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9 章 第 279 章

虽然道门和魔门在景浩界的实力还保存得相当完整,威势不俗,看着就不像是会衰落的样子,但事实如何,景浩界的高阶修士都清楚得很。

有净涪在的一日,景浩界的佛门,不,应该说是妙音寺就绝对不会停下强盛的脚步。而只要妙音寺不停下这样的脚步,跟不上妙音寺实力增长速度的各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妙音寺一点点抛在身后。

就算是同为佛门一脉的、当前的景浩界佛门魁首天静寺也一样。

这就是同时汇聚天命与实力的强者掀起的大势。

这个时代都是他的。即便是左天·行,输了也只能俯首。

不过左天·行如今也看开了就是。

看不开他现在也不可能如此安闲地坐在净涪对面喝茶啊不是?

‘呦呵,’心魔身并不如何意外左天·行此刻的心境,他更多的,是在识海世界里跟佛身起哄,‘后院失火了啊,这是。’

左天·行本也是天之骄子。对于真正的天之骄子来说,输一时未为输,甚至输一世也不是输,输自己且一蹶不振才是真正的大败亏输。

佛身此刻也很稳得住,他目光锁定在左天·行身上,关注点异常的明确。

“你们怎么确定的?他们与你们直说了?”

“是啊。”左天·行毫不讳言,此刻嗤笑一声,“毕竟在人家那些前辈眼里,我们这个小天地里出来的所谓‘强者’,也不过就是些坐井观天的小喽啰而已,哪儿值得人家这些真正的高修花费心思去遮掩谋算?”

天色彻底暗淡下去了,此刻夜月未出,唯有一点孤星缀在天边,染出几分初秋的薄凉。

“所以你们的想法是......”

净涪问起,左天·行也很坦率。

“我们的想法啊,”左天·行对着净涪笑了笑,“当然是想要看看我们会不会有机会了。”

这个“我们”,委实是异常的灵性。

它既可以是天剑宗,也能是整个道门,又或者是天剑宗与天魔宗,更或是道门与魔门,自然,也可以是景浩界的整个修行界。

至于它具体是指的哪一方,如今只看净涪如何理解,又将如何决断而已。

净涪佛身与心魔身听得清楚,却是同时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这所谓的“机会”,其实并不单指景浩界世界里的机会,还包括那辽阔的诸天寰宇。

不论左天·行,还是留影老祖,他们也都是嗷啸天地的人物,胸中自有激荡的豪气与骄傲,诸天寰宇中横行的前辈又如何呢?倘若真有机会,他们也不是就不敢出手。

而且这机会也显而易见的。

妙音寺,或者说就是净涪。

他们都知道,没有人能轻易让净涪交出他手上的东西。而到得那个时候,两虎相争搅起的这趟浑水,就会是他们的机会。

收拢他们在景浩界中的失地也好,往浩瀚寰宇中伸手也罢,总会有他们迈步的空间,而不会像早先那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脖颈上系着的那绳索收紧,一点点夺走他们呼吸的余地。

佛身抬手拎起茶壶,给左天·行那本就半满的茶盏又续添了几分茶水,面上不见半点愠色。

“机会么,总是会有的。”他道,“就是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确定了立场。”

左天·行定定地看着他面前的杯盏。

随着茶壶壶嘴的远离,杯盏里的涟漪也渐渐平息下来,他倒映在那清澈茶水中的面容也一点点地平稳。

“我们都是景浩界的修士,”沉默半响后,左天·行端起茶盏,将它抵到唇边,“如果可以,我们也不愿意破坏它的休养生息。”

景浩界天地先前历经劫难,好不容易才安稳了一段时间,得以恢复一点元气。其中的艰难,他们都看得清楚。到得如今,即便是恣意如出身天魔宗的留影老祖,也不免存了一些私心。

这一点子私心或许无法改变他们最后做出的决定,但也留了一些周旋的余地。

净涪定睛看得左天·行一阵,缓缓点头。

“且给我一点时间。”

左天·行一时没有说话,只扬起唇角,将那杯盏的茶水慢慢啜饮,细细品尝。

好半响后,左天·行才将杯盏放下,问道,“对了,还没问过你呢,净涪。”

净涪随意地应了一声,“嗯?”

“你出去走过一趟,如今回来,可有什么感想么?”

“感想?”净涪沉吟片刻,斟酌过字眼,才答道,“天地高邈且辽阔以及......无穷的可能。”

“无穷的可能?”左天·行呢喃般重复,忽然抬起视线看过来,笑意轻扬,“缘法与危机并存?”

