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2 章 第 352 章

那一回即便有清净智慧如来小心控制着,净涪三身不也被影响,留下些不只该说是大还是小的问题了吗?

何况这一遭被留存在这枚景浩界天地烙印里的,是未来心魔身的力量。

心魔身和佛身......

说起来确是一人不假,可他们之间也是有着差别的。

未来佛身修成的清净智慧如来会小心斟酌着控制,不让自己的力量和意志对当前时间节点上的净涪造成太多的困扰,但未来心魔身修成的那位,却未必也会这般谨慎行事。

大问题或许不会有,毕竟都是净涪,但小麻烦却绝对不会少了去。

然而又因着他们之间的修为差距,在那位未来的心魔身眼里绝对不会真正脱出净涪三身能力应对范围去的所谓小麻烦,放在现如今的净涪三身面前,可是真会让净涪三身焦头烂额的。

佛身和心魔身自然也很清楚这些。一时,佛身看着那枚还如往日所见的景浩界天地烙印时候,就带上了几分忌惮。

再到他将目光从那枚景浩界天地烙印上挪开,落在心魔身身上那会儿,心魔身还清楚地看见了佛身眼底的幸灾乐祸。

都是净涪,谁还不了解谁?

就算那个人是未来的心魔身,距离现下的他们不知经历了多长远的岁月,经历过几多风浪涟漪,佛身也仍旧能把握住那位未来心魔身的行事风格。

就如眼下,他已经能够笃定了。

这一枚经由未来心魔身留存暗手的景浩界天地烙印必定很好用不错,但真正催动起来时候,催动这枚景浩界天地烙印的那一个,也肯定需要解决一些小问题。

而未来,因着今日里净涪本尊的发话,往后需要承受那位未来心魔身手段的家伙,可就是现下的这个心魔身了。

这算不算是未来的心魔身在调·教现在的心魔身?

心魔身一眼就看出了佛身的那些心思,心中既是憋屈,又是恼怒。

而这些憋屈与恼怒,却全都是冲着未来的心魔身去的。

可惜,现在的心魔身还保留着相当的底线,恼怒归恼怒,但要他再反过来给未来的自己挖坑,他又不太能够下得了手。

未来的自己“作弄”自己,还有可能是在宣泄那时候的他对他自己某个决定的怒火,可现在的自己要是反过来“作弄”未来的自己,那到时候需要解决麻烦的,不也是他自己么?

可他要是什么都不做......

他又实在憋屈得很。

可以说,心魔身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一种吃了闷亏还不能反击回去的情况。今日里也着实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佛身看着心魔身的脸色,心情大畅,当场面上就浮上了笑容。那笑容还咧得大大的,像是生怕心魔身看不见一般。

心魔身怒瞪着佛身。

佛身又对心魔身笑了笑,却是陡然间收了笑容,端正神色看向净涪本尊,问道,‘本尊,关于这一次闭关......’

佛身说到这里,特意停了停,斜眼看向心魔身。

那目光简直就是在跟心魔身明示着什么。

心魔身原本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定了定,僵硬着别开目光去,不看佛身。

不管祸首到底是未来的心魔身,还是现在的心魔身,总归是他,逼得净涪本尊与佛身从定境中出关的。

原本净涪本尊与佛身陆续闭关,便是将外间诸般事务尽数托在他手上,可他倒好,他们都还未能有所收获,就惊扰了他们......

佛身见心魔身认下这一桩事,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笑意,继续与净涪本尊道,‘约莫是福非祸。’

嗯?

心魔身听得心头一动,耳根子不由得动了动,往那佛身的方向偏了偏。

净涪本尊瞥了心魔身一眼,也定睛看佛身,与他道,‘你也是这般感觉?’

佛身听得净涪本尊的话,就笑了起来,‘果真是这样么?’

叹了一句,他很快迎着净涪本尊及心魔身的目光道,‘本来在定境之中,我心头有万千思绪,哪一种似乎都能延伸到一个合适的方向,每一种又关联了许多道理,便是我来,也难以作出取舍......’

净涪本尊与心魔身都没有说话,听着佛身将他的情况娓娓道来。

‘在我察觉到心魔身那边传来的异状时候,那万千思绪中,却就正正有那么一种,停在了我的脑海里。’

心魔身忍不住,就插了一句话,‘你就像是那些玩着□□的人,忽然被人推了一把,那□□就被你停了下来,然后你再去细看,却发现那个□□中被选定的结果似乎也很合适?’

