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公主的王國》全本免费阅读
蹂躪,
去當作母乳吸吮。
踐踏,
去當作歌聲聽聞。
凌辱,
去當作襁褓安頓。
玷污,
去當作擁抱親吻。
妳是不該出生的人,
因此只能獲得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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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毛茸茸的小小先生。
我是長尾,你是誰?
噓……船上的禁閉室隔音很差,要小聲點,總教頭可能會聽到。
不可以吵到大家睡覺,不然又會挨打的。
那個……你也睡不著嗎?
那我和你說個故事好不好?只要聽故事,就可以睡著了吧?
拜託你,聽我說故事好不好?
可以……對吧?那說書人長尾要開始了。
我還在故鄉時,窯子裡的大伙有時會聚在一起喝酒。
姑娘們小伙子們一杯接著一杯,說些胡話取樂。
我會坐在一邊聽著,找機會偷點花生米吃。
我五、六歲的某天,龜公喝醉了,和我說了我娘親的事情。
我娘剛來的時候,就因為生的漂亮,招來不少客人。
結果不出一年,就染了花柳病。
龜公急的把店裡的砒霜全用上了,娘的病還是沒好,又沒有閒錢請大夫。
他想著這女子也是可憐,動了惻隱之心。
於是在娘去世以前,特地把我抱到她跟前。
他說
「芙蓉呀,這是妳女兒,趁妳還有一口氣,抱一下吧。」
我娘本來奄奄一息的,一看到我,吱哇怪叫的爬起來。
龜公看到娘急著朝我撲來,也是欣慰的把我交到娘的懷裡。
沒想到,娘一把我抓到懷裡,另一隻手就撩起床邊的板凳,朝我腦門砸將下去。
龜公回憶道,我娘那時發瘋似的尖叫,兩個小伙子都拉不住她,前前後後砸了我腦門幾十下。
龜公尖著嗓子,學我娘歇斯底里的尖叫。
「本以為嫁給那個恐怖的男人當寵妾,至少能溫飽!誰知道生了妳這個賠錢的女娃兒!整天受人白眼!」
「我當初就該自己一個人逃跑!要不是帶著妳!我也不會淪落到要賣身!」
「都是妳的錯!就該讓妳那沒良心的爹把妳活埋!我造了什麼孽要救妳啊!」
「要是我沒有生下妳就好了!妳為什麼要出生!」
龜公講到這裡時,我邊聽邊趴在地上撿瓜子殼。
脆脆的,很好吃。
「唉唷!我還以為這丫頭要被親娘打死了,腦花都要捶出來嘍!沒想到她啥事沒有,還白吃那麼多碗飯!」
龜公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我也覺得很好笑,所以就笑了。瓜子殼的碎屑,就這麼從我嘴裡掉出來。
然後他指著我,大喊:
「真別說,飯桶怕不就是這樣被打傻的。這下好了,還指望我這個大善人養著這呆子。我心腸可太好哩!是不是啊?」
我問他,我娘後來怎麼樣了,而龜公笑的更大聲。
「死啦!快死的人這麼折騰,把妳修理一頓後,原地去世啦!」
那天晚上,我在馬廄裡輾轉難眠。
有一種陌生的味道,充斥著我的鼻腔。
來自我身體內部,抹不掉的腐肉臭味,讓所有人作嘔的膿瘡與潰爛。
還有一股像是大蒜泥的砒霜味,只不過更加辛澀。
那天晚上,在我體內,有東西腐爛了、發臭了、長霉了。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再也不知道了。
嗯……講完了,如果你像壞小孩長尾一樣晚上不睡覺,身上就會臭臭的,知道了嗎?
毛茸茸的小小先生,如果你知道了的話,就說「吱吱」。
啊,請別走,毛茸茸的小小先生。
別留下我一個人……別留下我一個人……
-----精神狀態良好的分隔線-----
何謂品格端正的淑女?
