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 112 章

左天行和留影老祖都是先一步得到消息的那些人物,而如同清源方丈、清笃大和尚乃至净音他们,则是稍后一些得到消息的那一帮人。

但比起暗自揣测不定的左天行他们,清源方丈、清笃大和尚以及净音这一众妙音寺的大小和尚们,心里却又要安稳得多。

本来也是,任外间风云并涌、群豪齐起,那又如何?他们寺里一个净涪,就足以镇压住所有人。

在这一方面上,他们妙音寺赫然立于不败之地。

他们唯一需要忧心的是,净涪脚步太快,不会也不可能锁死在这个景浩界世界里,恐怕还会比他们这些长辈更早离开,他们要寻找的妙音寺未来支柱人物,不能将净涪给算上去。

这多少是有点遗憾的。

不过他们妙音寺除了净涪之外,也还有一个净音,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没有太过忧心,格外安定的妙音寺上下又开始稳稳当当地操办皈依礼,希望能在这一年的皈依礼里寻找到能够帮助净音分去肩上重担的后辈弟子。

所以比起观望外界的发展,妙音寺里的一众头面人物更关注自家寺内的情况。

而显然,这一年的皈依礼绝对不会让他们失望。

毕竟,已经拜入净涪座下的谢景瑜与皇甫明棂可是也会参加这一次的皈依礼,正式皈依妙音寺修行呢。

净涪回到妙音寺的时候,关于一众皈依礼的事情,妙音寺俱都已经准备停当,只待日子来临了。

净涪回得寺来,先去见了清源、清笃等一众妙音寺的大和尚们,与他们简单说明了一下各处的状况,又再次确定下小地府创立的日子,才返回自家禅房稍作休息。

净音难得能抽出时间喘一口气,本也是要回自家禅院休息一会儿的,谁知才刚走近禅院,就看见净涪坐在他禅院的菩提树下。

他想了想,干脆也就转了方向,在净涪的院门前停下,抬手敲门。

净涪抬头看得一眼,当即就笑了,“师兄也回来了?快进来吧。”

净音方在净涪身侧坐下,就看见了递到自己面前来的茶盏。

双手接过茶盏,净音却只拿在手里,没有喝,反倒拿眼睛上下打量净涪,笑问道,“你居然还能躲清闲?我以为这回该你忙得连多喘一口气都难了呢。”

既然已经得了各方同意,那么小地府该真正忙活起来了吧?既然皈依日也近了,他两个弟子又要参加皈依礼,那他这个师父怎么也该安抚安抚自己的弟子吧?

他居然还能这样优哉游哉地在这里闲坐?

净涪也笑,“让师兄失望了啊?”

净音点头,作叹息状,“是很失望啊。”

净涪捧着茶水看着净音笑,“比起让师兄满意,我这回果然还是更愿意让师兄你失望啊。”

净音轻啧了一声,又瞪了净涪一眼,一时也没有了言语,只坐在蒲团上,微微眯着眼睛,享受这一日明媚的春·光。

净涪也没有打扰他。

半响后,净音才撩起一只眼来,侧头看他,“那岑双华......”

“嗯?”净涪等了一等,都没听见净音继续,就发出了一个没有太多意义的语气词。

净音摇摇头,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只是觉得师弟你似乎很好看他而已。”

净涪第二次参加竹海灵会的时候,净音也在场,那时候他也是见过岑双华的。不过那时候的净音也没有太注意这个散修,只是简单的一面之缘,此后就再没上心了。没想到,他家师弟会找上他,找他出面同意小地府一事。

光看净涪为了小地府这一事都找上谁,就知道这岑双华在他家师弟眼里的定义和分量了。

净涪没觉得如何意外,他点点头,却又说道,“还得他自己走出来。”

净音听得这话,也觉得在理,就笑了一下,“也是,毕竟散修还是一盘散沙,而他也不过就是一个金丹修士而已。”

虽然净音自己也仅仅只是一个比丘,单论自身实力而言,还没有对一个金丹修士用“而已”这样评价的资格,但谁让净音自身资质、身份乃至地位都摆在那儿呢。

净涪笑了一下,也侧头对上净音的目光,“师兄,你这可就是马虎了啊。现在正逢景浩界万年未有之大变,倘若他真走出来了,师兄......他能与你平起平坐。”

净音讶异地侧身看净涪,“真的?”

净涪这回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净音在心底记了一笔,多少摆正了岑双华的位置。

他不信谁,都不会不信他这个师弟。

净涪又自转了头回去,放眼去看那浩淼蔚蓝的苍穹。

净音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闲闲在净涪这里坐着,偶尔将手中的杯盏抬起,啜饮两口茶水。

如此消磨时光,很快就到了落日时分。

看着那已然变得橘黄橘黄的阳光,净音偏头看了一眼净涪,“师弟,你不是该去准备了吗?”

