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东出函谷

转眼半月,姒云背上的伤已好了大半,镐京城依旧“热火朝天”。

是日有风从西窗来,外头梧桐簌簌正盎然,姒云搬来瑶琴,闲弹起现世里才有的“乡音”。

“……洛姐姐,狐裘可要带上?”

“带上。还有那绒毯,只一条怎么够?再取两条来,铺严实了!”

一门之隔传来熙来攘往的脚步声,姒洛化身一家之主,单手叉腰站在高处,有条不紊指挥着庭间来来往往的众人。

自周王说要带她去洛邑,西宫之事告一段落,褒宫里日日都是此般热闹场景。

姒云被脚步声叨扰,不得已停下琴音,抬头朝门外道:“阿洛?”

“你二人快些,还有夫人惯常用的纸和笔,不用竹简,夫人不喜竹简。哎——”

姒洛远远应了一声,又拉着两名宫婢细细关照许久,才放走那人,敛袂碎步而入:“夫人,你寻我?”

姒云替她倒上一杯茶,笑道:“不过是出门一趟,怎的如此琐碎?我见你都让他们来了搬了许多次,这么热的天,哪用的上那么多绒毯?”

“如何用不上?”

姒洛一口饮尽杯中茶,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此去洛邑经函谷,过长河,东去的一路颠簸的很。若是不垫严实了,怕是会难受。”

姒云抬眼望向院门外川流不息的人影,无奈道:“只今日实在是闷热,让他几人歇会儿,日落后再忙不迟。”

“听夫人的。”姒洛搁下茶杯,大步流星而去。

姒洛离去不多时,一袭玄色锦衣的子方提着两大个菜篮步履如风而来。

“夫人!”见姒云在庭间,他不自禁加快脚步,满脸若有春风拂面。

还在长个的年纪,不过半月,他的脸已比初入宫时圆润不少,原本合身的下裳也短了一大截。

“子方?”看清他手上的篮子,姒云失笑出声,“又去庄上了?大伙可还好?”

“都好!”子方提起衣摆胡乱擦了擦汗,颔首道,“听闻夫人要去洛邑,各家争相给小人拿吃的,说是让夫人路上吃。”

他指指身前那两个菜篮,又道:“依夫人的吩咐,小人将桃林小院里剩下的腌菜都给去了庄上,夫人猜禾伯怎么说?”

不等姒云应声,他双手环抱胸前,两眼一瞪,扁扁嘴道:“非说滋味不同,说小人拿去的凉茶没有夫人拿去的好吃,怎么解释都不听!”

姒云香帕掩面,扑哧笑出声,又垂目看了看他身前那两篮野菜,笑道:“这些野菜,是他们让你带回来做凉菜用?”

“并非如此。”子方摇摇头,一边弯下腰拨弄那两篮野菜,一边道,“这些小山他们拿来的,天天念叨着夫人的救命之恩,又不会旁的,只得出动大伙整日摘野菜。若非小人只有两只手,怕要塞个十篮八篮的。”

“不忙收拾,来回一上午,进屋歇歇先。”姒云打断他收拾野菜的动作,拉他进屋道,“让旁人来拾掇便是。回屋记得收拾行李,此去洛邑路途遥远,别落了什么东西。”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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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姒洛往辇车里垫绒毯时姒云还嫌弃,待上了路,她才知此间人是多么有先见之明。

京畿之地还算平整,一出镐京,先是一段遮天蔽日的丛林,又是一段地势陡峭的深涧,□□右斜,姒云错觉自己坐了一路的海盗船。

好不容易回到平地,又是一段颠得人牙酸的石子路,叩叩叩,叩叩叩,内里一阵风起云涌。

“子季,咱们到哪儿了?”

五日后,又是个头顶骄阳不见凉风的午后,吐了数回的姒云终于忍不住,掀开帘子,招招手示意召子季近前。

“夫人莫急,”召子季性子大条,全然不察她面色苍白,一脸阳光灿烂道,“再过半日便到潼水了。”

“潼水?”姒云眯眼远眺遥处青山,“再往前就是函谷了?”

“是!”召子季连连颔首,兴致勃勃道,“深险如函,车不并轨,马不并辔,正是函谷!”

姒云:“……”

不远处的嬴子叔看出她神情有异,三两步行至周王的辇车旁,细细汇报发生之事。

周王掀开车帘,探身看了看身后那驾一步三颤的辇车,拧眉忖度片刻,朝他道:“入函谷前,于潼水畔安营整歇半日。”

“诺!”

又半日,姒云一行抵达潼水畔。

嬴子叔选定的营地在一片平整开阔的黍地旁,前方是水势和缓的潼水支流,黍地后方是炊烟袅袅,阡陌人家。

虎贲安营扎寨之时,姒云和周王两人并肩坐在河边垂柳树下,迎着习习凉风,举目遥望青山碧水,大好河山。

“可好些了?”周王轻握住她的手,倾身看她脸色。

姒云已习惯他在人前的“偏宠无度”,揉揉眉心,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口水,又靠回到软垫上,举目远眺。

“大王,云儿有一事不解。”

周王将杯盏搁在一旁:“何事?”

姒云抬眸眺望来时路。山外又见青山,深涧再接沟壑,来路已是九曲十八弯,前方的函谷关更是沟壑相连,困难重重。

虽说日后的函谷关是兵家必争之地,可今日的大周版图名义上还没有四分五裂,让周王筑起关防以御东方实在不行情理,加之现如今的大周国库空虚,粮食危机还没能解决,大兴土木实非良策。

在姒云看来,今日的镐京和洛邑两都颇有些形似千年后的京沪两市,一为政治中心,一为经济中心,只这东西两都间的交通实在磨人心性。

彼时于桃林小院驯化野菜、开畦种地时她就曾畅想,若有一日能实现规模化种植,或许能推进亚当斯密的分工理论——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只是路况和交通若不能改进,怕是出不了王畿之地,野菜就已不能食用。

「要致富,先修路」

她要如何将如此现代化的观念传递至千年前?

觉察出周王莫名的视线,她收回目光,斟酌片刻,徐徐道:“出镐京后的一路沟壑相连,崎岖难行,实在不宜长途跋涉。大王,此路既是通往洛邑的要道,为何不用黄土夯实,以利交通?”

现如今的大周版图不似百年后的大秦,虽谈不上车同轨,两都间的交通顺畅却很必要。

周王顺着她的目光眺望远方,迟疑许久,沉声道:“云儿可还记得,出镐京后,我们一共经过了几个诸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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