冷靜、平穩、優雅、不卑不亢。
伊娜用左手端起茶托,右手橫向撐起杯柄。
一邊小心不讓大拇指高於食指,一邊將杯身挪至面前。
讓茶香的溫潤,蜿蜒流入鼻腔。
淺淺的,吸一口氣。
杯中物蘊含一朵柔和的月季花,既不濃郁也不外揚,而是不知不覺的擁抱著茗香。
杯中物蘊含一顆濕潤的蔓越莓,浸染著多汁的酸澀與清脆的馨芬。
也許還有數十種不聞其名的香料,如從彼方星座方位墜下無痕的流星雨。
茶的氣味磨銳了伊娜的神色,她望著茶桌對面的老紳士。
青尖杖?格列文盯著伊娜安置在兩人中間的銀盤,裡頭的葡萄乾司康餅堆成凌亂的小丘。
「難得伊耶小姐帶來這麼高等的茶葉與茶點,我這種俗氣的糟老頭實在擔待不起。」
「咱這罐茶葉也只是意外之財,頗有點借花獻佛的意味,您不必介意。」
「既然小姐都這麼說了,那我這粗人也就不致歉了。」
伊娜晃動手腕,意圖在茶杯中間掀起暗紅色的小漩渦。
一開始,茶水不屑於聽從她的指揮,她只得加把勁。
「海鷗並不會無緣無故信任其他生物,您說是嗎?」
「姆,我想是的。」
「牠們收集海風中飄逸的秘密,一而再、再而三的借此索取食糧。」
伊娜盯著茶杯中略微颳起的渦流,然後抬起頭,與談話對象四目相接。
「直到餵食者一無所有,再將其拋棄。」
「常有的事,說不定,最近就發生過。」
格列文瞇起笑眼,深刻的魚尾紋讓他和藹可親。
「隨意的餵食海鷗,也許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海鷗何時會向新來的水手們乞食呢?」
「誰知道呢?海鷗不挑食。」
「確實,商人只有生意,沒有主義。」
茶杯中的漩渦,初具雛形。
伊娜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起李鎖江老神在在的儀態。
眼神堅定、語氣滑溜,丟出大膽而狡詐的玩笑話,對敵方的破綻窮追不捨。
「話又說回來,海鷗是專情的鳥,您知道嗎?」
「願聞其詳。」
「失去伴侶的海鷗,會盤旋至力竭,最後落海而死。」
伊娜將茶具放於桌面,漩渦的中心已然下墜,在液面中心撕開一個洞。
「像是說……咱最近發現,您的飲食有點不健康。」
她叉起整塊司康餅,刻意展示上頭相互垂直的槓條。
威廉從拿哈威麵包坊習得的毒性術式,工整而瑰麗。
只要用身體觸碰,血肉便會立刻潰爛。
「要是出了一些微小的意外,即使是咱這樣的小人物,對於您的影響也不小吧?」
早在王政時期,體弱多病的蓮西王室為了延續血統,已然開始佈置靈返人間。
矮人工匠與阿卡利斯家族合作,打造了盧耶魔導兵預備學校,這座咒術拼接成的堡壘。
作為交換,金錢、諜報、警力,在這座城市行使的暴力,都需要共和國的默許。
海鷗在紊亂的海風上飛翔,高傲的游離於陰謀之外。
蒐集並掌握著秘密,以此驅使著人們供給食糧。
這樣超然的立場可以擁有安全保證,但相對的,也很容易被排除於利益之外。
假設,伊娜遭遇不測。
他們會尋找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而後繼續行動。對教會與阿卡利斯家族而言,並沒有什麼損失。
但是冒牌貨不需要靈返人間維持生命,他們也就不再依賴共和國方。
如此一來,阿卡利斯教授,還會提供龍骸原液的技術支持嗎?