佛身点了点头,‘确是这样的一种情况。’

心魔身哈哈一笑,终于能转身来直直看着佛身来,‘若真是这般,那岂不就能算是未来的我帮了你一把?’

佛身斜眼看他,见得心魔身眉眼间的郁郁消散许多,恢复成往常时候的肆意张扬,他也暗下笑了笑,与净涪本尊对视一眼,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来,冷哼一声,‘倒也可以这般说。’

心魔身轻哼一声,就笑了起来。

净涪本尊捉住心魔身悄然瞥向他这边来的视线,点头道,‘我这边的情况,也与佛身的情况相差无几。’

顿了一顿后,他又斟酌着道,‘如今确定了方向,再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推敲琢磨,想来混淆、遮掩自身天机的秘术就能成了。’

心魔身面上的笑意越发浓郁,却道,‘就算这秘术不成,也没关系。祂出手翻搅了这么一遭,想来这诸天寰宇里的其他修士,应该能懂什么叫收敛了。’

佛身又是一眼斜向心魔身,撇嘴道,‘这会儿你倒是不气闷了?’

心魔身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冷哼一声,‘气闷又如何,不气闷又如何,难道我还能对祂做些什么不成?’

莫说他能给祂什么教训,就算是能,难道他还真能做些什么来为难祂不成?

为难祂,那岂不是在为难自己么?

佛身懒得理会他,只道,‘你既是知道,那你的脾气就更该注意些。’

连自己都坑害的家伙,如今有这么一遭被未来的自己坑害的经历,也委实不会如何叫人意外。

心魔身只闷了声不应话。

佛身懒得理会他,只跟净涪本尊道,‘这秘术现如今对我等确实没什么大用了,但经此一遭,却也显出了我等景浩界妙音寺传承的薄弱之处,所以......’

‘就还有劳本尊你仔细将这门秘术钻研出来,往后好收入妙音寺藏经阁中,补足我妙音寺法脉传承的缺失。’

净涪本尊点点头,‘可以。’

佛身想了想,又拜请净涪本尊道,‘若是本尊你顺手的话,希望这门秘术的门槛能够降低一些,往后那些弟子们在外行走时候,就都能便利许多了。’

净涪本尊仍是点头。

心魔身就在一旁听着,待到净涪本尊与佛身说定以后,他方才插话问道,‘所以你等稍后还要闭关?’

净涪本尊与佛身齐齐侧目看他。

佛身更是道,‘既然外间的事情都已经梳理过了,不论是我所在的那白玉天,还是净涪本尊如今镇守的景浩界,都没有什么要事,我等不继续趁着这一段难得的清净时间闭关,又要做什么来?’

说到这里,佛身的眸光一定,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看住心魔身问道,‘现如今诸天寰宇各方天机大修士都遭到了反噬,情况不妙,想来这些相关势力都不会有空忙活其他,而且他们先前做下的计划在失却了这些天机修士的帮助后,必得做出相应的修改。’

‘可以说,往后的这一段时间里,不论是诸天寰宇外间的各方天地,还是这玄光界人间里,都会出现一段难得的安定时间。’

‘你忽然这般问我和本尊,莫不是......你自己想要趁着这段空档,做些什么吧?’

心魔身没好奇地瞪了佛身一眼,‘是,那些天机一脉修士尽数受到祂的反噬,境况凄惨,基本上不会再有人想要以我等作为锚点推演天机、测算未来。但你不会真的就以为那些家伙就会轻易放过我等去吧?’

佛身沉默了下来。

唯有净涪本尊始终平静。

心魔身缓了一下表情,对佛身和净涪本尊道,‘诸天寰宇里所有的、以我等为锚点推演天机和测定未来的天机一脉修士受到反噬,确实很是震慑了他们,也斩去了那些有心人的一个有力臂膀,但......’

心魔身眸光泛冷,‘那些盯紧了我们的人,他们真的就只有推演天机、测定未来的天机一脉修士可以用么?’

