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闻言,雷光恒的脸色瞬变,沉积在眸底的那抹深痛,又阴沉浮现。

「人死不能复生,总不能守身如玉一辈子吧。」夏恬馨故意凉凉的说,边将娇躯挤向宽大胸膛,双手挂在他后颈上,宣示她的主权。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在这里说这种话,你立刻给我滚出去!」柯紫苓伸手去扯弄地,想把她从雷光恒腿上拽下来。那里是属于她的位置,没人可以跟她抢!柯紫苓愤恨的眼神宛若毒箭,恨不能狠狠射穿这只小野猫的践脸!

从未见过眼神如此阴毒的继妹这一面,夏恬馨征住,心底爬满冷疙瘩。

这人真是她认识的那个紫苓?她的温柔天真都去哪儿了?

「他不是你可以碰的男人!」柯紫苓气得几乎快疯了,哪可能有多余心力察觉她的震惊眼神。

「那不然,他是你可以碰的男人吗?」夏恬馨忽然冷冷的端出这一句。

柯紫苓声音一嗜,忽然惊觉这只小野猫的眼神像极了……盛怒中的柯宥心。

「你叫他姊夫,论辈介,你比他小,论身分,他的妻子已死,你也无权干涉他跟别的女人来往,就算他结交新欢,也不犯法,你到底凭什么在这里闹?」

老天!她咄咄逼人的质问,那种据理力争,绝对不输人的气势,完完全全就是柯宥心的翻版。难道就是因为这样,雷光恒才会跟她搞上?柯紫苓一双美眸霎时又被妒恨占满。

「够了。」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雷光恒阴沉沉的扬声,铁臂一挥,像弹灰尘似的将腿上那只小野猫推开。

夏恬馨没想过他会有此举动,整个人狠狠摔了一跤,小屁股跌坐在光可鉴人的灰白石英地板上。

好痛!不仅是上的,就连精神和心灵都好痛!

雷光恒这个混蛋!怎么可以在她占尽上风,就快吵赢这场架的时候,泼了她一捅加冰块的冷水,害她面子全都丢尽了!

果然,看她狼狈的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一脸错愕糗态,柯紫苓得意的勾动红唇,亮开无比刺眼的笑容。

呆征三秒过后,夏恬馨气得大哭,心中委屈彻底炸开,忘记自己不是「本尊」,暴走大骂。

「雷光恒!当初你跟我结婚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还说只要有人胆敢对我不好,不管那人是男是女,就算是我亲人,你都会让那人死得很难看!结果咧?你现在把我推开,给我难堪,这又算什么?」

夹杂哭音的火爆控诉一落,雷光恒整个人从座位上悚然肃立,柯紫苓则像是看见疯子似的垂瞪着地。

「宥心?是你吗?」他不敢肯定的蹲下身,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用力甩开。

「你不是要我走开?!还靠过来干什么!」她才不稀罕他,滚!

「姊夫你疯了吗?你刚才喊她什么?」清楚看见雷光恒眼底的柔先,柯紫苓瞬间又露出愤恨的眼神,美丽容貌堪比丑陋巫婆。

「这里没你的事,你先离开。」雷光恒冷眸一横,对柯紫苓下达驱逐令。

「不对,应该离开的人是我!」夏恬馨忽然抹掉眼泪,站直身,一双盈泪的大眼狠狠瞪视雷光恒与柯紫苓。

没错,事已至此,她还留恋什么?还妄想能挽回什么?