毫無疑問,共和國為了與密林合眾國相抗,他們不會放棄這樣卓越的技術。
「我們提防魔龍、魔女、野狼、山怪。」
格列文抿了一口茶,乾淨的銀白鬍鬚染上了茶漬。
「我可從來沒想過,公主會自己綁架自己。」
「咱可不是索要贖金,咱今天是來做交易的。」
伊娜在嘴邊耍弄著點心,享受著老紳士吞嚥口水的響動。
非常微弱,他掩藏的很好,伊娜甚至認為那是幻聽。
不過,他確實出現了一點點動搖。
「親愛的小姐,妳可真是個了不得的大奸商。」
「先生,您大可不必如此尖酸刻薄。咱只不過是完全不在意虧損而已。」
「海鷗收取海風中的秘密,並替勤勉的水手觀望暴風雨。」
格列文長嘆一口氣。
「用屍體餵養海鳥,妳是第一個。」
「您為了共和國的風,能一直高高在上的吹拂盧耶的海港,想必並不會自貶為禿鷹。」
「真是嬌蠻任性的公主殿下,讓人不敢拒絕她的撒嬌。」
「您說錯了,咱只不過是一介庶民。」
荊棘滿佈的加冕式,這是狂妄的叫牌招致的局面。
而那位手握最多王牌的公主,總算睹見自己掌中的威權。
她小小口的啜飲茶水,但願對方沒有察覺到她因為緊張而顫抖的指尖。
畢竟,那只不過是偽裝成毒性術式,一個簡單不過的信號咒術而已。
無論如何,交易成立。
得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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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錐齒,把鍊子拴好。」
「總教頭,下官認為她已經……病入膏肓。拘束實乃多此一舉。」
「就算是這樣,也得綁好她。罪人要有罪人的樣子,更何況是像翁溝王這樣吸食民脂民膏的畜牲。」
「但是……」
「妳是要違抗我的命令嗎?」
「豈敢……」
我舉起手,摸著大家幫我戴上的項鍊。
黑沉沉的,摸起來還有點粗糙。
只要我動動頭,就會鏗鏘鏗鏘的響著。
真好玩,我好喜歡。
「謝……謝謝……」
「下官認為,如果要發揮肉盾的價值,應該適當的提供醫療才是。」
「妳在質疑我嗎?」
「不……不敢。」
等一下!別離開我!
來不及了,禁閉室的門又被關上,只剩下門底縫隙透出來的日光。
好黑、好餓、好想睡。
好餓……好餓……我可不可以吃點東西?
有誰在嗎?
那個……你還在嗎?毛茸茸的小小先生?
「吱吱」
太好了,你還在。
啊,等一下,好癢。
你在聞我的腳趾嗎?
別再用你的鼻子在我腳底戳來戳去了,這樣很癢。
嗚噫!也不可以舔!
呼……好了喔,別再動了好嗎?
你真可愛,一定有很多人喜歡你吧?
對了,要聽故事嗎?
我知道一些有趣的故事,可以聽我說嗎?
拜託,聽我說好嗎?
我保證,一旦你曾經聽過一則美麗的童話,你就再也無法忘記它帶給你的快樂。
當你的雙眼滑過黝黑的印刷字體,讓它們肆意建築想像中精美的樓閣時。
你可以遺忘你是多麼沒用、多麼腐臭。
閉上眼睛,大逆不道的成為你不配成為的模樣。
像在咬斷海鳥的脖頸後,舔掉嘴邊甜蜜的血漬那樣貪得無厭。
所以,讓我說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吱」
好耶!