不是。

面对心魔身的这个问题,佛身都不需要如何仔细思考,便已经有了答案。

他也明白了心魔身的意思。

天机一脉的手段废去,不过是逼着他们舍了这一种他们更为便利、也更为熟悉的手段而已,并不是就完全斩去了他们的手段。

不过是需要换上另一种手段而已。

这诸天寰宇里,人与人之间的争锋,是手段之间的较量,也是人心之间的算计和筹谋。

只要他们有心,总能让他们找到手段出来的。

远的不说,单就近的,这一回与信翁打交道,着着实实让心魔身见识了一番妖族的手段。

对于修行有成的妖族来说,诸天寰宇中凡是与他同族的生灵,哪怕是未曾开启灵智的凡兽,都能充当他们的耳目,帮助他们探查痕迹。

这是妖族天生的本事,只要那妖族的修为足够,几乎没有太多的限制。

而这,还只是妖族的本事。

修士也有他们的手段。

木属修士有与天地间的木属沟通的手段,土属修士也能沟通各方地脉,水属修士同样可以串联天下水脉,便是他们才算是第一回见识过的星辰一脉修士,大概也能借用天星的力量监察天下......

他们就在这天地间行走,自身修为远未到无遗无漏的境界,怎么可能完全屏蔽得去他们的视线?

更何况,只要那些有心人境界足够,哪怕他们此刻就在诸天寰宇的某一个角落垂落目光细细打量着他们,他们也仍旧会是无知无觉。

考虑到此般种种,便是那些以他们为锚点推演天机、测算未来的天机一脉修士尽皆陨灭,又如何?

他们自身的处境还是没有多少改变。

不过就是因着那些天机一脉修士的凄惨境遇,能让那些有心人收敛一些,不那般嚣张无忌而已。

佛身就问道,‘所以你与我说起这个是......’

心魔身不理会他,直接转面来看定净涪本尊,‘本尊,既是那混淆、遮掩自身天机的秘术不急,那可不可以暂且搁置,先处理了玄光界暗土六重天的问题再说?’

佛身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也看定了净涪本尊,等待着他的决议。

净涪本尊垂了垂眼睑,半响后才重新抬起来,‘这倒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现如今的净涪三身,因着那些天机一脉修士的境况,正是威势最隆最盛的时候,他若能携带上这一身大势,趁着诸天寰宇各方势力这个还未重新确定方向的档空档,或许真的能在玄光界魔门六重天这件事情上省下不少力气。

但现在,他们也有一个问题。

净涪本尊的目光就遗落到了佛身身上,‘你那边还需多久,才能真正确定那枚白玉玉佩中的残魂与白玉天之间的关系呢?’

佛身闻得,回转心神仔细察看过手中的白玉玉佩,确定白玉玉佩中那位仍自昏睡的法师现状后,与净涪本尊道,‘再得一年过半载,或就能唤醒这位法师了。’

自然,只是唤醒。

想要真正的修补这位法师破败的魂体,那就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和更多的修行资粮了。

净涪本尊又问道,‘唤醒了他,就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了吗?’

佛身摇摇头,‘不确定。’

‘这位法师的灵魂遭受过重创,又许久未得治疗,恐怕就算唤醒了他,他的记忆也会有所损失,未必能给我们想要的答案。’

但顿了顿后,佛身又道,‘不过我等可以通过测定因果,来确定这位法师的来历。’

佛身早早就考虑过了许多情况,也基本都备下了补足的方案,所以如今净涪本尊问起,却是完全为难不了他。

净涪本尊点了点头,沉吟到,‘一年再过半载么?’

心魔身在那边问道,‘测定因果,不一定要等到这位法师醒过来的吧?’

佛身看了他一眼,却是很诚实应道,‘不错,只需要这位法师的灵魂能够承受得住法术余波的影响,就可以了。并不一定要等到他醒来。’

‘不过,等这位法术的灵魂恢复到能承受得住测定因果这种法术的余波影响时候,他基本也已经能够醒来了。’

心魔身才没有再说话。

净涪本尊也已经想定,如今便对佛身说道,‘如此,我等便分头行事。’

佛身一时肃正表情,认真来听。

净涪本尊就道,‘你且继续在白玉天中温养那位法师的神魂,剩下的水月天、无羁天和小自在天,我代你走这一趟。’

佛身表情动了动,就想再说什么。

净涪本尊看了他一眼,道,‘现如今妙音寺这边有净音师兄支应着,我能腾出一段时间来。’

一年过半载,近两年的时间,对于诸天寰宇的许多修士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如今景浩界妙音寺的各位法师来说,如缺失净涪这么一段时间,怕是就会有些不适应。

净涪本尊看出佛身的心思,淡淡道,‘你太小看他们了,佛身。’

佛身一时哑然,片刻后却是笑了起来,与净涪本尊和心魔身道,‘我等修行之人,道途总得自家攀登,妙音寺里的那些师弟尽管修为尚且浅薄,也都是修士,总得脱开手去的。倒是我,顾虑太多了......’

