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各方(1)

长乐宫。

正殿。

“皇帝,你可知你做的事,会给你带来什么吗?”坐在凤位上的孙黎,表情淡漠的看着楚凌,言语间带着冷意。

李进造反一事,是在朝中有了定论,由大都督府、勋院、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兵部等有司抽调人手,由辅国公、北军大将军刘雍亲自带队,急赴西凉查明情况。

态度表明了,就要有行动。

但所有人都知道,或许不用赶到西凉,李进造反一事就能查明,毕竟李进真的反了,那势必会带兵东归的,这沿途的道府县必然会传回消息。

所以很多人都在密切关注此事,甚至在刘雍他们没有离开虞都前,就有大批的人离开虞都了。

新一轮的博弈,在悄然间开始了。

“回皇祖母的话,孙儿知道。”

在孙黎的注视下,楚凌抬手一礼道:“快则十余日,慢则月余,李进是否造反一事,朝廷就会查明。”

“如果李进没有反,那一切都好说。”

“可要是李进真的反了,因为孙儿的这一决定,可能会让孙儿置身险境,毕竟李斌是李进的嫡长孙。”

“还有,这件事成定局,孙儿这样的行为,势必会在朝掀起风波,甚至有不少人会质疑孙儿,抨击孙儿,乃至在朝野间,会出现针对孙儿的舆情,说孙儿昏聩。”

“你既然知道,还决定要这样做吗?”

孙黎双眼微眯,盯着楚凌道。

经历过那次大朝后,孙黎对楚凌的感观出现变化,特别是掺杂有‘太祖托梦’一事的影响,对这个庶孙,孙黎是很复杂的。

说疼爱吧,现在有一些吧。

可与此同时,在孙黎的心底生出警觉。

因为她发现,自己竟有些猜不透,眼前这个才八岁的庶孙皇帝,这在过去是从没有过的。

“孙儿既然向皇祖母提了,那就不会反悔。”

楚凌低首道。

“那哀家要是不同意呢?”

孙黎皱眉道。

如果是别的事情,孙黎或许不会这样,但李斌这个人,眼下太特殊了,万一李进真的反了,那就可能叫楚凌置身险境下。

这风险,她是不愿冒的。

大虞驾崩了一位皇帝,不能再驾崩一位了。

如果在短短一年内,敢接连驾崩两位皇帝,这对大虞的伤害太大。

“那要是有勋卫作保呢?”

楚凌反问道。

“不允!”

孙黎皱眉道。

“皇祖母,那孙儿要是以第三次机会请求您呢?”

楚凌抬起头来,看向孙黎道。

孙黎沉默。

这一刹,孙黎想起先前自己对楚凌讲的话,孙黎没有想到,她这个庶孙皇帝,居然会用仅剩的一次机会,来叫李斌暂归勋卫当值。

“你想清楚了。”

孙黎皱眉道。

“孙儿想清楚了。”

楚凌抬手一礼道:“皇祖母先前讲的,孙儿一直都记在心里,皇祖母说,一个遇到问题就知道逃避,找理由搪塞的大虞皇帝,皇帝,你觉得你这样,能做好皇帝吗?”

“如果勋卫之中,没有人愿意为李斌作保,那孙儿是不会来叨扰皇祖母的,但既然有人愿意作保,有人愿意相信李斌,有人愿意相信李进不会反,那孙儿就必须来一趟。”

“勋卫的人,或许眼下还没有跻身仕途,可他们也是大虞的一份子,他们都愿意相信这些,而孙儿作为大虞皇帝,如果不相信的话,那他们今后该相信什么?”

“哀家允了。”

孙黎复杂的看着楚凌,过了许久才开口道:“不过李斌归勋卫当值,必须要带上镣铐,这是哀家的底线!哀家乏了,皇帝退下吧。”

“孙儿告退。”

楚凌作揖行礼道。

孙黎讲这番话,楚凌知道这不容更改,既然无法改变,就无需过多纠缠下去,这对他没有好处。

至于带镣铐的事,楚凌觉得这不算什么,刚好这种经历,对于李斌而言,也是一次难得的经历。

当然,前提是李斌的祖父没有真的反。

要是真反了,那李斌,还有李氏一族的下场,就一个,死!

斩草不除根,这种事是会带来大麻烦的。

随着楚凌的离去,一直沉默的大长乐梁璜,此刻却露出忧色,上前规劝道:“太皇太后,这件事……”

“你想说的,哀家难道没想到吗?”

孙黎冷哼一声,看了眼梁璜道。

“奴婢有罪!”

梁璜立时跪倒在地上。

对梁璜想讲的,孙黎太清楚了,无非是她这个庶孙,想借着叫李斌归勋卫当值一事,继而笼络在勋卫中的那帮子弟,甚至是竖立起他的威仪。

这的确是值得警惕的事。

小小年纪,却有这等心计与城府,这的确是不容小觑的。

可那又怎样呢?

即便真能笼络一些勋贵子弟,就能借此拉拢他们的祖辈父辈了?

那一个个可都是老狐狸!

倘若事情真这样简单,那当下的朝局,就不会这样的复杂了。

“将皇帝来长乐宫的事,在虞宫散出去。”想到这些,孙黎俯瞰着跪地的梁璜,语气冷冷道:“这件事,做的干净些,不要叫一些人察觉到什么。”

“奴婢明白。”

梁璜当即应道:“奴婢这就去办。”

只是在梁璜的内心,却掀起了涟漪,直觉告诉他,事情肯定没他想的那样简单,只是太皇太后这样做,究竟能得到什么呢?

这是梁璜猜不透的。

‘这人心啊,真是够复杂的。’

看着梁璜离去的背影,孙黎的心底生出感慨,‘难怪你在世的时候,对朝中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那样的态度,在权力面前,连亲情都不可靠,除了自己,谁都不可靠,这就是你常言的孤家寡人吗?’

在孙黎的内心深处,有着一股很强的孤寂感,尤其是在知晓一些事情后,这种孤寂感就愈发强烈了。

只是这些情感,她却不能表露出来,眼下有太多的人,在明里暗里的盯着她,她还不能倒下,这不止是为了大虞,更是为了孙氏,尽管对一些人,她已经失望了,可在她的内心深处,终究有一些是不能说割舍就割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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