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都这般近了啊,他还得上前去吗?

本已走到清源方丈近前的净涪看了看他们之间这短小的距离,想了想,到底还是再往前走了一步。

净涪直接就来到了清源方丈身侧。

与清源方丈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

清源方丈直接将手里拿着的卷宗往净涪手里塞,“奉请迦叶祖师画像归入我妙音寺祖师堂这事,可能得靠你来了。”

“这事交给了我,”净涪看一眼自己手里的卷宗,不免问道,“那方丈师伯你呢?”

“我?”清源方丈扒拉一下眼皮,拉出个苦笑来,“清见主持和恒真僧人一起过来了,我得带净音前去相迎。”

那这事还真就只有他来接手了......

净涪想了想,也就将卷轴收下。

清源方丈微微松了一口气,双手托出那卷迦叶尊者画像递给净涪,正色道,“一切就摆脱你了。”

因为迦叶祖师此刻的特殊状态,真正对迦叶尊者保持记忆的,整个景浩界里暂时就只有先前在清源方丈内室佛龛前燃起心灯,得心灯灯火照亮迷雾的妙音寺各位掌事大和尚,所以即便清源方丈想要郑重地完成仪式,分派给寺里各处力量的令旨却未曾细说个中缘由,只是给了各处一道道调度各处人手的令旨。

净涪快速看过清源方丈先前的各种排布,心里对他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也有了计较。不过.......

净涪抬头望向清源方丈,“方丈师伯,既然各寺的方丈、主持此刻都已入了我妙音寺地界,且还要在我寺里待上一段时间,不若也请了他们来观礼?”

清源方丈原本也起过这样的心思,只是仔细权衡过后到底放弃而已。但净涪此刻这般提议,却又将清源方丈的心思撩拨起来。

迦叶祖师现下状态特殊,他们妙音寺乃至整个景浩界的状况也不甚乐观,这事确实不能大办。

在清源方丈的心里,这大办必得是妙音寺集齐寺中包括整个妙音寺地界里的僧众、善信办起一场盛大的水陆道场,请来佛门、道门乃至是魔门各处大德观礼,在某个精心挑选的吉日里,将迦叶祖师的画像迎入妙音寺祖师堂中,此后又续上七七四十九天会,宣讲迦叶祖师衣钵传承,礼赞迦叶祖师诸多功德。

也唯有如此,迦叶祖师乃至妙音寺才算是庄重而不失体统。

但现在的情况各种不允许,清源方丈也不能逆势而行,就只能放弃,一切从简。可从简并不代表着他们只能悄无声息地将这事情给办了!

还是需要有足够分量的礼宾。

清源方丈问,“你觉得可以?”

净涪便答道,“为什么不可以呢?”

清源方丈看了看净涪,又看看他手上托着的那幅卷轴和另一侧的卷宗,“那就都交给你了。”

净涪向着清源方丈合掌一礼。

“方丈师伯是要领着净音师兄去迎一迎清见主持和恒真僧人?”

清源方丈点头。

净涪便端正了脸色,“劳烦方丈师伯迎客的时候与清见主持和恒真僧人说一说吧。”

毕竟是奉请迦叶祖师的法典,情况特殊,还得清源方丈亲自相请才好。

清源方丈心里也是明白,便又点点头。

净涪又道,“除清见主持和恒真僧人之外,方丈师伯,其他的五位主持、方丈那里也得你走一趟。”

清源方丈自又是点头应下。

净涪再无甚要求。

清源方丈看了看外间,没在门口守着的各个随侍沙弥中发现净涪身侧的随侍沙弥,便伸手招了等在身侧的他的随侍沙弥过来,与净涪道,“你的人都散在外头吧,我这弟子还算灵醒,你且先用着吧。”

被自己的师父随手塞给人,还说且先用着的年轻沙弥并不生气,恰恰相反,他明显很欢喜。

在清源方丈与净涪说这话的时候,纵然这年轻沙弥面上分毫不显,周身气息却还是止不住地雀跃浮动,叫清源方丈看了都禁不住笑了。

净涪倒也不推托。

其实他作为受了菩萨戒的和尚,身边也确实该有两位随侍沙弥。但这和尚身边的随侍沙弥,纵然不是入室弟子,也大多是记名弟子。总之,他必然与和尚是有一段师徒缘法。

净涪不想随意收受弟子。

故而他身边的这两位随侍沙弥就空了下来,一直未有人填补。毕竟如果白凌与谢景瑜那两人会去参加皈依礼真正剃度成僧,那这两个位置便应该是他们的。

而在这两人之前负责接手净涪身边诸事的,其实算不得净涪的随侍沙弥,只是妙音寺里分派过去的处事沙弥而已。

所以清源方丈这时候将自己的弟子暂时派到净涪身边任他调用,倒不会抹了料理净涪身边诸多杂事的那两个沙弥面子。

而现在这位沙弥当然也不是要成为净涪的弟子,不过是清源想让他这弟子跟在净涪身边多学一学而已。

那年轻沙弥来拜,净涪便侧身避了,合掌回了一礼,道,“如此,便劳烦净遇师弟了。”