心魔身看得他一眼,说道,‘早就想说你了,啧......’

净涪本尊倒还是平静,只对佛身点了点头,便罢了。

净涪三身既是说定,便就各自退出了识海世界,回转肉身去。

然则重新掌控了那具傀儡肉身的心魔身却只坐在这间简陋的屋舍里,看着那枚隐在识海世界天穹星海里的那枚景浩界天地烙印怔怔出神。

好半响以后,他方才收回目光,眨了眨眼睛。

暗叹一口气,心魔身便即敛去那一应散乱的心思,站起身来,将这屋舍里他自己的物什尽数收入随身褡裢里,起身推门而走。

想那么多也是无用。到底未来的他自己在那枚景浩界天地烙印中留下什么,他又会遭遇些什么,都得等到他真正催动那枚景浩界天地烙印,调动那道暗手,方才会有结果。

如今的话,想来即便他挠破了脑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他要是愿意这么轻易就给人一个爽快的话,那也不是他自己了。

不过......

尽管心魔身不疾不徐地沿着道路往前走,表面看来平静无波,但心下里,却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他自己知道。

就算他是个会“作弄”自己的家伙,但总都是有个由头的,不会平白无故就惹出事来。

所以......是他什么时候的哪一个决定或是哪一个动作,坑害到了未来的他自己?未来的他自己才会这般既报复也作弄的提醒他?

自那一日起,心魔身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做起事情来,却又比往常更多了几分谨慎细致。

心魔身的行事变化着实不明显,诸如了章、济案等几位法师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但佛身与净涪本尊跟他同为净涪三身,即便没有仔细察看过,也能琢磨出一二来。

只是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单单看在眼里便放过去了。

都是净涪,只要心魔身行事没有疏漏,那着实不必他们来多说些什么。更何况这一段时间,不论是净涪本尊,还是佛身,也都忙得很,没那个闲暇非得招惹心魔身。

尤其是佛身,他可是在净涪本尊跟心魔身面前直言过,要在一年过半载的时间里,确定寄存在他手中那枚白玉玉佩的法师的身份的。

若是他越过了时限还没能取得个结果,他自己在净涪本尊与心魔身面前丢失了脸面事小,耽误了净涪本尊的动作,拖累了净涪本尊,最后导致玄光界暗土世界六重天的事情再起波澜,那才严重呢。

是以佛身自从识海世界里回转心神后,便即将大量的心神投入到温养白玉玉佩中那位法师残魂的工作中去。

倒是净涪本尊,即便接手了佛身那边的大部分任务,也不见他匆匆忙忙赶赴玄光界,而是先请来了净音,将自己手边的那些事儿尽数交付到净音手里。

净音很有些无奈。

尽管他早在上一回自净涪本尊手里接去那个任务时候,就已经隐隐有所猜测了,现如今不过就是验证了他的那个预感而已,他还是忍不住叹气。

净涪本尊对他笑,问道,“师兄?”

净音摇摇头,打点起精神,也问他道,“打算离开多久?”

净涪本尊就应道,“少则一年过半载,多则两三年。”

净涪本尊给出的这个年限,倒不是不信任佛身的效率,而是在给自己留个余地。

万一他在玄光界暗土六重天里又遭遇上其他的什么事情,不得不拖延归期,偏他又没有在净音面前留些回转的空间,以致逾期不归......

那不是平白让净音担心他么?

净音点了点头,又问道,“可会有危险?”

净涪本尊仔细考虑了一下,说道,“若是顺利的话,应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话,倘若不顺利......”

