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衍植小心翼翼走出大门,左右看了看,最终在确定那些读书人真的离开后,他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这都快十天了。
回到自己的书房,孔衍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手中的喝了口茶,他不由得皱眉沉思。
这段时间自己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仅仅是做了身为圣人血脉应该做的事情,怎么就会受到这些该死的读书人这么强的抵触?还有家中的那些老古董。
之前这些事情他又不是没有做过,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不仅仅是他,他孔家前面的先祖们,前面的衍圣公们,他们没有做这种事情吗?
之前你们不是也支持的吗?那为何现在我要承受你们这些老东西的职责?
没错,自从这件事情发生后,他孔衍植在衍圣公府的权威受到了很大的损害,尤其是家族中那些老东西,凭借着自己比孔衍植更高的辈分对他不断指责!
这样的结果是自己希望出现的吗?难道自己不希望我孔家更加昌盛!当初你们不是也都同意我的想法了吗?现在你们却就就翻脸不认人了。
谁又能够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之前这件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你们当时可还在自夸,自己当初有多好的眼光。
可谁知道那几个读书人竟然如此愚蠢直接将此事禀报给那个太监!
那张彝宪竟然还把他们带到了京城,以后现在的小皇帝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打赢了几场仗,就有胆量对我天下读书人的圣地衍圣公府动手了,简直是猖狂啊。
没想到啊,还真让这朱由检给做出了效果。
这里面更大的功劳恐怕就是这邸报了。
想到邸报,孔衍植的双目突然睁大,似乎很是兴奋,可他很快就沮丧起来。
哎!可惜,都是这些老古董,被那朱由检杀了几百人给吓坏了,丝毫不敢去办报纸。当初若是听本公爷的,那里会像现在这样?哪里会毫无反抗之力。
现在可好,这些愚昧的读书人被这么简单的被那朱由检给忽悠了,竟然有数千人敢来到曲阜,在我孔家门前耀武扬威。
那卢象升的兵也猖狂至极,丝毫不将我孔家放在眼里,对这些读书人的激动竟然无动于衷,甚至对于我孔府的求救也百般推脱,
以前的那些卫所指挥使那里有这样的胆子,那个时候他们可是听话的很,可惜了啊。
这才两年不到,这大明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竟然让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该死,该杀啊!
这些事情家中的那些老家伙难道不知道吗?不他们都知道!可是他们仍然敢指责我,这是对我本公爷的不敬!
好,很好!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们恐怕还是看不过我的,想要争夺孔家的权利?
哼!
“嘭!”,孔衍植猛地将手中的杯子砸到地上。
你们都等着吧,你们定然会后悔的,我孔衍植可不是泥捏的,朱由检我对对不了,难道还对不不了你们这一群老东西吗?
等收拾了你们,本公爷定然会作衍圣公应该做的事情。将现在我衍圣公府丢失的完全拿回来,一分儿都不会少!甚至还要带回来不少利息,现在是去也就失去了。
孔衍植缓缓的走出房门,目光凝视着远方,久久没有回神。
………
而在这一期的邸报发行前,朱由检的圣旨首先来到了南京城,在南京城当着被关押起来的一千余位读书人以及南京城中一众文武官员,宣读了朝廷对他们的处理方法。
其他的那些士子这个时候已经结束了训练离开了军营,已经奔赴各地开始担任自己的职务了。
圣旨宣读完毕,下方的那些士子没有人说话,甚至大多数人都是颇为平静,丝毫没有应该出现的那种震惊,呆滞。
负责传旨的小太监并没有感到惊讶,圣旨宣读完毕,他就跟随者陈奇瑜走出军营,这些读书人已经没有什么前途了,没有人还会去关注他们了。
当这样的结果摆在读书人面前时,他们真的没有感到惊讶,毕竟,在半月前,山东之事传到南京城时,他们即便是被关押在军营中,他们仍然能够获得南京城内的一众消息。
现在半个月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该悲伤的也都悲伤了,该痛骂的也都痛骂了。
再强的愤怒现在也都宣泄的差不多了,现在自然是没有什么反应了。
待陈奇瑜等人都离开后,一千余人沉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拿着自己早已经收拾好的行礼,默默的向军营外走去。
很快所有人都出来了,走出军营的众人却没有离开,都在默默的看着大门缓缓关闭的军营,没有一人说话,都是沉默着,所有人的脸色都极为沉重。
良久,良久!
“唔!唔!”,有人发出了哭泣声。
“唔!”
……
这并不大的声音却具有着极大的感染力,很快众人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悲痛地哭泣起来。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这三十多年孜孜不倦追求的东西啊,我这三十年来学习到的庞大知识全都是毫无用武之地了。
我这一辈子都与官场无缘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可是永不录用!
