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7 章 第 277 章

也不是说这两位就蠢笨,只是因为没有深刻的体会,多少有些轻忽而已。

净涪提点过谢景瑜后,便看向了谢景瑜侧旁的五色幼鹿。

皇甫明棂看见,悄然松了口气。

五色幼鹿却没有皇甫明棂面对净涪时候的那份紧张,它站起身来,似模似样地对净涪点头礼拜,才对着净涪一声声地鸣叫。

净涪听它说完,半是沉吟半是询问地开口,“五色鹿族群里又有人送消息过来了?”

五色幼鹿点头的同时,又低鸣了一声,将来人身份与净涪点明。它顿了一顿,似乎不太确定自己的判断,可它偷偷看了上首端坐树荫下更显清爽疏朗的净涪,还是遮掩着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哪怕真的是它猜错了,也总比小和尚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撞上那别人的算计来得好啊。大不了,五色鹿族群来质问的时候,就由它来将事情认下。反正五色鹿族群想要借它来谋算小和尚就是不行!

五色幼鹿快速地垂了垂眼睑。

“是远乌......”净涪微垂下眼睑,但他很快又抬眼笑开,“我记下了,会小心他的。”

说完,他却是定睛望向了五色幼鹿,“便是远乌要冲我来,我也有办法支应他,倒是你......你与他同为五色鹿一族,他年岁、见识、修为、手段样样都强过你去,他若真有意坑害于你,多的是手段。你若再与他接触,必得多多留神才是。”

五色幼鹿轻快地应了下来。

旁边的谢景瑜多看了五色幼鹿一眼,又悄然收回目光。

净涪看向最后剩下的皇甫明棂。

皇甫明棂拜了一礼,才来回话。

“弟子这些年都留在寺里静参,有净音师伯看顾,又有诸位师兄弟提点,都还算平顺。”

净涪点了点头,等着皇甫明棂的后续。

她该是还有别的事情要来问他。

皇甫明棂壮着胆子将目光抬起,小心地打量过净涪面色,才斟酌着用词道,“弟子在寺里修行,日子平顺且多有进益,自然万事无忧,但......弟子虽不曾出山,却也未到两耳闭塞的程度。”

净涪没有说话。

皇甫明棂顿了一顿,继续道,“弟子前一年曾收到几个旧友的来信,信中言说,弟子闺中一位好友因不堪夫家磋磨,已和离归家,可其中多有波折不说,那好友和离之后的日子也甚是难捱,弟子颇有感触,是以多有去信开解......不过成效寥寥,弟子......”

“弟子不解。”

净涪瞥了一眼皇甫明棂眉宇间的困惑与难过,便问道,“哪里想不明白?”

白凌、谢景瑜与五色幼鹿等都提起了精神,侧耳细听。

倒不是他们就对皇甫明棂说的那些女儿心事起了心思,实是这几个想从净涪对皇甫明棂的开示中学到些东西。

所谓言传身教,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皇甫明棂答道,“弟子闺中友人既然决议和离,也已经顺利和离,经了这事,她心胸本该更开阔才是,可弟子前些日子居然闻听她又与昔日和离且已经在议亲的夫婿多有牵扯......弟子就很想不明白。她既然已经从樊笼中脱出,又何以回头,再搅乱去旁人的事情?”

皇甫明棂说着,目光也已抬起,看向了净涪。

净涪略一沉吟,只问她道,“你可曾问过她?”

皇甫明棂答道,“弟子去信了,却始终没有得到答复。”

净涪又问道,“那依你之见,你该如何行事呢?”

皇甫明棂应是先前就曾自己琢磨过了的,如今听净涪来问,只略略停了一停,便站起身来,对净涪合掌躬身一礼,请道,“师父,弟子想下山。”

白凌、谢景瑜与五色幼鹿尽皆侧目看向皇甫明棂。

师父才刚回来,你就想要下山?

皇甫明棂也只能苦笑。

净涪细看得她一阵,笑道,“既是想好了,那你便去吧。方今之世景浩界还算昌和,你走这一趟,不会有太多的妨碍。”

白凌抬眼往上方净涪处一瞥。

天静寺的慧真罗汉如今可是在景浩界凡俗人世中行走,传扬佛门正理,皇甫师妹下山,真的不会招惹来这一位么?

净涪顺着白凌的视线回望过来。

白凌见得他面上的平静,略一致意后便低下头去。

谢景瑜和五色幼鹿都在侧旁看得清楚,一人一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悄悄拿眼角余光去瞥皇甫明棂。

皇甫明棂察觉到了,却没太多的反应,仍在蒲团上安静地坐着。

她本就是反复斟酌过了,才在师父面前提起的,如今又得了师父的准允,便是再有其他妨碍,又怎么能反悔?