净涪本尊没有排除这个可能。

毕竟未来的心魔身给他们在景浩界天地烙印中留下手段,显然不是让他们摆着看的,必定是会被用上。

就是不知道它会被用在什么地方而已。

净涪本尊最后道,“师兄放心,我也有足够应对的手段。”

净音深深看他一眼,抱起了净涪本尊推到他面前的一应卷宗,站起身来道,“我知道了。我们会等着你回来的,一切小心。”

净涪本尊也站起身,合掌低头,“师兄放心。”

净涪本尊亲自将净音送到了静室外,看着净音远去,才阖上门扉回转佛龛前方的蒲团上。

净音其实也没有走出太远。

他如今在妙音寺方丈清源大和尚那里讨得一段假期,并不需要每日赶去方丈禅房协同其他各位大和尚一道料理寺中各事,所以他也在藏经阁这里调用了一间静室。

因着先前就应了净涪本尊所请的缘故,他所需要调理的是如今藏经阁的事务。

在这里调用一间静室,也能免了他每日奔跑不是?

回转到自家暂时调用的这间静室后,净音将手中抱着的厚厚一堆卷宗堆到案桌上,和其他的卷宗摞在一起。

放下这些卷宗以后,净音却是转身离开案前,来到静室中设着的佛龛前。

佛龛里供着的是本师释迦牟尼佛尊像,在尊像之前的供桌上,还架着一副卷轴。

净音没有去打开那幅卷轴。

也没有那个必要。净音自己比谁都要清楚这幅卷轴里到底画着的是哪一位,因为这幅卷轴本就是净音自己描摹的。

净音来到佛龛前,就着侧旁的清水净了手,方才取了线香来燃起。

线香的香线细长,袅袅间直入中天。

净音将线香捧在手里,直身在佛龛前闭目默祝许久,方才睁开眼睛,将手中的线香插入香炉里。

在佛龛前站了好一会儿,净音才转了身去,回到那堆着满满卷宗的案桌前,捞起一个卷宗,打开仔细研究。

净涪本尊猜到净音从他那里回去以后,必得花上一段时间来平复心情,但也没有太过劝说。

到底这样的事情,不是旁人随便劝说几句,便能轻易放下的。

即便这个人是净涪本尊自己,也一样。

更或者说,就是因为这个人是净涪本尊,他才更不能对净音说些什么。

净涪本尊在佛龛前坐下后,便闭上了眼睛,清定心神。

不过是须臾间,净涪本尊心底便已是平静无波。

他心念俯视着自己的心境,略等了等,便见那心境中倒映出他的身影来。

净涪本尊心念再是一转,便有一道人影从净涪本尊身上走出。而净涪本尊却仍是在佛龛前的蒲团上闭目静坐,表情舒缓,呼吸平稳,不见有丝毫异样。

从那静坐的净涪肉身上走出来的,也不是旁人,而正是净涪本尊以佛门秘术抽出的法身。

到了他如今这个境界,分化出一道法身来行走诸天寰宇,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以往没有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他自己分化三身这道秘术的修行而已。

毕竟若是以佛门法门分化出法身行事,除了主掌肉身的那一个净涪外,其他的两个岂不是就得困守在识海世界?

那般着实不利于他修行。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佛身与心魔身也都在借用法身的身份在外间行走,手中各有事务不说,还各有相当的自由,并不是困守识海世界。

净涪本尊分化法身,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行事方便,不会触动到心魔身与佛身的那根敏感的神经,误会他的用意。

果不其然,专注忙活自家手上事务的佛身倒也罢了,此刻正在玄光界人间中忙活着收集玄光界众生念力的心魔身察觉到净涪本尊那边的动静后,也只稀奇地转眼看了净涪本尊这边一阵,便收回目光去了,全不觉得这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净涪本尊心神掌控着这具分化而出的法身在静室中活动半响,测试过这一具法身所能调用的力量后,也是点了点头。

佛门法身所以会被佛门各位法师广泛应用,果然也是有它的厉害之处的。

这一道法身从本质上而言,仅仅是净涪本尊的法力掺杂部分念力凝聚而成,但却十分的精妙,基本上不会影响净涪本尊动用各种手段秘术。

顶多也就是因为净涪本尊凝聚这具法身时候所调用的法力与念力有限,所以这一道法身若真是跟人动手,手段秘术方面的威能会有所限制而已。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法子弥补的。

动用法宝、灵器,就能帮着法身节省法力,尽快结束战斗。就算法身身上没有携带法宝、灵器,空拳而来,只要战斗结束得足够快,还是能在结束战斗以后等待法身的法力和念力恢复。