军营外出现的这种数百人痛哭的事情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众多百姓来到这里围观,他们也都是见多识广之辈,很快就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报应真的来到了这些不孝之人身上,数千百姓都对着被围在中央的众人职责起来,有的甚至还在嘲笑。
哭声,嘲笑声交错在一起,场面显得十分怪异。
但是不管如何,所有士子都明白即便是他们再伤心也无可奈何了,他们改变不了朝廷、皇上的意志。
不久,众人就开始离开这里了,人群缓缓散去。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算得上是东林党的支柱,这十数人一同前往侯恂的府邸,得知他们来到这里,侯恂很是热情的迎接他们进府,让下人准备一些茶点。
侯恂略带担忧的看着这十数人,心中长叹,哎,这些人真的是可惜了,若是再小心一些,谨慎一些,就不会有这样的悲惨的结果了。
若是没有这件事,他们之后定然能够成为我东林党再次崛起的倚仗。
可是现在……
侯恂出声询问道:“诸位此次都是我东林党的英雄,现在诸位经过近一个月的关押,总算是出来了,今日我为诸位接风洗尘。”众人也都吃喝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侯恂很是和蔼的和众人交谈着,询问着他们在军营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不断的安慰着心中很是悲戚的众人。
良久,侯恂看着众人的情绪恢复了不少,这才再次开口:“今日我已经见到过诸位了,现在我等不如去钱府,拜会一番钱大人?”
“甚好甚好,侯大人所言甚是!”
众人走出大厅,向侯府大门走去。当侯恂和钱谦益来到南京城后,两人也是为了更好的处理东林之事,两人府邸的距离并不远。
很快众人就到了钱府的大门处,侯恂很是熟练的上前敲门。
钱谦益的管家推开房门,看见是侯恂,连忙恭敬行礼。
“侯大人,您今天来是找我家老爷吗?”
“正是,去通知你家老爷吧。”,侯恂微笑的说道。
那位管家看了看侯恂身后的十数人,眼珠一转,弯腰赔笑道:“侯大人啊,您这次来也没有提前通知一下,我家老爷三天前就离开了南京城会乡探亲了!”
侯恂脸色一变,怎么回事,钱兄之前并没有提过这件事啊,怎么就突然回乡了。
“不知钱大人什么时候能够回南京?”
“回大人,老爷他此次回乡要多待一段时间,回到南京恐怕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钱府管家再次赔笑道。
侯恂叹了口气,看来这次来的真不是时候,只是钱大人家乡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的话钱大人也不会如此匆匆离开南京,希望钱大人一切顺利。
他转身,对着众人说道:“诸位实在是不好意思,钱大人家里可能是出了一些事情,现在不在南京的府邸,等钱大人回来恐怕就是一个月之后了。
诸位,不如现在和我一同回侯府,在休息一番?”。侯恂此时的语气十分诚恳。
十数位士子相互看了看,一位领头的说道:“侯大人,不用了,我等也已经超过两个月没有回乡了,我们也甚是想念家中亲人了,我们也就直接回乡。”
侯恂听到这话,觉得也很有道理,也就点头道:“也是,诸位的家人定然也想念众人了,此时也该回去了。
只是诸位之后若是有事可来南京城寻我侯恂和钱大人,我等定然竭力相助。”
很快众人纷纷离开。
看着离去的众人,钱府的管家长松了一口气,他缓缓的关上大门,快步的向书房走去。
他敲敲门,门内传出声音:“进来吧。”
管家推开屋门,书房内正有一人坐在主位上,那人正是这钱府的主人钱谦益!
“老爷,侯大人和十数位士子都已经离开了。”
“嗯,老爷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当书房又只剩下钱谦益一个人时,他才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思绪万千。
原来这钱谦益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南京城。
钱谦益左右踱步,嘴中轻轻嘟囔着:侯大真啊,这一次是我对不起你了,这一次我的确是欺骗了你,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
我还年轻,还有无限的前途,我的心中还有着无限的抱负,心中那宏大的理想还需要我去实验。
我不能就这样平庸的就在这里,一辈子就这样碌碌无为,这不是我钱谦益应该有的生活!
……
我钱谦益在南京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对于咱们这位新皇帝终于有了一些了解,咱们大明这么一位年轻的皇帝真的不喜欢我们东林党。
这位崇祯皇帝对我们的厌恶甚至都已经超过了天启三年以后的天启皇帝了。
那个时候即便是全盛时期的东林党都抵挡不过天启皇帝养的一条狗!我东林党直接遭受了重创,实力十不存一,以至于现在龟缩在这大本营南直隶,整个中央朝廷的重臣中竟然没有一位我东林党的核心人员。
不仅仅是中央朝廷,就连地方上,也同样如此,现在东林党最大甚至可以说几乎是唯一的财富就是他们的名声了。
现在却又因为此事名声在南直隶受到了重创。
如此一来,这东林党几乎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优势也没有了。
剩下的都是劣势,都是他钱谦益所不需要的东西。
在进入朝廷为官和几乎只剩下累赘的东林党中间,他钱谦益的选择是什么?这还需要考虑吗?
他相信,只要自己舍弃东林党的身份,全面倒向皇上,皇上一定会重视自己的,自己就能够回到京城了。
侯大真,要怪就怪你的愚蠢吧。
…………
南京城城东的一处高档酒楼包厢中,刚刚离开钱府的十数人正在喝着酒吃着菜。
“诸位兄台,今天那钱牧斋究竟是什么态度你们也看出来了,现在我等失势了,他们就敢这么对待我们,简直是岂有此理!”
“王兄说得对,说得对啊,那钱牧斋的官职已经没了,他和我们有什么不同,他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罢了。”
众人纷纷说道。
“诸位兄台,现在我们算是被剔除东林党了。
我们都是为了他们才落到这步田地,而他们现在如此绝情,那我们就绝不让他们好过。”
“说得好,绝不让他们好过。”
“我有一个好主意!”
“刘兄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