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无月献艺

《穿越成褒姒后种田苟命》全本免费阅读

“无妨。”

左右肱骨为一伶人之事争执不下,周王眼里终于浮出些许不耐,垂睨过左右,又掀起眼帘,朝姒云道:“抚一曲拿手的便是。”

见周王色变,虢公连忙后退,仿若方才话中有话、寸步不让之人另有其人。

正巧一众宫婢推开左右边门,举着杯盏鱼贯而入。穿堂风拂过堂下,左右人影倏而缭乱。

姒云自一众摇曳不休的落影里认出自玉阶上方投落下来的颀长人影,道不清是什么心思作祟,浅眸一转,心下有了主意。

“诺。”她躬身挪步至一早备下的琴案边,款款落座。

趁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纤纤如葱段的十指之上,一双眸子倏忽上挑。

似随意一瞥,又似在某个方向多停了片刻,不等众人回神,又垂敛下眸光,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抬起双手,轻覆弦上。

“锵!”流光摇曳,落影漪漪,堂下清风悠过,杯盏声歇。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她徐徐开口,一如昨日褒宫午后,偷得浮生半日闲。

多日不曾吃水,她今日的嗓音本不适宜开口,好在琴曲幽幽,丝音萦回,落入风中,反而别有意蕴。

“……何似在人间。”

琴曲过半,余音正袅袅,见左右朝臣面容沉醉,不知是怕落人下乘还是另有考量,正襟危坐多时的虢公鼓忽又站起身。

“大胆!”他视若无睹左右朝臣面容沉浸,瞠目瞪着姒云,怒道,“小小伶人,竟敢词曲讥讽?!”

弦音倏忽错乱,姒云顾不得细思“讥讽”在何处,忙不迭地错身后退,伏叩在地:“大人息怒!”

眼见弦音嘈嘈,纷乱四起,而九旒之后周天子已然变了脸色,晋侯眸光忽闪,拍案而起道:“虢公此话何意?”

“何意?”虢公冷哼一声,不紧不慢拂袖在后,而后转向姒云,淡淡道,“倒是老夫想请教无月姑娘,何为‘何似在人间’?此间非人界,莫非地狱?”

文字之罪素来如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姒云心一沉,连忙道:“大人误会,此曲并非暗喻此间非人间,实际是民女在入宫途中听沿途百姓传唱歌颂大王之德,深知今时这般海晏河清、王师回朝之景实在难能一见,忍不住感慨,‘此景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因而才有‘何似在人间’之叹。”

她微微一顿,又道:“惹大人误会,必是民女才疏学浅之故,还望大人不怪。”

堂下倏忽杳然无声。

文字能否定罪,她的解释能否被接受,只在周王一念间。

九阶之上的周天子凝眸思量之时,满堂朝臣皆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仿若早已不识方才的琼音仙曲,亦不识眼前人。

姒云一动不动跪坐堂下,下意识放轻呼吸。

一缕细风拂过,衣摆被风翩跹,人影倏而摇颤。

一滴冷汗坠落鬓边,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表面霎时氤氲一片。

四下依旧落针可闻。

姒云屏息凝神,腰背僵硬地动弹不能,心头正打鼓,眼角余光里映入三两面彩幔,目光倏地一滞。

满堂荷风簌簌,贵人衣袂正翩翩,紧靠着墙的几帘彩幔为何一动不动?

此情此景实在反常,又莫名让她生出几分熟悉之感,似乎在从前的某时,她曾见过类似的情形。

时光长廊溯洄而上,姒云脑中思绪飞转,“飞沙走石”。

谁家小儿撞翻酒樽,酒香漫溢,左右无一侧目。昨日今时的画面相重合,姒云的眸子重重一颤。

幽王生辰宴!

她曾亲力亲为的周王生辰宴,为张起那几帘以《红楼梦》为蓝本的帘幔,她曾在殿内走过多次,进殿时亦细细检查过殿中左右。

——彼时同今日,南北浮雕墙上亦有不少素幔作饰。晚风穿堂时,她的帘幔亦翩跹不迭,而大殿两端的帘幔一动不动,那之后……

姒云心口一抽,下意识倒抽一口凉气。

有人埋伏在帘后?

可寻常宫侍无需遮掩行迹,她进殿时也曾偶遇巡逻的虎贲军,那些人是何身份?是周王的安排还是申侯的部署?还是他两人以外的第三方势力?

他们所图为何?是为保护周王,还是和乌秦南一样,奉了谁的命,来刺杀周王?

乌秦南可知此事?

还有……姒云丹唇紧抿,身侧的双手不自禁曲握……那位身份成谜的墨卿士,他可知此事?

一滴冷汗滚落颊边,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褒夫人浑身紧绷,思绪愈发混乱。

“无月姑娘,起身说话。”

思绪正翻涌,九阶之上,周王的声音幽幽响起:“此曲只因天上有。难为无月姑娘有心,将民间事带入宫中。”

姒云曲握成拳的双手微微一松,盯着眼前氤氲成一片的朦胧倒影,无声吁出一口气。

幸得乌秦南提前告诉,为证明与幽王的不同,今时之周王一早就已昭告天下:“社稷为重,君为轻”。

今日朝臣百官、庶人贤能同坐,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因三两句无关痛痒的唱词给初次入宫的伶人定下莫须有之罪,岂非明晃晃告知天下,“民贵君轻”只是一场笑话?

若如此,天下还有谁会相信他的“礼贤下士”?

正因为一早知晓这些,她才敢在虢公发难时主动提起“民意”之事,博一博深不可测的帝王心。

再观左右,虢公一脸菜色,晋侯春风得意,满堂朝臣大气不敢出……她赌赢了。

“大王圣明!”

姒云稍稍直起身,不等起身,又再次伏叩在地,恭敬道:“大王,民女逾矩,恳请大王允民女再为大王抚琴一曲,以补方才之失。”

九旒之后,周王的眼睛倏地眯起,少顷,颔首道:“如姑娘所愿。”

“谢大王!”

姒云飞快起身,碎步行至琴案后头,如方才那般敛起衣袂。

若说方才那一曲只是为试探墨卿士的身份,此曲的目标则更为明确——提醒乌秦南,刺杀之事或许另有玄机,身份有异之人怕也不止他一个。

好在乌有乡上下虽只她以琴谋生,识音知曲之人却不止她一个。闲来无事时,他几人亦曾抚琴弄筝,鼓瑟笙箫。

彼时正逢淮夷进犯,她在庭内拨弄三两,告知众人,此曲是旁人闲暇偶作,名唤“四面楚歌”。

彼时毒寡妇还曾再三追问,为何是《四面楚歌》,而非《四面淮歌》。

她已忘却那时用了什么理由搪塞他几人,只是以她对乌秦南的了解,此时此刻忽闻《四面楚歌》,定能立时明白她的弦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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