那,我要開始了。
這個故事,叫作瓷器公主。
咳咳,聽好了。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遙遠的國度。
國王與皇后,生下了一個美麗的公主。
她的金色長髮如綢緞般華貴,她的藍色眼珠如琉璃般晶瑩。
表情嚴肅不苟言笑,一天十二時辰眉毛都皺巴巴,講話語氣冷冰冰不帶一點感情。
她的名字是伊娜?伊耶,治理著零食王國的瓷器公主,威嚴滿滿。
她手小小的、臉軟軟的、身體甜甜的。
她害羞的時候耳根會紅起來,生氣的時候臉頰會鼓起來。
當她打瞌睡時候,頭會歪到一邊去,口水還會從嘴角流出來。
覺得難為情時,發出可愛的悶哼和呼嚕聲,然後講一些奇奇怪怪的辭令忽攏過去。
偷偷告訴你,毛茸茸的小小先生。
我發現,伊娜被嚇到的時候,會下意識的去抓手邊的東西,緊緊抱在懷裡。
扯遠了,言歸正傳。
零食王國在公主的治理下井井有條,大家都有便宜又好吃的麵包、糖果和咖啡。
然而這樣受到愛戴的瓷器公主,卻被詛咒了。
是女巫,是邪惡的女巫。
女巫隱藏在王國中,隨著王室的婚姻與延續,日益強大。
公主的身體很虛弱,如瓷器般一觸即碎。
只要冷風一吹、烈日一曬,她就會捂著自己的口鼻,狂咳不止。
偏偏她又很愛逞強,討厭別人的同情。
她會縮在白樺木王座裡,撇著嘴巴生起悶氣,又不肯跟別人訴說煩惱。
這樣下去,她會在十八歲那年,碎裂成千千萬萬個碎片。
不幸中的大幸,詛咒並非無法可解。
只要她在十八歲以前,得到真愛之吻,厄運與巫術都能被破除。
公主如瓷偶般靜止,精緻而了無生氣。
是誰呢?那位能獻上親吻的,命中注定的騎士。
毛茸茸的小小先生,你想知道嗎?很想知道對不對?
拜託,就算是騙我的也可以,只要說:「我想知道。」就可以了。
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吱」
謝謝你,你對我真好。
咳咳,繼續。
那位英雄是來自東方的雲遊騎士,人們稱呼她為長尾。
就是我,沒錯,就是我。
她跨越直聳入天的高山、擊退三頭六臂的怪物。
手握忠義無雙的寶劍、身騎日行千里的寶馬。
她過關斬將
她一往無前
英雄走到公主病卧的床前,掀起羅帳。
雙手捧起公主的臉龐,用嘴唇啾的一下……
嚐起來,像是鬆軟的炸蛋糕。
對不起,暫停一下。
那個,突然有點害羞。
「吱」
欸哇!別再舔我了!
別著急,我繼續說下去。
在真愛之吻的奇蹟下,詛咒破除了。
擦拭著瓷器人偶蒙塵的臉龐,露出雪白晶亮的真容。
我抱起引人憐愛的她,在灰塵飄揚的陋室舞蹈。
從此,我們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講完了,你喜歡我的故事嗎?毛茸茸的小小先生?
「吱」
啊……有點疼……
很可惜,看來毛茸茸的小小先生不喜歡我的故事。
他張口一咬,把我的右腳小趾啃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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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呀!又到了說書人長尾的故事時間!
期待嗎?毛茸茸的小小先生?
「吱吱」
那個……很奇怪嗎?
我果然,不適合這種充滿活力的問好。
如果是像伊娜或威廉那樣漂亮的人,說不定很合適。
非常抱歉,下次不會再做這種事了,可以不要咬我的腳嗎?
嗚欸!舔也不可以!
