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并没有那么难

香织最近很开心。

她真的修行出法力了。

但她也很难过。

因为她谁都不能说,即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世界。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晴子提出的条件。

只要自己真的修行出法力,就必须要离开。

她并不奇怪在晴子看来,自己只是一个以好奇和玩闹的心态将修行当做一个课外兴趣的小孩。

甚至就算是她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成为一名阴阳师。

能够像现在这样,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事情不可能停留在原地。

就像无论如何她都会回到西园寺家成员的老路上,她也不可能永远停留在作为学徒留在田边家。

即便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早晚会发生的事情。

香织依然选择将一切埋在心底。

或许,能够多一天,都是好的吧。

“香织,该走啦。”世界推了推她,略带埋怨地对香织说道,“怎么又在发呆?”

“哦,没什么。”香织摇摇头,她看着已经变绿的信号灯,“走吧。”

两人走过马路。

“橘先生。”不出意外,她们又在街角的便利店遇到了蒙着双眼的男人。

“是你们啊。”橘先生手里拿着拐杖,却仿佛能看到她们一般精确地转过头,“我来买点东西。”他提了提自己手里的购物袋。

这些天来,似乎在放学后帮助这名视力受损的男人购买日用品已经成为了两人回家路上的一项日常。

“您的眼睛,还不能康复吗?”走在路上,因为彼此之间已经很熟悉了,所以说起话来就没有了那么多顾忌。

“还没有呢。”橘先生摇头,“毕竟这种事情,还是没办法短时间内解决。”

他顿了顿,又说道:“一些陡然间的改变,总是不那么容易接受的。”

“没事的,总会好的。”世界在旁边说道,她觉得橘先生可能是在担心自己的康复状态。

“是啊。”橘先生笑了笑。

“其实您每天没必要自己出去的,完全可以把需要什么告诉我们,我们明天帮您带来。”走到家门口,香织又对鞠先生说道,她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这么说了。

橘先生笑了笑,还是和往常一样摇摇头。

“真是个有着奇怪坚持的人。”回家的路上,世界说道。

“或许这是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虚弱到连日常生活都无法完成的人的原因吧。”香织答道。

就像自己一样,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不一样了,却只是选择自欺欺人。

香织心想。

……

坐在桌前,手里拿着的是记录妖怪的卷轴。

但香织却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放弃这种生活。

如果真的要回到过去那种作为一个大小姐的日子,她怎么能受得了?

要鼓起勇气向大家说出自己的想法吗?

香织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只是这样避开枯燥的生活,还是真的想要成为一名阴阳师。

她并不傻。

阴阳师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她已经很清楚了。

自己真的能够承受那种生活里痛苦黑暗的一面吗?

香织很怀疑她所喜欢的,只是其中美好的那一部分。

就像自己过去的生活一样。

在旁人看来,锦衣玉食就是幸福。

但在她心里,那不过是金色的鸟笼。

可是,如果没有自己的出身,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自己有机会成为现在这样的学徒吗?

人们总是只想,或者说只看到美好的一面,而忽略了所有美好背后的黑暗。

香织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软弱的人。

或许自己只是一个想要把所有好处都抓在手里,而让别人去承担痛苦的自私的坏人。

就像现在,她在尝到了作为大小姐收到的束缚后,就觉得阴阳师的生活美好无比,那么,当自己感受到新生活的痛苦之后呢?

“良守哥哥。”正苦恼着,香织在院子旁走廊上遇到了正好走出房间的良守。

“嗯。”良守只应了一声,他正在思考着芦屋道满和花开院幻梦的事情,没有心思去关注香织。

“对……阴阳师这个职业,良守哥哥你是怎么想的?”香织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欧。

“嗯?”良守诧异地看过去。

“就是,背负着的东西。”香织反应过来,但是没有办法,她只能咬着牙说下去。

“背负的东西?”良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出乎香织意料地说道,“你指的是,挡在普通人和妖魔之间的屏障,还是所谓随时可能牺牲的危险?”

“呃……”香织没想到良守这么坦诚,“都有?”

“坐下吧。”良守走到庭院前的几级台阶坐下。

香织乖乖地走过来。

“其实我不知道。”良守说道。

香织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曾经以为自己明白。我以为自己无法承受那种危险,而至于责任,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他说道,“就因为我出生在这里?凭身份来完全决定一个人一生的观念未免也太过古老了吧?‘修行就好,别的事情与我何关’的想法,怎么可能实现呢?这种‘我只享受好处,却不承担任何责任’的好事,除了在那些单纯用来发泄情绪的键盘里,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中?”

香织脸色微变。

“但是……”良守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其实走过来之后,反而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难。”

“没有那么难?”香织开口问道。

“害怕啊,担心啊。”良守笑了起来,“其实,只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吓唬自己?”

“是啊。”良守点点头,“这种担心,与其说是真的在害怕,还不如说是自己在担心自己会害怕。仔细想想,当开始思考这些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思考同样是一种面对,当你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试图直面恐惧的时候,本身就已经在开始做好准备了,”

良守转头看着香织:“真正会被你所害怕的东西吓到的人,反而是那些自以为无所畏惧,自称着无所畏惧目空一切的人。”

香织若有所思的点头。

“至于你说的责任……”良守思考片刻,“我也没有办法回答你什么。”

“或者说,在我看来,每个人对责任的理解都不一样。”他说道,“但是,真的有必要把那么大的一个包袱背在自己身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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