净涪将座下几位弟子的动作尽数收在眼底,又见他们身上的诸多俗事已有定论,心绪尚且清平,便自开口道,“此次我在外间寰宇中行走,颇有所得,便再与你等说一说《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白凌、谢景瑜与皇甫明棂及至五色幼鹿听得,尽数收摄心神,静守一念,安静听经。

净涪轻抬手,在身前结说法印。而他袖袍轻扬之际,却也有一蓬菩提清光从天静寺的方向回返,在净涪身后铺展开,映照出一株菩提树来。

这一株自菩提清光映照而来的菩提树与净涪身后栽种的那株菩提树大为不同,清圣灵动,不过是枝叶摇摆间,便有菩提灵光摇落,意蕴散化。

便是白凌、皇甫明棂等人不曾问过谁人,只见得这一株灵光四溢的菩提树一眼,也已知晓这一位的来历。

他们不自觉地又看向了净涪,心下各各感叹。

但他们这三人一鹿中,也唯有谢景瑜一人,在看过这株清圣灵动的菩提灵树之后,又转了目光,去看安静伫立在净涪身后,真正扎根这禅院土地的那株菩提凡树。

菩提凡树依旧很是安静,只随着这院中随时转过的风舒展枝叶,并未有太多的动作,普通而平常,就如这天地间数不胜数的凡物一样。

谢景瑜本该像是他的师兄师妹一样,随意一眼瞥过这株凡树,专心等待净涪的开讲才是。可不知为何,看着这株菩提树随着这天地间的风摇摆枝叶,他的目光竟一时无法从这株菩提树身上挪开。

他越看越渐入神,身体不自觉放松、调整,呼吸更是慢慢地与这株菩提树摇摆的枝叶重叠,甚至通过这一株菩提树,和另一位浩大磅礴的存在契合。

谢景瑜心神俱净,除眼前这一株菩提树以及那位与他同呼吸的存在外,竟未曾察觉到本已准备开始讲经的净涪又停了下来,坐在一凡一圣两株菩提树下,静静等待。

与天地同呼吸吗?

自家这师弟/师兄倒是好运道,好资质,也难怪他会是承接师父衣钵的那一个。

白凌、皇甫明棂这两人眼界、学识俱都不差,此刻轻易便看出了谢景瑜的状态。他们对视一眼,便又各自安静坐着,不去惊扰此时的谢景瑜。但五色幼鹿却仍然能清楚看出这两位眼底余留下来的羡慕。

五色幼鹿无声弯了弯眼眸,守在谢景瑜侧旁,等着他醒来。

过得好一会儿,谢景瑜方才从那种玄妙体悟中清醒过来。他不过是堪堪回神,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急急地竖起耳朵去收摄身边的声音,同时又迅速抬起目光往净涪那边看去。

可别因为他的这一时晃神,错过了师父的讲经才好......

幸而灌入他耳边的只有这世俗间的风声与细微的杂箱,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安静得很。

看见上方净涪堪堪抬起的眼睑,谢景瑜当即就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收摄心神,静心听经。

果然,就在他心潮堪堪平静下来的那一刻,上方有经文传落。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

白凌、皇甫明棂乃至五色幼鹿的动作也都不慢,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们的心神便浸入在那无边的佛理之中。

净涪不曾在意他们这几人从这经文中体悟到了什么,又在他们自家的心念导引下去往了哪一个方向,不曾在意这《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经文从他这禅院中传出,去往妙音寺各处,落入妙音寺一众沙弥、比丘、和尚耳中,只一心持守,念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经文落在耳边的时候,净音停下了手上动作,转了目光看向净涪禅院的方向。

“师弟啊......”

即便净音知晓自家这位师弟这一趟外出收获匪浅,可他也未曾想到,自家师弟居然真是又往前走出了好一段距离。

他笑着微微摇头,很自然地结痂趺坐,闭目听经。

净音又不同白凌、谢景瑜和皇甫明棂这些人,他道途已定,对自家的修行也早有定论,不可能将净涪的道理尽数收摄,只能择而论之,同时补足自家修行道理中的缺漏之处。

待到左天·行、留影老祖等人察觉,自远方调转目光看来的时候,赫然便是妙音寺满寺上下静听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景象。

也就是说,倘若谁家起了心念,在这一刻率领座下部属攻入妙音寺的话,他都能轻易攻入到妙音寺的祖师堂去。但是......

谁家真要这么做,才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想着去死一死呢。

左天·行与留影老祖遥遥对视得一眼,便即各自收回目光,盘膝坐定了,静听这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