那,趕快來說故事。
今天的故事,是我試圖砍死威廉時,他告訴我的。
這個故事,叫作安息日之羊。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隻與眾不同的小羊。
他和全世界的小羊都不一樣,他有著瘦長迅捷的四肢,還有一雙能看穿黑暗的眼瞳。
小羊一天天的長大,他不像其他小羊一樣吸吮羊奶,他生來得喝狼的奶水。
羊媽媽愛極了這個特別的孩子,為了供給小羊奶水,她割去了自己的皮毛拿去賣、割去了自己的耳朵拿去賣、割去了自己的脂肪拿去賣。
她總是向勇者祈禱,小羊能平安成長。
小羊一天天的長大,他不像其他小羊一樣吃菜葉青草,他生來只能吃肉維生。
羊媽媽愛極了這個特別的孩子,為了供給小羊鮮肉,她割去了自己的血肉拿去燉、割去了自己的肌腱拿去燉、割去了自己的右手拿去燉。
她總是向勇者祈禱,小羊能平安成長。
小羊總是被羊群排擠,小羊的媽媽只能帶他四處流浪,最後蝸居在一個破舊的羊圈。
那裡四季都飄著陰沉的雨,小羊怨恨著只會下雨的天空、怨恨著只能漂泊的生活。
他總是向勇者祈禱,他可以過上不一樣的生活。
他討厭陰雨綿綿,他討厭居無定所。
於是,他跑出了柵欄。
當他享受著清新的空氣時,草原上卻起了騷亂。
羊群拖行著牧羊犬的屍體,宣告以自己的犄角抵抗狼群。
烈焰吞噬整片草原,牠們正氣凜然的蹄聲踐踏著鮮嫩的幼草。
小羊朝羊媽媽的方向跑去,用他弱小的角頂開坍塌的圍欄。
灼燒的木材砸在他的右臉,他仍沒有停歇。
然而,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只能跪坐在嗆鼻的煙霧與火舌間,向天上的勇者祈禱。
火焰熊熊燃燒。
一直以來陰雨不停的羊圈,那天晚上,一反常態的萬里無雲。
火焰熊熊燃燒。
一直以來奔走不止的羊媽媽,那天晚上,一反常態的安然入夢。
奇蹟降臨之夜,只有他被熾天使的親吻灼燒著。
除了造物主,再也沒有人能擁抱他。
除了造物主,再也沒有人能支持他。
那是小羊的安息日,牠虔敬而安樂的,收起狼的爪牙。
他發誓,即使是披上羊皮的荒誕模樣,他也會回應我的求救。
即使要因此被逐出羊群,在廣袤荒蕪的原野上再一次流浪,小羊也不會退縮。
從此,他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講完了,你喜歡我的故事嗎?毛茸茸的小小先生?
啊……甩著長長的尾巴走掉了……
嗯……好餓、好餓、好餓。
姆嗚嗚……咬不斷……項鍊果然不好吃。
還是睡覺好,睡著了就不會餓了。
好像有人,在用力捏我的人中。
「長尾,醒醒……可惡,好重的傷……太過份了……」
是誰來了?
是總教頭?
請再對我下達命令,我還能繼續戰鬥。
為了皇上,化身尖銳的利牙。
波濤皇帝,千秋萬世。
「可能會有點痛,妳忍一下。」
她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
冰冰的,讓我清醒了一點。
「雞鳴龍遊橫飛泉,斷骨兔癒虎聖手,六合魔法?療」
好癢,骨頭裡有蜈蚣在爬。
我睜大眼睛,想辨認那張模糊的人臉屬於誰。
看不清楚。
「眼睛,已經沒辦法了嗎?」
她這麼說,帶著深沉的難過。
真是個奇怪的人。
為什麼,要因為我而感到悲傷?
我完全、完全搞不懂,從來沒有人做過這種奇怪的事情。
風乾椪柑皮的香味,包夾在杏仁與胭脂的混合中。
以及,與我一模一樣的血腥味。
是錐齒前輩,她的特技是胸口碎大石。
偶爾會有點吝嗇,像堅決不肯指導我色誘之類的。
但總而言之,是個會分我東西吃的好人。
「錐齒前輩……」
「妳餓了吧?我想也是,妳總是在喊餓。」
有一塊拳頭大的白色物體,被遞到我面前。
「饅頭,能吃嗎?」
細細的水流滴在我的嘴裡,把饅頭的碎屑沖刷下去。
甜膩的瘀血湧出我的裡面,糊狀物從我的喉嚨彈了出來。
好痛
想起來了,這種感覺。
龜公告訴我,如果客人不肯付錢,就要張口咬他,死都不能放他走。
那天,我的牙齒被客人的拳頭打掉了五顆,其中兩顆卡在我的咽喉。
咽喉,一直以來,唯一沒有受過傷的地方,連這裡都被弄出傷口。
總算是徹底的被破壞了,真暢快。
我的身上,再也沒有什麼好珍惜的地方。
就是這種感覺。
這種,又痛,又讓人陶醉的安心感。
「該死的,難道食道也……」
「非常……非常抱歉……」
我很愚笨,我什麼都學不會、什麼都做不好。
連吞嚥都做不到,根本一點用都沒有。
「我會……誓死效忠……皇上……請不要……用板凳打我……」
「我不是在對妳生氣,不要害怕。」
她像是怕弄痛我一樣,小心翼翼的摟住我的肩膀。
「管妳是翁溝王的女兒還什麼的,見鬼去吧。我們才不管那些。」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被這樣子抱著,感覺好奇怪。
「別擔心,公牛和灰鯖已經在偷偷找大夫了,妳一定要挺過去。不,妳一定會挺過去的。」
謝謝妳,妳對我真好。
雖然這樣有點得寸進尺……但是……我可以就這樣在妳懷裡睡著嗎?
