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沈扶玉看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倒发现温予和池程余一起过来。这俩人素日里最不对付,怎么还走一起去了?“师兄……”温予一看见他,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他跑到沈扶玉怀里,哭得身体都在发抖。饶是危楼也没这么难过,沈扶玉倒被温予吓了一跳,刚想安慰他,便听池程余哀嚎一声“师兄”,也跟着跑过来放声哭嚎。池程余哭得撕心裂肺,看着整个人都要背过气去。沈扶玉惊恐地看着他,只能腾出来一只手安慰他:“好了,不哭了。”池程余是真的难过,哭声宛如撕裂的锦帛,掉下来的每一滴泪都浸满了痛苦与哀伤,他像是受了惊吓的孩童一般,憋了很久,在寻着娘亲的那一瞬间终于忍不住了。“程余,”沈扶玉温柔地捧了捧他的脸,“好啦,不哭了。”“师兄,我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错……”池程余身体抽搐得厉害。“不是你的错,程余,”沈扶玉捏了捏他的脸,“你已经做得很好啦。”话说完,沈扶玉觉得勒着自己腰的手臂越来越紧,才发现温予无声哭得忘记呼吸,嘴唇都憋紫了。沈扶玉喝道:“予,喘气!”温予猛然回神,抽了一下,呼吸急促:“师兄……”他咬了咬牙,脸色苍白,几乎站不稳:“师兄,我没有保护好你,我眼睁睁看着你……”“予,”沈扶玉擦了擦他的泪,“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保护我。”温予确实有些神情恍惚了:“不不……是我的错……师兄……是我的错……”“予,”沈扶玉的语气强硬了些,“不是你的错,别乱想。”温予受了惊,惊慌地看着沈扶玉。沈扶玉的语气温柔了些,用指腹细致地给他擦着泪:“予,不要自责,好吗?”温予闭了闭目:“师兄……”池程余在一旁大哭大喊,温予无声哭着就要憋气晕过去,沈扶玉手忙脚乱地哄着他俩。哄着哄着,沈扶玉反倒先轻笑出了声,他一手捏住了一个人鼻子,哄小孩似的轻轻晃了晃:“我方才还说锦书他们做了你们做的事,眼下看来,你俩还是更胜一筹些。”他语气又轻又柔,带着打趣味道,眼里闪着戏谑的光,倒真像娘亲哄小孩。温予率先不好意思了,他抹了抹泪,乖巧地撒了手。池程余看了看四周,一圈人都盯着他,一时也有些羞耻,擦干净泪躲沈扶玉身后去了。看什么看!沈扶玉看了四周一圈,倏地做了一个决定:“我去找一下草乌。”第114章 吾往矣一沈扶玉一处山林间寻到草乌的。草乌背对着他,他说话行动都慢,兴许听见了声音,没来得及做动作。“草乌。”沈扶玉走了过去。很久之后,草乌才回了他一声:“师兄。”为了方便沟通,沈扶玉走过去,搭在了他的手上,把心有灵犀的阵法打开了。“草乌,”沈扶玉顿了顿,道,“我没有想到你会那样做。”草乌平静地反问道:“师兄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沈扶玉哑然,他垂了垂眸,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住了。草乌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师兄,我知道。那会儿你是没有办法,你不杀危楼,一旁的百姓就会受伤,所以选择了牺牲自己唤醒危楼。”“只是……”“师兄,你在为了他们慨然赴死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刻,想起来你答应过我的事?”那年,山上来了一个白衣少年。这儿偏僻得紧,两人都没想到会看见对方,对方给他点了点头,草乌转身离开了。兴许是知道仅不过一面之缘,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介绍过自己。草乌原以为沈扶玉会像之前误入山林的人一样,找到路便离开了,不曾想对方在这儿待了很久。以至于采药时,偶尔能看见他。对方也不说话,整日就坐在树上发呆。他生得好看,气质非凡,又背负双剑,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草乌不愿跟他产生过多交流,偶尔看见时,对方跟他礼貌招呼,他也只是视若无睹,没回礼。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草乌把草药全都收进来时,看见对方还站在雨里,瓢泼大雨打湿了他的衣衫,一道闪电亮起时,草乌看见他捂着眼睛在哭。