样的陪伴下似乎非常安心,很快又沉沉地陷入了昏睡当中。
宿朝之不知道的是,在这样看起来高烧不退的假象下面,埋藏的是更多的煎熬。
就像之前傅司言跟莫川说的那样,陆安生要想万无一失地帮宿朝之藏住秘密,就註定要有一定的付出。
宿朝之虽然已经经历几番世人所谓的「轮回」,可即便受过那么多世肉.体凡胎的洗礼,骨子里的那股妖性却註定是无法抹去的。如今已经是最后一世了,陆安生绝对不允许再出现任何的纰漏。蛇族的出现既然让他意识到了潜在的风险,自然是要不惜任何代价地去进行规避。其中最有效也是最稳妥的掩护工具,就是那以心头血为媒介、利用至高妖力汇聚而成的心珠了。
凤凰本就是焚天之物,这几日陆安生为了能尽快地完成心珠的熔炼,刻意将所有的妖力故意放大了数倍,再加上频繁截取心头之血,基本上用的完全就是极度自损的方法。如今心珠虽然已成,可是先前外放的妖力实在太过惊人,此时一经收回,在体力损耗过大的情况下难以控制,全身就仿佛置身在九天玄火中灼烧般的难熬。
这种情况下,陆安生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就只有等待身体本身逐步自行调节了。
好在宿朝之的怀抱很让人安心,让陆安生迷迷糊糊间很快地又进入了梦乡。
恍惚中,他又再次梦见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光怪陆离的梦境如幻影般从脑海中闪过,拽着他开始无止尽地下坠,下坠……直到依稀间仿佛听到有人叫他,从那片迷离的影响中缓缓甦醒,落入眼中的是宿朝之的身影。
宿朝之依旧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没有动,见陆安生定定地看着他走神,控制着心情的情绪勾了下嘴角:「先醒醒,喝了药再睡。」
陆安生烧得眼眶有些微红,睁双眼更是笼着隐约的水汽,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宿朝之说的话,哑着声音应了一声:「好。」
周行买回药后已经烧好了热水,调试过水温端给了宿朝之,宿朝之将陆安生稍微扶起几分,看着他乖乖吃下后,到底还是忍不住有些无奈地埋怨道:「都烧成这样子了还不要去医院,是小孩子吗?」
陆安生也不反驳,只是依偎在怀里无声地笑。
宿朝之用指尖摩过陆安生干燥的唇瓣,看着那人又重新往被窝里缩,低声问:「出了那么多汗,给你擦个身子?」
陆安生体内仿佛有无数天火冲撞着,难熬得厉害,强撑着吃完了药,这个时候神志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有些涣散了起来。止不住的睡意席捲而至,他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就又昏睡了过去。
陆安生的眼睫上有着隐约的水汽,分不清是汗还是刚才噩梦中挣扎溢出的眼泪,这样湿润的感觉让宿朝之看得很是揪心,低头轻轻吻过,他替陆安生整理了一下被角,起身去浴室倒水。
走到门口的时候,才留意到等在那欲言又止的周行,步子微微一顿:「不用留在这里了,你回去吧。」
周行看着宿朝之的样子就知道老闆是彻底忘了,犹豫半晌到底还是提醒道:「boss,傅先生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