可以嗎?
-----精神狀態良好的分隔線-----
我閉上眼睛,仔細聆聽。
門外,緩步靠近的兩組腳步聲,在甲板上吱呀鳴叫。
「灰鯖,公牛死於什麼樣的咒術?」
「回總教頭,是雙髻隊長……前隊長情報中提到過。娜格泰蘇?阿卡利斯使用的視覺觸發咒殺術式,紋樣輪廓狀似一名少女以指尖接觸蝴蝶。」
「應對方法呢?那廝沒有留下嗎?」
「卷軸被公社民警收繳,恐怕……」
「是嗎?那廝隱瞞了太多,才使我們對敵人的首腦一無所知。果然早有反意……」
腳步聲加快了節拍,與我的心跳一同捶擊耳膜。
「總教頭……您為何要往禁閉室去?」
「雙髻知道的,小畜生大概也知道,打幾頓讓她從實招來。」
「等等!請三思!」
門開了,我脖子上掛著的項鍊,被鏗鏘筐鋃的解開。
一隻大手拽著我的頭髮,把我拋向外頭的茫茫白光。
後來發生的事,我忘了。
醒來時,我又回到了禁閉室。
難得能用知識替皇上效力,我卻愚笨到失去意識。
我為這樣愚笨的自己,感到萬分抱歉。
嗯……什麼味道?
有一種味道,浸泡著我的全身。
好甜,全身都是甜的發膩的血腥味。
不斷地滲入禁閉室的地板與門牆,將我溶解其中。
聞得好餓,好想吃點心,好想吃伊娜特製炸蛋糕。
「吱吱」
你來了嗎?毛茸茸的小小先生?
你是來聽故事的嗎?
你知道嗎?毛茸茸的小小先生。
當你覺得自己是廢物的時候……
當你覺得自己死掉比較好的時候……
當你覺得自己被所有人討厭的時候……
這種時候,你可以翻閱童話故事。
它們或許光怪陸離、或許溫馨美好,它們都展示著一個脆弱而美麗的櫥窗。
櫥窗是完全透明的澄澈玻璃,你佇立在紛飛大雪中,嚮往著你沒有資格觸碰的世界。
你可以哈出熱氣,心滿意足的注視著完美的她。
不用擔心你噁心的氣味,沾染在瓷器公主的臉龐上。只需要小心,別讓吐出的白霧遮住視線。
很不可思議,對吧?你的一生中從來沒有這種放肆的快樂,對吧?
所以,來聽我說故事,好嗎?
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
求求你……我真的很想說故事給你聽……
真的很想……比任何時候都想……
「吱吱」
好耶!
今天的故事,叫作無羽之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占卜師。他擁有著一雙能望穿銀河的雙眸,幫助他從那些星辰的蹦跳裡,讀取命運的舞姿。
某天,當他仰頭觀測星相時,一團小小的肉球摔在他的星盤上。
那是一隻沒有羽毛的鳥,粉色裸露的皮膚上,爬滿了紅與藍的血管。
哇!真是醜陋噁心的小東西,被拔去所有羽毛的可憐醜八怪。
「別擔心,這種程度,鄙人能治好。」
占卜師收起了星盤,悉心照料這隻鳥。
他在黃花梨木的鳥籠裡,墊上一層柔軟舒適的棉絮。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