那净遇沙弥连连摆手,口称不敢。

清源方丈见他们两人相处平和,便摆了手叫他们回去,他自己则领了人亲自出了这方丈禅房,去找净音。半响又利索点了人,与净音一道,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就出了妙音寺,迎人去了。

净涪不甚理会这些,他只坐镇妙音寺方丈禅房,通过净遇沙弥内外调度,很快将奉请迦叶祖师的诸般事情分派下去。

到底清源方丈已经定下大体情况,净涪只需要让妙音寺上下将计划落实即可,不需要他权衡太多。

而哪怕碍着时间与人手的种种问题,清源方丈也定下了一场祭礼。

“往各处分寺派发方丈师伯令旨,请那些镇守大和尚回寺一趟,参与祭礼。”

净遇沙弥只垂手应道,“是。”

“请杂务堂指派弟子重新打扫堂和祖师堂,务必在吉日之前再收拾一遍。”

“是。”

如此种种杂事一一交代下去,净遇沙弥也只记着应着,并不曾多问。

净涪心里点头,便道,“劳烦师弟往各处走一遭吧。”

净遇沙弥自然应声而去。

净涪在蒲团上结跏趺坐,又自闭目浅浅入定。

未过得多久,净遇沙弥前来回话。

净涪睁开眼睛看他,“各处事务可都有人监察调度?”

净遇沙弥点头应答,“都有的。”

净涪便点头,“有事再来回我。”

净遇沙弥合掌一礼,又自退了出去,但这一回他并没有走开,而还是在方丈禅房外头守着,随时准备着帮净涪勾通妙音寺内外,协调诸事。

难得能在净涪师兄跟前随侍,他可不能将事情搞砸了!

出了门,离开了禅房中各位大和尚的目光,净遇沙弥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纵然再是忙碌,这稍间处还是有几个沙弥守着的。

都是各位大和尚身边的随侍沙弥,就等着里头的大和尚们吩咐呢。

这些随侍沙弥见净遇自外间跨步而来,连忙放下自己手里的茶盏,一个端了新的茶来递给净遇,两个一左一右地搀着净遇沙弥,引着他入座,另一个则取了蒲扇来给净遇沙弥扇风。

“师兄辛苦了。来,先喝杯茶水润润喉吧?”

“听说师兄今日几乎走遍了整个寺庙?快快快,快坐下歇歇。”

“师兄热了吧,来坐着,师弟我给你扇扇风。”

非常的殷勤,较之往日竟还要更胜了几分。

净遇沙弥也常在清源方丈身边随侍,见得人可多了,自然也知道这些个沙弥都为的什么。

这时候他也不猖狂,拒了拿着蒲扇的师弟,又让了搀扶着他的两个沙弥,最后谢过递茶来的沙弥,请他们各自稍歇。

各各坐定之后,净遇沙弥都没多等上一回,就见好容易安坐下来的沙弥凑了脸过来,眼睛晶晶亮亮地看着他,“净遇师兄,听说现在是净涪和尚在暂替方丈师伯理事?”

净遇沙弥笑着点点头,“是。”

整个稍间坐着的这几个沙弥一时都笑了开来。那笑容灿烂得,谁都看不出这些个年轻沙弥已经连续奔波劳碌了九个月之久。

他们其实真的已经许久没有假期了。

净遇沙弥想到这里,暗自微微叹了口气。但一想到不远处的禅房里头坐着的那些个大和尚们,尤其是净涪,净遇沙弥又觉得空气从来都是甜美的,自己还能再坚持上下一个九个月。

另又有一个沙弥将头极力凑过来,“净遇师兄,我看你现在能够抽身回来坐坐......净涪师叔很厉害吧?”

净遇沙弥就笑着点头,“调理各处事务分毫不错!要不是他这般厉害,我现在还喝不上这杯茶呢。”

“这般说来......净遇师兄,那净涪师叔他不是对寺里的事情乃至上下师叔师伯、师兄师弟都很了解吗?”

若不是了解他们妙音寺各堂各院的和尚,若不是清楚满寺上下各位师兄弟的能力,净涪师叔如何能在这般短的时间里将诸事调理妥当?就算有方丈师伯掌控大方向,有净遇师兄奔走各处,也是不能的。

可是这也太厉害了吧?

