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叶知秋也没有在牛首杯内壁上看到太多的磨损,按道理来说在水下浸泡被水流冲刷腐蚀了三百多年。
铜制牛首杯整体的腐蚀程度,应该与其他铜器相仿。
会因为长时间在湖泊中浸泡,金属中出现密集的小气孔,表面磨损程度也会较高。
但牛首杯却并未有这些特征存在,着实让叶知秋有些疑惑。
“我再看看这枚金铤。”
他把牛首杯放回原处,拿起金铤仔细打量。
想弄清楚是否有什么猫腻。
毕竟文物的特征对不上,其中却又飘荡着橙黄色的氤氲气息,显示出是如假包换的古董。
运起透视眼,他耐着性子继续打量这根十厘米长的金铤。
金铤呈长条状,表面存在中度磨损,与一些坑坑洼洼的小凹点。
表面渐渐剥离,露出内部不曾氧化的质地。
只一眼,叶知秋便看清楚了这枚金铤的纯度。
金含量88%,银含量占8%、铜3%……
仅仅凭借金铤的纯度,他就能大致推断出它的身份。
明代末期官铸金铤,含量基本在90%至92%左右,而民间私铸的金条首饰,含量则相对低一些,只有90%以下。
这枚重达三百多克的金铤,显然就是个民铸之物。
与金含量92%的岁供金锭相比,冶炼技术、纯度都有不小的区别。
而这枚金铤表面坑坑洼洼的凹槽,就是最好的证明。
金铤铸造冷凝后,会产生一定量的气泡上浮。
在后续使用的过程中正常磨损,覆盖气泡的薄薄一层被磨掉,就会变成这些坑坑洼洼的凹槽,在文物界,这一现象统称为蜂窝底。
出现这种现象的原理也很简单,因为古代铸造金银的技术有限,铸造过程中难免会混入气泡。
所以这也是鉴定古代金银真伪的手段之一。
蜂窝底的存在,证明了金铤的真伪,其较低的纯度,也表明了民间私铸的身份。
但叶知秋却仍旧觉得有些问题,尽管这两件文物,都曾经在实验室修复过,但文物修复向来是遵循着尽量不干预的基本原则。
做到在不影响文物本身的前提下,进行清理、除锈、修复。
所以五十两岁供金锭上的黑色氧化层并没有完全清理干净。
但这枚金铤却不一样,全身上下都有磨损痕迹,证明曾经流通过,表面却完全没有氧化痕迹。
这基本能断定,眼前这枚金铤并没有在水中长时间浸泡过,亦或者实验室负责修复工作的专家,在冒着渎职的风险,给金铤进行过全身大清洗。
相比之下,叶知秋更愿意相信前者!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没?”
注意到对方的表情有些变化,高天鹏不由好奇的问道。
叶知秋点点头,把金铤放回原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看出来了,这两件古董与其他的江口沉银文物,的确有着很多不同之处,只是……”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玩味。
“只是什么?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同,不妨仔细说说?”高天鹏的好奇心彻底被调动了起来,有些期待对方是否能说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金铤与牛首杯,可是在实验室里做过几次检查,就连那些文物修复专家,都不由感叹做工之精妙,完全能算得上是二级文物。
刚才看金银与岁供金锭时,对方都没有表现出多么惊讶的神情。
现在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真有些怪异。
“高老,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以保证是千真万确,但您大概率会不相信,所以我想问问,您当真要听吗?”
想到这件事情可能造成的影响,叶知秋心中其实是纠结的。
但又不忍心让劣币驱逐良币的事情发生在考古队里。
所以开口之时,他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表情也一改往日的随性,神色认真道。
此话一出,田文亮与高天鹏的脸色都是一怔,眼中闪过诧异之色。
他们与叶知秋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却很少见到对方如此严肃的时候,心中也不由打起了鼓。
“知秋,你尽管说就是了,是真是假我自会定夺,只要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就算说的不对,我也对待你的态度也不会发生改变。”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帮助我们挽回了损失,那就再好不过,等沉银考古一事结束,我再给你论功行赏!”
高天鹏表情变得凝重,压低声音道。
同时他心中也开始对最近一些时日的事情做复盘,想想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所遗漏。
叶知秋点点头,也不再耽误时间,立刻斩钉截铁道:“我认为陈宿教授提供的两件文物都是冒牌货,并不是从岷江水下挖掘出来的!他欺骗了您!”
他的话刚说完,田文亮与高天鹏二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仿佛卡壳了一样。
足足过了几秒后,田文亮才露出一抹震惊的目光,“这……这怎么可能?”
他眼睛瞪大了几分,只觉头皮都有些发麻。
陈宿教授作为整个考古队资历最老的教授之一,还拥有荣誉退休教授的头衔。
怎么想也不太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缺乏动机,同样缺乏逻辑。
“的确是个惊人的消息,不过我更想知道你是凭借哪些特点,做出这样的判断?”
高天鹏逐渐回过神,脸上却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讶。
反而好奇起对方敢这么说的原因。
考古队创立之初,是他亲手负责调查一位位教授的背景出身,并从中选出一些作为核心成员。
他诚然觉得陈宿教授,有些教徒无方,竟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往考古队的午餐里投毒。
也对其长时间没有考古成果而觉得有些失望。
却从未怀疑过,对方会用其他东西来冒充沉银文物。
“技巧还有……直觉。”
叶知秋拿起牛角杯,把内壁展示给高老看。
“出水于江口沉积地的文物,基本都带着厚厚的氧化层与锈蚀,即使是状态稳定的金子,也同样如此。”
“这只牛角杯表面的鎏金层都剥落的差不多了,内壁上却并没有多少铜锈,在河床下浸泡三百多年,依旧细节满满,您觉得可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