不管这是上天恶意的惩罚,还是无心的恶作剧,又或者是死神的一场戏弄,她这辈子都无法再以柯宥心的身分活下去。

灵魂重生这档事,说出来有谁信?就算是雷光恒──不,正因为是他,她更不敢把这事实说出来。

因为她太清楚他的个性,一旦在最初之际他选择不相信,那就是不相信到底,没有摆荡怀疑的空间。

她没把握他会不会信她,因此更害怕把事实说出来,怕他选择不相信,从此将地列为妄想以怪才乱神攀附他的疯女人。

那样的话,她的心会碎,她无法承受被他冷眼鄙视的滋味,与其这样,不如什么都别说。

她不该编谎,不该让他以为柯宥心的鬼魂还流浪在人间,她错了,错得好离谱,错得好愚蠢。

思定,夏恬馨隔着不过片刻便又重折酝酸的泪雾,忿忿瞪住雷光恒,口气冷倔的说:「我决定取消我们之前谈的那些交易──老实告诉你吧,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唬你,我根本没有阴阳眼,也从来没看见你老婆的鬼魂,我只是想炸财的神棍,所以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

一刀两断!转身便是陌路人,两不相关!

枯燥乏味的生活不断重复──上学,打工,赶报告,吃饭睡觉。

说实话,夏恬馨的人生无聊透顶,唯一能洒狗血的,就只有悲摧的家庭环境。她想,上天一定是看她非常不爽,所以才会让她重生成了夏恬馨。

「回来了。」

一推开门,就看见继父林和顺坐在弹著批发的老沙发上,手中还拿着一张出自某某宫庙所开的签诗,专门用来推敲彩明牌的那种,她心中陡然一阵恶寒,只懂赌博玩乐的继父没事等门,绝对、绝对不会有好事。

低下头,闷著声,她想默默穿过客厅,迅速回到自己房间,结果脑中跳动的坏预兆竟然成真,才刚迈开步伐,立刻被林和顺拦下。

「今天十号,你的薪水呢?」林和顺不客气的伸手讨钱。

「我还没去提款。」她冷冷回应,眼神中的不驯还令林和顺愣了一下。

自从这个继女半年前发生车祸,醒过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从前的她哪敢顶嘴反杭,哪一次不是乖乖把钱缴出来,结果现在她不仅变得不怕他,还敢反过来瞪他。

林和顺陡然心头火起,拉住想绕过自己走开的继女。

「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是什么态度?」

刚结束美食街的假日兼差,夏恬馨累得手脚发麻,只想快点休息,被混蛋继父这样一闹,她的拗脾气也整个冲上来。

「别碰我!」她狠狠瞪回去,那股气势慑住看惯继女软弱神情的林和顺。

「眼睛瞪这么大,干什么?你想造反啊?!」林和顺气急败坏的将她拽过来,手起掌落,便是火辣辣的一巴掌。

「放开我!」她被打偏脸颊,耳鸣得厉害,视线也开始摇晃,但她依然努力抵抗粗暴的继父。

「还敢顶嘴!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以后你还要反过来骑到我头上!」

「不要!」正在房间休息的林吟香被争执声惊醒,一出房门就看见女儿被林和顺压在地上扭打。

「贱人滚开!」林和顺早年是建筑工人,每天扛钢条挑砖头,臂力强得骇人,随手一挥就将病弱的林吟香推倒。

世界好像在一瞬间全变了形,夏恬馨听见林吟香的哭喊,林和顺的咒骂叫嚣,她被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两边脸颊已经挨了几巴拿,又麻又肿。

除了那天摔下山谷的前一刻,她从来没尝过如此绝望的滋味。满满的泪水溢出眼眶,的疼痛像火烧似地灼痛,不管她怎样奋力抵抗,就是无法挣脱蛮力可怕的林和顺。

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恶整她?她好疲惫,要用另一个人的身分活下去,代替别人过生活真的好疲累……

慢慢地,她放弃了挣扎,绝望的眼也缓缓闭上,随便林和顺怎么折磨她都无所谓了,她不想再当夏恬馨,柯宥心的灵魂想得到自由,就算不能再活着,至少她不必再当别人……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啊!」林和顺被突然闯进的高大男人抓开,那个男人的气才整整大出他一倍,强壮得像魔鬼,他防范未及,整个人撞上墙面发出痛呼。