净涪本尊活动了一会,熟悉过这一具法身,便捡起了一个随身褡裢往身上一挂,又对端坐在那里的净涪本尊肉身一礼,旋身便走。

他很快就出了景浩界天地胎膜。

离了景浩界范围后,净涪法身的力量才完全释放了开来。

他再次活动身体,又回身看过景浩界天地两个所在,各各点了点头,便即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左天·行与留影老祖遥遥对视一眼,道,“他这次又出去了,这景浩界天地,暂时得我等来看顾,留影老祖,我等得更仔细了。”

留影老祖也应道,“应该的。”

净涪法身赶路很快,不过一月的工夫,他便出现在了玄光界天地胎膜之外。

与净涪本尊从心魔身与佛身那里所见的玄光界天地胎膜外热闹纷杂不同,这会儿的玄光界天地胎膜之外,倒是冷清了些许。

尽管也有不少境界不俗、气势磅礴的修士在这玄光界天地胎膜间行走出入,但终究是稀疏了许多。

净涪法身不过是略略在这玄光界天地胎膜外停了停,竟也为他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那些目光的主人眼睛闪烁,显然也是认出了他的身份来。

当即,这些修士,不论是要离开玄光界往外间走的,还是要从外间进入这玄光界天地的,都悄然放慢了脚步。

他们倒也没有做得太明显,目光只在第一次看过净涪法身时候在他身上停了停,就移了开去,此后再没有将目光大咧咧放落在净涪法身身上。

净涪法身团团看过这些修士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接就穿过了玄光界天地胎膜,进入到玄光界天地里。

净涪法身离开以后,那些修士直接就停下来了。但他们也只是木木地站在那里,不曾开口说话,也没有放出神识去追寻净涪法身的痕迹,很是安分地等在原地。

直到时间过去好半响,直到他们终于能够确定净涪法身远去,他们这些人离开了净涪法身的感知范围,方才有人动了动。

那不过是袍袖拂过的窸窣声响而已,在这一片地界竟像是惊雷一般,炸响在各位站在玄光界天地胎膜内外的修士耳边。

“走了,那位是真的走了?!”

“走了,真的走远了......”

在这些反复询问又反复确定的声音里,还有不少人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像是木人真正地活了过来。

“那个也是景浩界净涪?”

“是的,我看清了他的模样,跟影像里的一模一样,真的就是他!”

“这又是一个法身?”

“这位净涪法师,到底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遣送法身来到这玄光界中的啊?”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就那浮屠剑宗啊!这消息都传了不知多久了,更何况还带上了这位净涪法师,现如今诸天寰宇里不知道这个消息的,基本都没有几个了吧?”

“我是知道啊,但那浮屠剑宗的传承者不是一直在找,但就是始终没有人找到么?既是没找到人,这位净涪法师又为什么遣送这么多法身进入玄光界?真的有必要?”

“是啊,这都第三个法身了吧?”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据说这位净涪法师,现在是盯上了玄光界的魔门六重天......”

在许许多多消息被送出去以后,这些修士们竟是直接就在这玄光界天地胎膜附近嘀咕起来了。

“什么?这个消息竟然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算上刚才的那个法身,那位净涪法师已经有三个法身在这玄光界天地里。在这个法身之前,那两个法身里,有一个在魔门六重天里停留了近两年,一个则在人间里行走,在收集那玄光界人间的众生念力......”

“你们自己算算,这位净涪法师不是要针对魔门六重天,又是什么?”

“这......”

“玄光界的魔门六重天,可也不是好惹的啊......”

“确实不好惹,所以现在这玄光界里,可是有好戏看了。”

“可不是,很不好惹的玄光界魔门六重天,对上令诸天寰宇大半天机一脉大修士吃亏的净涪法师,啧啧啧......”

“真的是这位净涪法师......让诸天寰宇大半天机一脉大修士吃亏的?”

“那还有假的?!整个诸天寰宇各大千世界都传开了!”

“就是,据说,”那位说话的修士忽然压低了声音,“这话还是某个大千世界中一位大罗仙说的呢。”

“那还有假?!”

“可是......可是他,他是怎么做到的啊?居然能让诸天寰宇大半天机一脉大修士吃亏?”

这个问题出来之后,倒确实是难住了几个修士。

不过很快,就有消息灵通的修士凑了过来,低声说道,“这个我知道。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那......”

说来也果真厉害,居然还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做起生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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