“嗯。”净涪应得一声,又坐了一阵,才随手将杯盏放下,站起身来,“师兄稍坐,我去换身衣裳。”

净音冲他推手,“去吧。”

净涪对净音笑得一笑,真就入屋去了,没过得一会,他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赫然已是换上了一身簇新的衣裳。那灰色的僧衣外正披着净涪那件青蓧玉色的袈裟。

净音听见动静,转身看来,上下替他检查过,方才微微点头。

净涪与净音一礼,道,“师兄,我去了。”

净音站起身来还礼,却没说要跟去。

净涪抬脚走到了院门边上,才刚拉开院门,就看见了外间等候着的白凌、谢景瑜及皇甫明棂三个弟子。

白凌的身后,又站着两个一身黑袍头上挽髻的年轻修士。

净涪认得他们,这两人算是白凌的副手。

白凌等人见净涪拉开院门,缓步从院里走出,橘黄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甚至那一轮通红的夕阳也挂在他身后,不由得愣怔了片刻,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连忙与净涪见礼。

“师父。”

“师父。”

“净涪和尚。”

净涪应得一声,转眼就先看向了谢景瑜与皇甫明棂。

谢景瑜和皇甫明棂都不曾商量,也或许是早前就商量过了,直接上前一步,躬身与净涪道,“师父,弟子等听闻今日戌时将祭天,以立小地府。不知弟子能不能......”

观礼。

虽然是已经询问过白凌壮了胆子,但真到了净涪面前,谢景瑜和皇甫明棂也仍然怯场,怎么都不能将话说完。

净涪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只道,“可以,但须得安静。”

谢景瑜和皇甫明棂面上一喜,连忙应声,“是,弟子知晓。”

净音在院子里看得,一瞬间也有些心动,但他想了想,到底还是罢了。

反正净涪选定的祭天地点也就在妙音寺后山那儿,以他的修为,在场不在场,都妨碍不了他观礼,还是莫要叨扰师弟才好。

净涪又看向白凌。

白凌领着他的副手上前一步,合掌躬身与净涪见礼,道:“一切已经准备妥当,请师父移步。”

净涪点点头,白凌当即上前,替净涪引路。

但事实上,对于这一次祭天,净涪比白凌还要熟悉。毕竟祭天的地点是他确定的,时间也是他确定的,其中一应流程,也都过了他的眼,如何要不熟悉?

这些事情,白凌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仍然一丝不苟地在前方忙活。

离了他的禅院,净涪这一行便直接往后山去。路上遇见的那些比丘、沙弥见得,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没有过来与他们搭话,远远一礼,便站定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

净涪这一行人等也都每每还礼。

饶是如此,净涪与白凌几人到达妙音寺后山处那早早已经收拾妥当的祭坛时候,时间也已经快要逼近戌时了。

净涪抬眼看了一看天色,微微偏头吩咐谢景瑜与皇甫明棂,“你们就在这里看着吧。”

谢景瑜和皇甫明棂也就停了脚步,在侧旁等着。

净涪带着白凌三人直往前去。

祭坛收拾得简单,但绝对不简陋。

方方正正的一片平地上铺满了汉白玉,祭坛最东边处,垒起了九层石台,那台阶的左右两旁还各各立了地府神将,既威武又庄严。在那石台顶上,又设了供案,供案前方又立了一个香炉。

净涪在法场外等了等,等到天边那一轮夕阳真正沉落下去,最后一片阳光只在天边挥洒,远处妙音寺里又传来鼓声,他才睁开眼睛,抬脚踏入法场中。

白凌跟在净涪身后,与他一道往前。

他带来的那两个副手自然是待在一旁守着,但也没有怨言,那眼睛亮得摄人。

净涪踏入法场的那一刻,山中夜雾骤起,朦胧而来,锁了整一个法场。不说更外侧的谢景瑜和皇甫明棂两人,就连白凌的那两个副手都几乎看不见人影,完全被遮掩了去。

可这山雾也只锁住了法场的四周,并没有越过法场的界线,侵入到法场内中,故而这一时,法场内外的界线非常的清楚明白。

净涪并未在意,他脚步稳稳当当往前。

白凌经的事情要少一些,初初开始的时候多少有些慌神。

虽然他知道这会儿不止是他的两个副手及谢景瑜、皇甫明棂这些人在看着他,近到妙音寺,远到天静寺、竹海、道门、魔门,一整个天下的高阶修士都在往这边投注目光,他在净涪定下这一场祭天时候就已经清楚,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这一会儿山雾四起,他心里就又慌了。

总觉得那山雾里也有一双双眼睛在看着他,那些眼睛不是如各处高阶修士那般审视与观望,而是更简单也更直接的渴求与期盼......