净涪只是笑笑,不点头也不摇头。

事实上,也真不需要他再来说些什么,左天·行心里自有决断。甚至不包括他,就连其他诸如留影老祖等不好踏足妙音寺的景浩界大修士,也同样有着他们自己的认知。

左天·行目光在净涪面上停留得半响,才转了回来。

净涪也不理会他,任他权衡。

左天·行一直坐到月上中天,才恍然回神,告辞离去。

净涪略送了送,便又坐回了菩提树下。

他挪了灯盏过来,摆案抄经。

心魔身没有打扰他,一直到得他将书页整理甚至装订成册,他才揶揄般提醒道,‘我以为你忘了今日有客上门了呢。’

佛身头也不抬,‘我没有忘记。’

他顿了一顿,才又道,‘昔日因果,今日终能了去一桩,也是幸事。’

净涪佛身说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刻在妙音寺里挂单的两位僧人。

昔年净涪在景浩界中行走,寻找散落在景浩界各方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时候,曾经为收集那《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结下三十二件因果,其中绝大部分的因果都已经在那时当场了结,但还是有那么一两件因果,因当时所有者无所求,便拖延了下来,一直到得今日。

佛身说着,随手将装订成册的佛经放在案桌上,站起身来,踏着晨间的薄雾离开了院子。

净涪去了却昔日因果的时候,左天·行也已经离开了妙音寺,找到了等候在天剑宗山门外的留影老祖。

远远察觉到左天·行的气息靠近,周身缠绕着一层馥郁酒香的留影老祖掀起了一片眼睑,往左天·行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又重重阖上了。

他远去的神思依旧飘飘摇摇地周游在魔门初建的云天里。

左天·行循着留影老祖漏出的一丝气机找到草亭子时候,看见的就是仰卧在亭栏上还不忘拿着手中酒罐的留影老祖。

看见这样的留影老祖,左天·行全不意外。

他在草亭中央处放着的蒲团上坐下后,便即自顾自地开口。

“我才刚从妙音寺出来,净涪他......”左天·行顿了一顿,却是道,“他又变强了。”

留影老祖那不轻不重的鼻鼾声依旧极富节奏地起伏,似乎还深陷在那梦乡中,全然不曾听见左天·行的话。

左天·行也不如何在意留影老祖的态度及反应,仍自继续,“他变强的,不仅仅他的实力,还包括他的心胸与意志。”

“他的道心更坚实了。”

“道心指引着他前行,眼界开拓着他的道路,他在一步步踏实地变强,也在快速向前迈步,我们如果还只停留在当前的增进速度,还只在原地滞留,恐怕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很多话,左天·行不能跟别人说。包括早已远离的杨姝,甚至是他的师尊陈朝真人,他唯一能够透漏一分的,也就只有留影了。

说来也是古怪,他与留影老祖,一个执掌道门权柄的剑修,一个镇压魔门权柄的大魔,却能坐到一处说上三两句话。

左天·行自己每每想来,也都得摇头。

“你有决断了?”

左天·行兀自沉思时候,一个似乎裹夹着酒气的声音忽然响起,在那恰到好处的时机里撞入他的耳膜。

左天·行转眼看去,果真就对上了转眼看来的留影老祖的视线。

留影老祖的目光里都还沁着几分醉意,醺醺然不知所归。

“你就没有么?”左天·行并不回答,反而是望入留影老祖的醉眼深处,反问起他来。

“嗝。”

留影老祖打了一个酒嗝,又醉笑了一阵,道,“浅水......浅水可养不出真龙......”

“......我早就该,该离去了......”他似乎又被那周身笼罩的酒意裹夹,渐次沉入那醉乡之中,连带着声音都渐渐含糊不清。

若不仔细着点,怕是连左天·行这样的大修士都要听岔了去。

“这景浩界大局......大局已定,天意......人心......尽数聚拢一处,否则那可寿和慧真也不会那么轻易现身......”

“......我魔门,到底是......争不得了......”

随着声音彻底低去,原本仰卧在亭栏里的留影老祖也没有了踪影。

竟是不知什么时候,留影老祖他就走了。若不是这草亭里还有一丝酒香萦绕不去,即便是以左天·行的境界,恐怕都不能确定留影老祖真的来过。

趁着草亭中的这一缕酒香还没有完全散尽,回过神来的左天·行迅速道,“且莫急着行事,过不得几日,净涪那边应该会有些东西要给我们。”

为了让他们这两拨人坚定远走的决心也好,或是给过去的那些修行岁月画下一个结点甚至是为未来留下一段缘法也罢,依左天·行对净涪的了解,净涪必定会将他手头上的消息送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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