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是鹿场上班的时间,按照朱安国的安排,今天先开一个员工大会,算是动员会,然后晚上聚餐,就在食堂。
戴雪梅在家陪她爸,没有来,肖正平一个人参与了大会。
按照惯例,主要领导人坐在主席台上,还得发言。当然,这时候发的言大多都是鼓励憧憬之类的话,没人愿意在这种场合煞风景。
首先便是朱安国,他先是给大家拜年,又念了一通县里乡里跟鹿场相关的一些政策,然后开始画大饼,什么“只要大家团结一致,鹿场就一定能重铸辉煌”“大家要把鹿场当自己家一样爱护,只要人人都尽力了,场子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等等。
朱安国说完,陈爱民又说了一通,随后便是其他几位领导,最后才轮到肖正平。
肖正平一坐上来就仔细观察过,他发现职工们的兴致很好,几乎人人都是面带笑脸,而且参会的足有六十多人,连范长风都在,应该是全都到了。
别人心情好,肖正平的心情自然也好,于是他绞尽脑汁回想自己记得的各种场面话,尽量不让自己触到职工们的痛处。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说完道谢之后,台下马上站起一个人,指着他问道:“肖经理,你承包鹿场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可是现在一瓶酒的钱都没挣回来,你打算给大家伙儿怎么交代啊?”
肖正平原本都打算回去自己位子上了,一听这话又挤到主席台中间。
“我记得你是叫朱鹏飞,是防疫股的是吧?还是一样,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先问问你。这个年,你家过得热闹吗?”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哄笑——“年过得热闹啊”这句话是本地特有的问候方式,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说对方家底殷实,有吃有喝才会有人气,有人气才会热闹。
肖正平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告诉朱鹏飞,要不是年底的工资和福利,这个年在场的没有人能过“热闹”。
话的意思很浅显,其他人听得出来,朱鹏飞自然也听得出来。
这个时候,范长风开口了,“肖经理,你不要混淆问题。是,你从农行贷来款,让大家踏踏实实过了年,大家感谢你。可那毕竟是你借来的钱,得大家一块儿还。场子要走下去,还是得靠场子自己的效益,总不能一直靠贷款吧。你是这个意思,对吧,朱股长?”
朱鹏飞如蒙圣恩,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肖正平点点头,“好,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我怎么跟大家交代。承包合同已经公示了七天,想必大家都看过,上面写得很清楚,我的承包期限为五年,期间我得负责全场的运转,包括职工的工资和福利,每年还得缴纳一定比例的承包费用。所以只要合同还没到期、只要鹿场还在运转、只要你们每月能拿到工资,我不需要给你们任何交代!朱鹏飞,也许你还没有弄清楚,我是鹿场经理,在行政上,我和朱场长平起平坐,在工作上我分管销售和生产。鹿场的销售决策是我的工作,成功也好失败也好,都是这份工作应该承受的结果。这个决策没有效果,那我会换另一种决策。当然,我这么说并不就是说这个决策失败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一切还没有最终结果之前,不要轻易下结论,否则,如果我的决策成功了,你又该如何跟我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