就仿佛,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牵系着他们的性命一样。

白凌不怕各方高阶修士的目光,但面对这厚重的山雾,却真的是紧张了。

可当目光一抬,看见走在前面的净涪,白凌又很快把持住了心神,一分不差一线不乱地跟随着净涪的步伐前行。

不论这些山雾中是不是挤满了景浩界世界各方囚困已久却不得解脱的魂灵,今日这一场祭天也得顺顺当当的,绝对不能因为他的原因碍了他师父的事!

那一瞬,白凌的眼神都更凌厉了几分。

净涪缓步走着,走到法场中央,来到祭坛前方,一步步踏上石阶,走过那一位位地府神将。

白凌仍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即便他们踏上石阶的那一刻,石阶两旁立着的地府神将仿佛定睛审视着他们,每往前走得一步,每上得一个台阶,都有一个个问题从心头升起,要来逼问他的本心,白凌也仍然未有停顿。

他紧紧地跟随着净涪的脚步。

净涪上得最后一级台阶,稍稍观望了后头的白凌,也微微点头。

但他没有说什么,识海世界里的心魔身和本尊也一样的安静,未有任何评价。

法场外的山雾更浓厚了,它们隐入更厚重的黑暗里,竟似乎连这世间一切的声息都隐去了一般,让这一整个天地,都只剩下了净涪与白凌两人。

净涪又更往前走几步,来到香炉前方。

白凌在他身侧一臂处立定。

四下夜色浓重,没有光,也没有声息,只有无尽的压抑与沉重绵延而来,那熟悉的感觉,差点让净涪都要以为他自己已经入了暗土世界去了。

净涪稍稍偏头,瞥了白凌一眼。

白凌脸色煞白,但眼睛极亮,察觉到净涪的视线,他抬眼迎上,那目光里甚至扎根一样长着偏执的决意。

净涪便收回了目光。

他冲白凌伸出手,白凌便取了清水、灵果等物什来,递送到净涪手上。

净涪将这许多祭品奉送到供案上,最后接过白凌递送上来的线香。

他将线香捧在手里,不过微微闭眼,那线香顶端就有烟柱飘升。即便四下黑暗笼罩,这烟柱仍然清晰得直接映入人眼中去。

净涪微微垂眼,将这已然燃起的线香高举到额前,躬身拜了三拜,唱道,“景浩界净涪,于此礼拜苍天。”

三拜拜落,净涪手中线香的烟柱笔直,仿佛能直入天中而去。

旁人感觉如何白凌不曾知晓,但他很清楚这一刻祭坛上的变化。

就仿佛有某一位磅礴无边的存在苏醒,垂眼望落他们这个方向,眼中虽无波无澜,平静渊深,不见喜悲,可即便是站在净涪旁边的他,也能察觉到自那道目光逸散而出的情绪。

哀恸、欣喜、痛苦、欢愉......

种种复杂的情绪映照落心底,堵得白凌都禁不住红了眼眶,险些梗咽出声。

净涪面上神色不动,眼中却也起了些许波澜,片刻之后方才稳定了下来。

他开始念诵祭文。

“......余见天地,生死轮回法则崩乱,众生死不得入轮回,生不得其躯......感天地之危难,众生之悲苦,欲立小地府,接引诸天寰宇大地府之力,以梳理世界生死轮回法则,使死者有往,生者有来。......”

净涪的祭文说到小地府时候,白凌抬手,将一份写有小地府详细方案的卷宗递送到净涪手里。

净涪接过,双手捧起卷宗,又是一拜。

那卷宗先前还安安稳稳被净涪拿在手里,待净涪拜落下去时候,卷宗却是渐渐飘起,才堪堪脱出净涪手指,离得净涪一小段距离,就不知从何处落下一点火星。

火星触及那份卷宗,须臾吞吐火舌,将那卷宗尽皆燃起,不过得一会儿,这卷宗就成了一捧粉末。然而即便是粉末,也被一阵平地而起的小旋风裹夹着,不住上升,攀入空中消失不见。

净涪看得这一幕,未曾惊讶,口中的祭文也未曾有过突兀的停顿。

“......余奔走四方,已得众生同意,许立小地府。......”