净涪师叔虽然不常出现在他们师兄弟面前,但作为妙音寺这一代的传奇人物,小到他的生活日常,大到他的修行经历,全都落在妙音寺上下眼里。

上到已经领受菩萨戒,掌理寺里各堂各院的各位大和尚,下到远在妙音寺外的俗家弟子,几乎都在观望着这位年轻的大和尚。

是以他们也很清楚这位年轻大和尚的性情。

他其实不甚喜欢料理杂事,更喜欢修行。

不管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寺里抄经诵佛做早晚课,还是在外奔波劳碌行走各处布施修行,净涪都很是欢喜,从来没有外道过半分苦楚。而寺里寺外的那些杂事......

如果各位大和尚们真的将事情推到他手上,让他负责料理的话,净涪和尚也不会多说什么,也能完成得顺顺当当,让人说不出一个不字,可要说欢喜,却是没有的。

他的态度寺里的各位师长似乎也看得清楚,所以就算寺里忙得上上下下都只是提着一口气在做事,也不曾真将太多的杂事交到净涪和尚手上。

其中犹以方丈师伯以及藏经阁里那几位大和尚为最。

这几位长者是真的,如果不是自己实在抽不出身来,他们都不会将卷宗往净涪和尚那里送。

后来就算是送,也是经过筛选了的。

其他的师兄弟或许知之不详,但他们这些跟随在掌事大和尚身边的随侍沙弥可是最清楚不过了,都是些抄经、刻经、描摹佛像一般的工作。

毕竟现下景浩界中各处人心动荡,灾难频发嘛,有一部出自修持有成的大和尚手笔的经文,护持人身,安定人心,不知能省去多少事情。

这些可都是不必与他人乃至是外人来回交流沟通,却又非常积攒功德的清净活计,非常的抢手难得。

座中这几个沙弥或有想到这里的,都不自觉地摇头叹息。

但这样的活计多被各位大和尚送到藏经阁,又被藏经阁的几位大和尚们分派到净涪和尚手上去了。

别说是藏经阁里的其他大和尚们,就连各堂各院的大和尚们都没能拿到几样这样的活计。可怜本来只待在寺里清清静静修行的各位大和尚们,那段时日几乎都没能留在妙音寺里,满界域的四处游走。

这样的事情,一直到净涪和尚正经领受菩萨戒之后,才有少少的改善,而到得普陀山法会的消息传出之后,净涪和尚甚至连那些活计都被催着放下了,只待在他自己的禅院里清静修行,以调整状态。

也是到得近两日,净涪和尚从普陀山法会归来,才重新将寺里的杂事捡起,帮忙减轻妙音寺上下的负担......

一时扯得远了,但细说起来,净涪和尚还真是处理那些清净杂事较多,和人打交道的时候......

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少的吧?

清源方丈不将净遇师兄带走,反让他留在净涪和尚身边,不也有这一层忧虑吗?

净涪和尚能将这许多事务一丝不错地分派下去,能让净遇师兄这般顺利地回来休息,实在是......

太厉害了啊!

净遇沙弥自己低头想了想,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我在旁边看着......”

“觉得净涪师叔他只是对寺里各堂各院的职务责任了如指掌,对寺里的各位师叔伯也颇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但要说他清楚各位师兄弟......”

净遇沙弥摇摇头,“却是未必。”

这几位沙弥对视了一眼,都清楚净遇沙弥的意思。

“也就是说,净涪和尚他其实只是将事情按职务、责任分派到各堂各院,请合适的师叔伯接手调度,不曾太在意最后到底由哪位师兄弟来负责?”

净遇沙弥沉吟了一下,纠正道,“净涪和尚并不是不在意最后到底由哪位师兄弟来负责做事。”

这说法颇有歧义,若叫不了解的人听了去,只怕就认为净涪和尚没将他手上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净涪师兄......”净遇沙弥一时不察,竟在不经意间差了辈分,连忙改了回来,“净涪和尚他将事情分派下去的同时,还从戒律院中请来了一队师兄负责监察各位师兄弟的行事呢。”

“哪儿是不太在意了。”

各位沙弥听得,也都是点头。

便连那位一时失言的沙弥,也早在回过神来的时候懊悔难言,这时候听得净遇沙弥来驳他,直接就道歉了,“是我失言,是我失言,各位师兄弟原谅则个。”

净遇沙弥仔细看了他脸色,见他是真的悔了,方才点头,将这件事揭过。

他叹了一声,道,“虽我跟随在师父身边修行多年,但这遭也真是学到了。”

各位沙弥连忙看了过来,就连刚刚从外间回来的一位沙弥静默听了一会,也都打点起了精神,仔细听净遇沙弥说话。

“我寺里各院各堂都有其职责,也都有其所长,便是事情再多,只将其中脉络理顺,按着各处职责、各人所长地分派下去,遣人从中调和,再添一方监察,便几可无忧矣。”

那最后回来的沙弥听得这话,沉默了许久,问净遇沙弥道,“师兄可说的是净涪和尚?”