压在身上的庞大力量陡然消失,夏恬馨睁开茫然的眼,却在下一秒眼泪夺眶迸出。

冷俊的脸庞,如结晶般的琥珀色眼眸,那个在半个月前被她下定决心不再留恋的男人竟然出现了。

他阴沉著俊颜,手劲轻柔得不可思议地将她抱起。她哽咽了,累积已久的情绪全盘崩溃,她偎入他怀里放声大哭。

「雷光恒……呜啊……呜呜……雷……光恒……哇……」

管不了这么多,也不想管,她只觉得好累,当别人好累,过别人的人生好累,扛别人的责任好累,占用夏恬馨的身体也非地所愿,她不懂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待她。

「你是谁?」林和顺气急败坏的指著雷光恒,却被他一记阴狠的冷瞪吓得全身发凉。

「你要带我女儿去哪儿?」林吟香也吓呆了,赶在雷光恒跨出屋外时拉住他。

岂知,这个全身散发尊贵气息,无比俊美,愤怒气焰却像恶魔般的男人,表情严酷地睇了林吟香一眼,眼中的寒光宛若剑芒,可以挑起人心底处至深的恐惧。

林吟香打了个激灵,凉意从脚心直窜上脑门。

「她不是你女儿。」摆下冷如冰块的这句话,雷光恒抱紧怀中崩溃痛哭的人儿离去。

哭得昏天暗地,肺叶里的空气都被榨干,全身好似虚脱,哭尽剩余无多的力气,她才逐渐恢复正常,看清楚身下所在之处。

米白色调的一间房,南法度假风情的装潢风格,向阳的窗口悬挂一串补梦网,垂坠的铃档吊饰发出叮铃声。

一张法国古董的木制茶几,上头有着繁复精致的雕花,桌面摆着一组丹麦出产的骨瓷茶具,一壶泡好的温香红茶,一块烤得绵密松软的核桃巧克力蛋糕,逐一映入她怔忡的眸。

收回视线,她转而看向自己盘据的一方柔软大床。

进口埃及棉的绣花寝被,蓬松的羽绒枕头,她失眠时非抱不可的胖胖猫抱枕……

噢!她在作梦吗?这里是她的房间……正确说法,应该是她和雷光恒的房间。

结婚两年多,无论是激烈吵架,还是冷战,到最后统统会在这个房间化解,这张床见证了他们的第一次,以及甜蜜的无数次欢爱。

须臾,她的视线又是一片模糊,泪雾将眼中的一切抹上朦胧,她趴倒在留有他气味的枕头上,贪心的大口呼吸。

一只强壮的手臂缠上她的腰,她一征,抬头便看见心心念念的男人。

他拿著冰袋,轻轻敷上她红肿的脸颊,一手则扣紧她的腰,让她贴靠在他胸膛前。

「好冰。」她抽抽噎噎的向他抗议,想甩头躲开,却立刻被他的大掌捞回。

「我知道。」他低头,安慰似的吻吻地脸颊,又滑到如粉色玫瑰的唇辫,轻啄一下。

她下意识想回应他,但忽然又愣下……不对啊,现在的地是夏恬馨,他竟然吻地!

「雷光恒,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气闷的质问。

「夏恬馨。」他沉著嗓回应,眼底却滑过一道奇异光彩,稍纵即逝。

「那你还敢吻我!」她握紧粉嫩的拳头,心情复杂的捶他胸口一记,很无聊的吃起新身分的干醋。

「别忘了,那天在办公室是你先勾引我。」他大掌一个舒张又握紧,柔嫩小手瞬间落入了他的掌控。

她咬唇,眼角还悬着晶莹泪珠,心头缠着莫大委屈,同时也忧心忡忡。

他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夏恬馨吧?虽然这个夏恬馨就是「她」──柯宥心,但怎么说,先从外型上来看,夏恬馨和柯宥心相差极大,他怎可能会喜欢上单薄又青涩的十八岁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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