白凌听得净涪祭文唱诵到此,又极利索地将一份份卷宗递给净涪。

虽然隔得远了,夜幕厚重,又有夜雾封锁,外间观望着的清见、文竹、陈朝、留影乃至岑双华等人也依然认出了曾经按下自己印信的那一份卷宗。

净涪从白凌手中接过一份份卷宗,捧起拜下,看着这些卷宗一份接着一份,尽皆被火星烧作粉末,又被旋风带走,连一点痕迹都没再留下。

净涪口中祭文仍然不断。

“......在今日之前,余征询诸天寰宇大地府诸位神将,得神将应允,许立景浩界小地府,......”

这一回,被送到净涪手中来的,却是一部《地藏王菩萨本愿功德经》。

这一部《地藏王菩萨本愿功德经》非是出自净涪之手,而是在南海普陀山法会见过地藏王尊者后得来的那一部佛经。

净涪见地藏王尊者时候,是在听法会上菩萨讲经,但那会儿他还是没有这部佛经的,是直到他回到了景浩界世界之后的某一日,才在那片特别收起的紫竹叶旁发现了它。

他很确定这一部《地藏王菩萨本愿功德经》不是他自己的手笔,也确定自己早先没有见过这一部经典。显然,这一部佛经来历非凡。

但为了景浩界的小地府,净涪连这一部佛经也都舍了。

白凌不知晓这一部佛经的来历,如今拿出来半点不心疼,只作平常,净涪接过的时候也是面色不变,可留意到那一部佛经的景浩界各方高阶修士们面目都扭曲了一下。

饶是净涪那边明显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一众高阶修士们依然按捺不住,往妙音寺的方向分去了目光。

那样的一部佛经,显然是一件难得的佛宝,你们就这样看着?

真什么都不做?

但任凭这些高阶修士们如何看,拢在夜色的妙音寺也都只如它往常时候那般的沉默静谧。

净涪一拜之下,这部《地藏王菩萨本愿功德经》一如先前那许多卷宗一般,都有一点火星落下,那点火星吞吐间,很快就将整部《地藏王菩萨本愿功德经》裹住。

但显然,这一部《地藏王菩萨本愿功德经》甚是特别,哪怕火焰包裹住了书典,书典烧去的速度也非常的缓慢。

净涪显然早已预料到这般情况,他更不曾理会身后震惊到咂舌的白凌,手往后一伸,直接伸到了白凌面前。

白凌再是惊讶,此刻见到净涪伸来的手,也下意识地往身上随身褡裢里摸出一捧线香递给净涪。

净涪捧了线香,微微闭目燃起,又拜了三拜,才将线香插入香炉中。

自线香顶端飘升起的烟柱似乎确实帮上了忙,那种在《地藏王菩萨本愿功德经》上的火焰燃烧的效率提升了许多。可相对于平常时候来说,还是慢。

但净涪也不急,只配合着放慢了口中祭文的速度。

净涪的舍得和等待都没有浪费,到得这一部《地藏王菩萨本愿功德经》被焚尽,化作一捧烟灰的时候,法场中有冷风卷起。

这风的冷不在温度,而在它本身,在人身上卷过时候,就像是想要带走人身上一切的暖意一样,又像是赤-身-裸-体地站在冰天雪地里,寒意自灵魂的最深处涌出,要将人带入到最阴冷的死亡中去。

那是死亡的吐息。

白凌的脸色直接变成了纸白。

然而,这风卷起的那一刻,不知又从何处落下一枚似虚非虚的铭牌。

铭牌通体黝黑,未有一字,却让人一眼就知晓它的来历,它的用处。

——地府令。

一众观礼的景浩界高阶修士们看着这枚令牌的目光都在发亮,落在身边的手也都在发抖。

这可是......可是地府令啊!

虽然他们也未曾见过甚至是听说过这样的一枚令牌,但如今见得它,却是人人都晓得了它真正的用处。

可比起它的用处来,这枚地府令的象征意义,却更要让景浩界这各方高阶修士心动。

这可是代表了景浩界世界与诸天寰宇大地府的联络,是能够不出景浩界世界而联结上诸天寰宇大势力的关键所在!

左天行看着这一枚令牌,心里却在想着自己想要设立的小天宫。

他的小天宫,需要与诸天寰宇世界中的天庭联络么?

但任凭外人的目光如何灼热,那地府令却是直接又干脆地落在净涪面前的供案上。

净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仍然继续诵念祭文。

祭文很快到了尾声。

“......今,景浩界净涪于此,礼敬天地,拜谢众生。”

净涪又从白凌手中接过线香,捧在手上拜了一拜,才将手中的线香插入到香炉里。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哈。,,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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