净遇沙弥点头,“便是他。”

那沙弥便笑着抚掌,但怕传到外间去,还稍稍压了声音道,“这是净涪和尚向来的理事方式咧。”

各位沙弥有些惊,各自看了看。

净遇沙弥便问道,“师弟这话,怎么说的?”

那沙弥便答道,“各位师兄弟且看净涪和尚这些年来的行事,除了他自家的修行事外,各种琐事可都是分派出去了?”

“当年净音师兄是接手这些事务的那个人,后来清笃师伯、清显师叔、清镇师叔不是接手事务的人?再往后来,我们寺里的各位师叔伯又有哪一个不是接手这些事务的人?”

这里的各位沙弥听着都有些发愣。

“佛子这个位置吧,大家都知道,”说到这里,这沙弥的声音又更压低了几分,“早先时候,净涪和尚也是我们妙音寺佛子的候选之一。”

“更甚至,在净涪和尚当年还是沙弥的时候,寺里的各位师叔伯更不是更属意净涪和尚的吗?后来净涪和尚越走越快,越走越高,他自己态度又格外鲜明,所以才由净音师兄接掌。”

“净音师兄不过是那个退......”

那沙弥像是越说越得意,但越听越觉得他说法不对的净遇沙弥却已经低喝一声,“师弟!”

那沙弥被震了一下,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愣愣地看着净遇沙弥。

这稍间里安静得近乎死寂。

净遇沙弥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稳定下自己的情绪,“师弟说这个,到底是想说什么?!”

“净音师兄人品如何,行事如何,实力如何......”净遇沙弥的目光团团看过簇拥着他的这几个沙弥,“我们这几年下来,难道还看不清楚?”

“我妙音寺有这样一个佛子,你等还有什么不满?”

“今日这里的各位都是自家师兄弟,我便越矩问上一句,”净遇沙弥垂落眼睑,声音有些冷淡,“你们可曾有看见过其他各寺的当代佛子?”

“妙潭寺、妙定寺、妙理寺......”净遇沙弥一一数过去,最后道,“天静寺?”

“和他们这一代的佛子相比,我们妙音寺的净音师兄可曾差了?!”

虽然这座中的各位年轻沙弥脸色俱都是讪讪,一时难以开口,但对于净遇沙弥的问题,他们各自心底也自有他们的答案。

净遇沙弥猛地抬起眼睑,看着这些沙弥的目光锐利且压迫,“难道各位师兄弟还以为自己能胜过净音师兄不成?”

这座中的年轻沙弥,有一个算一个,各各摇头不止。

净遇沙弥悄然放松了压迫,稍稍缓和一点语气,问道,“那你们看着净音师兄......可是还有什么不足?”

净遇沙弥虽是问的你们,但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是盯紧了早先那个对净涪、净音说长道短的年轻沙弥。

那沙弥自也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一咬牙,竟也抬起目光来直直看着净遇沙弥,半步不让。

“师兄不必再问,我对净音师兄没有不满,平心而论,净音师兄就算是和天静寺历代佛子较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说道,“但是,净涪师兄更好啊!”

净遇沙弥一时语滞。

是,净音是不差了,但净涪确实更好啊。

净遇沙弥早知寺里各位师兄弟们对净音、净涪之间各有评判。

净涪走得太高太远,行事向来滴水不漏不说,还很抽离,他们这些师兄弟从未曾对他有过什么不满,甚至极为仰慕。

但净音又不同。

净音行事也同样的滴水不漏,找不到差错,但他不像净涪那样远到遥不可及,强到只能让他们这些同辈师兄弟看见他远去且一直往更远处走的背影。

净音作为妙音寺当代佛子,掌理妙音寺中诸多杂事,难免会得罪人,惹人议论,他实力是强不假,但没真的强到远胜同侪......

净遇沙弥其实知道,那些对净音佛子指指点点,说长道短的,其实还是妒忌。

妒忌净音能够成为妙音寺这一代的佛子,妒忌净音得寺里诸多大和尚认可,妒忌净音......与净涪来往密切,交情亲近。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各位亲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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