草乌只看了这一眼,转身回了屋。次日,这白衣少年就消失了。一连好几天,草乌才看见他又回来了。真奇怪,对方明明还是穿得那一身白衣,草乌就是觉得他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草乌感觉得没错。对方回来后,就不坐在树上发呆了。他跑到山涧中,一下又一下地舞着手里那把雪白色的长剑。山泉湍急,他就站在水里,不知疲惫地挥舞着,似乎是在练习什么。草乌看了一眼,不知详情,也不愿了解,还是没跟他说过话。不过草乌的屋子后面就是山泉,他每日清晨起来、晚上临睡前,都能看到对方在练习。无趣。但是美人舞剑,也挺养眼。偶尔草乌一日无事时,就站在窗口看他舞剑。草乌隐约明白,对方似乎是在和山泉对决。草乌想,这也是个无聊的人。这天,草乌照旧去山上采药时,不慎跌进了一处谷底,他扭到了脚,四周也没有藤蔓,爬不上去。又逢秋雨连绵,下起了雨。草乌四处看了看,发现对面有一处凸出来的山石,似乎可以避雨。他慢吞吞地爬了过去,眼下天已经黑了,他便准备先在这里凑活一晚。当然,若是运气不好,命丧于此也是有可能的。草乌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他平静地看着漆黑的雨幕,闲靠在了背后的巨石上。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样子,反倒越下越大,秋风萧瑟间,草乌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风雨卷动,天光越来越暗,高大密集的树木压下来,很快便连成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草乌静静地看着,他扭伤的脚踝很快泛起了灼热的疼痛,他浑然不觉,依旧一动不动。因为背笼打翻,采摘好的草药落在了泥泞中,不出所料地话,是不能用了。生死有命。草乌正这么想着,漆黑的夜里却倏地燃起一道火光来。草乌一愣,那火光却在他愣神间,认了主般直冲冲地朝他飞来。不是。临得近了,草乌才看清,不是火光在飘,是有人用蓑衣给火把挡着雨,正朝他跑来。“你……”看清来人,草乌更愣了。是那个白衣少年。“你在这儿啊,”对方温柔地笑了笑,把斗笠和蓑衣全都给了他,“让我好找。”草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找我?”“是呀。”对方坦荡应道,旋即蹲下身去帮他捡掉落在地上的草药。泥泞溅满了对方的衣摆,草乌拿着他的斗笠和蓑衣,没有穿,只是问:“为何?”对方头也不回地答道:“你之前,用过晚膳,总会悄悄在窗前看我练剑,今日你没来,又是大雨,我便猜测你是不是遇见山难了。”“不是这个……”草乌看着他被雨淋湿的乌发与白衣,手用力到几乎青筋暴起,“你为何会来救我?”对方正好把最后一株草药捡到了背篓里,一手提着背篓,一手便想来扶他:“因为我猜你有难。”“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草乌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也没察觉出对方居然把自己给扶了起来。对方把斗笠从他紧攥的双手中解救出来,笑了一声:“你拿着不戴做什么?”而后给草乌戴到了头上。对方看了看这瓢泼的大雨,犹豫了一下,转身神神秘秘地给草乌道:“雨太大了,我不认识路。所以呢,为了我们能够安全回去,我要破个戒,你不许告发我。”草乌抬抬眸,破戒?“不说话,那便是同意了?”对方同他对视一眼,雨幕中,火苗似乎跳进了对方的眼眸中,一闪一闪地,格外明亮。话音刚落,草乌便看见对方一直舞着的长剑倏地自己升了空,剑光明亮,把每一根雨丝都照得一清二楚。雨势磅礴,很快浇灭了火把。“小心一些。”对方轻声提点了这么一句,转而握着他的肩膀,一跃飞身上了剑。草乌呼吸一滞。对方踩着剑飞入空中,左右看了下,找到草乌的屋子后,方才拉着他去了飞了回去。“好了。”对方笑了一下。他飞得又高又快,却意外得很平稳。草乌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你是修士?”“是,”对方笑了一声,额前发丝掉落一滴晶莹的雨滴,“我派不许在外动用灵力,麻烦你帮我保密了。”那时草乌才知道,对方名叫沈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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